西帆港的码头旁。
被五花大绑的纳吉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裤子湿了一片,嘴巴哆嗦的求饶,骂着自己真不是个东西。
然而事情偏偏不凑巧,他正“该死”到关键的地方,舌头却打起了结,一时间竟是忘了从哪个“不该”开始骂起。
旁边的火光忽明忽暗,片刻后他终于适应了这儿的黑暗。
也就在这时,他看见了地上浓稠的血浆,挂在破木箱上的肉肠,还有那丢弃在街上的白花花的肉……他的胃里一阵翻腾,差点没忍住一口呕出来。
“呕——!”
一阵干呕了之后,他又马不停蹄地颤抖着求饶了起来。
亚努什戏谑地欣赏着他脸上的表情,就像在欣赏一条被折断了四肢的野狗。
“对了,对了……奥里萨,”纳吉终于想起来了这个名字,一脸哀求地环视着包围自己的人,“是我不好……是我害死了他!我恳求你们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
不管人是不是他害死,他也只能把这个罪给揽了下来。
他知道。
这帮人是不讲任何道理的,只有让他们顺了气才能消停。
似乎是看够了他的表演,也似乎是还没享受够威兰特人的滋味,亚努什打了个哈欠,对着旁边的人招了招手。
“把这个恶贯满盈的家伙串上去,就用总督府门口的那杆旗子。”
跪在地上的纳吉还没回过神来,围在旁边的劳工们也没回过神。
不过还是有聪明人反应了过来,脸上立刻或露出狞笑,或露出其他精彩的表情。
“这主意不错!”
“高啊!”
“不愧是老大!”
到最后似乎只有纳吉被蒙在了鼓里,茫然且惊恐的看着那些向自己靠近的人们。
“你,你们……想干什么……啊啊啊!不要——!放开我!”
人们根本不管他的惨叫和求饶,不由分说的架着他的胳膊,拖去了总督府的方向……
……
威兰特人战败之后,西帆港城防军的千夫长立刻跑了个没影。
自己手底下的人是什么德性,他自己是最清楚的。
更何况,他们本来也只有一支千人队,武器装备什么的比警卫队也强不了多少,顶多有些火炮之类的玩意儿。
光有这些一点用都没有,爆炸是从堡垒的内部发生的。
且不说他们的火力被叛军死死地压制着,从数量上来讲他们也根本不堪一击。
更不要说,这些叛军里面还混了一些灰狼军的老兵。
亚努什亲自带人进入了城防军的驻地,而且还是在“办完了事儿”之后。
他本想着可能会有一场苦战,却没想到这帮家伙的千夫长直接溜了,剩下的人一看外面人山人海全是人,干脆便举白旗投降了。
把这些群龙无首的家伙缴了械,亚努什倒也没有像对待港口的狮族人一样对待他们,只是将他们打散编进了自己的队伍里,嘱咐那些十夫长、百夫长们盯好了这些城防军出来的家伙,随后便回了港口区继续那场还未结束的“狂欢”。
这场“狂欢”一直持续到了凌晨三点,直到呼呼大睡的鼾声响起,才将那沙哑的惨叫声取代。
暴徒们终于闹够了,整个西帆港就像是睡着了似的静悄悄的。
而且静的可怕。
所有居民都关紧了窗门,生怕发出一点声响,引来了那些胳膊上缠着布条的“起义者”们。
他们口号声喊的响亮,不但要杀尽所有威兰特人,还要杀掉所有和威兰特人合作的贵族以及狗腿子们,建立一个一切平等的国度……结果最后杀掉的却不只是威兰特人。
那个纳吉是最先被清算的。
当然,这家伙是确实活该。
而且讽刺的是,出卖他的人正是长棍队的伙计——一个刚被他赎身不久的奴隶。
其实如果不是被出卖,也很难说他是否能活下来。
毕竟他躲的位置实在不讨巧,见事情不妙,居然找了间威兰特人的空宅子躲进去。
他本想着那些暴徒们总不至于敢碰威兰特人,却没想到他们已经胆大包天到了不要命的程度,直接一脚踹门闯了进来。
愤怒的人们根本不管他的叫喊,直接把他架去了港口,先把他羞辱了一番,再把他串在了烧焦的旗杆上。
而且是从下往上串的。
据说刚开始的时候他还能叫出声来,到后面由于实在太疼,连舌根都咬断了,直接背过了气去。
至于出卖了纳吉的那几个“长棍儿”,最后也没讨到好处。
愤怒的起义者们有冤报冤,有仇报仇,愣是拎着他们曾经用来揍自己的长棍,把他们活活快打成了肉浆。
这并不算完。
真正的清算才刚刚开始!
那些穿着威兰特人的衣服,用着威兰特人东西的人,或者帮威兰特人做过事,或者兜里有第纳尔却胳膊上没有缠布条,亦或者八竿子都打不着边的家伙也被那屠刀给误伤了。
比如戈温达的邻居。
只不过那家伙胆儿实在太小,那把“刺刀”没有见红就是了。
人们都被这群杀红了眼的家伙吓坏了。
可能那些家伙里面有些人,自己也被自己给吓了一跳,然而事到如今,也只能把袖子上的绷带绑得更紧一点了。
否则别说威兰特人报复回来,恐怕先得被自己人给误伤。
不过这些被血呲了一脸,却还清醒着的人其实也是少数。
大多数杀红了眼的家伙根本没想那么多,乃至被胜利冲昏了头脑,甚至还想着军团不谈便不谈,大不了打下了天都,再一路杀到凯旋城去!
这倒不是亚努什的忽悠,他们是发自内心如此觉得的。
毕竟死在街上的数百上千名炮灰哪算是人呢?
倒是倒在港口区的威兰特人警卫,他们数得够清楚,不多不少正好61个,全部都被打死的凄惨。
而其余的,要么是西帆港的市民,要么是军团其他殖民地来的仆从,加起来也凑不到两百个。
其中有一些应该是脱掉衣服逃了,他们也懒得仔细去数。
什么军团。
也不过如此!
……
银月教派的教堂。
躲在窗帘下的伊舍尔悄悄的望着外面,眉头紧紧皱起。
蹲在他旁边的教徒咽了口唾沫,声音颤抖着说道。
“……这帮人已经疯了。”
他刚才亲眼看见,几个胳膊上绑着布条的人一脚踹开了房门,把一伙人家从里面揪了出来。
那个男人似乎是劳工登记处的保安,他对那家伙有点印象,似乎是个马族人。
然而也正是因为有点印象,他才清楚那家伙绝对罪不该死……
不过那些人显然没管那么多,房间里很快传来砸东西的声音,男人的怒吼,孩子的哭声,女人的惨叫,以及让一切戛然而止的枪响。
看着从房门里走出来的那群魔鬼,伊舍尔死死地咬着牙,恨不得将牙龈咬出血来。
他无法相信这帮家伙居然是他的同胞,哪怕他们迫害的是威兰特人,也能让他心里稍微好受那么一点点……
不过更令他内心煎熬的却是,他心中那个高大魁梧的形象正在一点一点的崩塌。
他曾无比崇拜着“波尔”。
他曾认为人们是可以团结起来的,即便是一群一无所有、甚至连大字都不识几个的人们。
然而,现实却给了他一记狠狠的耳光。
到头来他猛然发现,说着一些不着调的话的自己,才是那个被众人用棍棒驱赶到墙角的小丑——也就是《觉醒者波尔》中那个叫“肯”的家伙。
巨石城的雪在他心中下了一次又一次,埋葬了一切的希望和美好。
他把所有的恨都写在了眼睛里。
他恨军团,也恨帝国,但更恨眼前这帮虫豸们!
如果未来的某天,婆罗行省的幸存者终有一天能走出这段屈辱的记忆,而带领他们走出废土的那个人,一定会把这些恶鬼们狠狠地踩在脚下,并一个不剩地埋进那红土里!
一定会的!
领头的那人很明显注意到了他的视线,却不在意的笑了笑,甚至挑衅的朝他比划了个手势,那仿佛在说“有本事出来聊聊”。
大概是他的上头有令,暂时不准碰这座挂着月亮的教堂,巡逻的人路过了这儿好几茬,还真没一个上来敲门的。
然而即便如此,依旧没有人敢放松心情,谁也说不准这条命令能维持多久。
毕竟这帮人是不讲道理的,想到什么就做什么,走到哪就算到哪,变卦也不过是拍拍脑袋的事情。
“……这儿留着的威兰特人太多了,我们不该收留他们。”
一名教徒回头看了一眼,咽了口唾沫,颤抖着说道。
躲在这里的威兰特人足足有两百多人,甚至比这儿的教徒们还多。
她们大多是女人,也有一些孩子,一双双眼睛里都写满了惶恐。
“这和她们是什么人没关系……我们要废除的是贵族的特权,外来者的特权,而不是屠杀手无寸铁的人,否则……我们迟早会变成我们曾经恐惧着的恶鬼。”
伊舍尔的话忽然停住了,因为他发现这套说辞根本说服不了任何人。
他还在试图模仿那些家伙。
也就在这时,他猛然间明白了梅尔吉奥先生在太阳落下之前和他说的话。
这样下去是不行的……
深呼吸了一口气,他换了一副口吻,用所有婆罗行省人都能听得懂的叙事方式继续说。
“……好好想想吧,威兰特人的殖民地距离这里不算太远,等军团的部队过来,外面那帮人迟早得死。而我们要想活下来,就必须证明我们是无罪的……她们就是最好的证据。如果她们死了,我们一个都活不了。但只要她们还在,不止我们能活,我们的家人也能活。”
一双双眼睛里总算是露出了明悟的表情,而一些还在挣扎或者犹豫的人们也总算安分了下来,不再提把那些人赶走的事儿。
哪怕一个也好,总得有人记得这座城里并不都是疯子。
否则就如伊舍尔说的那样,他们恐怕都得埋进土里,和那些疯子们一起陪葬……
坐在人群的边缘,玛格丽的脸色苍白,额头上挂满了汗水,还未从先前的惊魂未定中回过神。
当时她想也没想,甚至连行李都没要,拉着露比的手就往外跑,趁着战斗还未结束的时候跑出了港口区,躲进了这间教堂。
和她一样想法的人其实不少,但成功的也只有这百来个而已。
她简直不敢想……
那时候如果走错了一步,自己和露比会是怎样悲惨的下场……
“妈妈……”
“别怕,”玛格丽握住了露比的小手,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颤抖,柔声地安慰着她,“会没事的……你不是还要去找安苏雅妹妹玩吗?马上就能见到她了,你想让她看到一个遇到困难就哭鼻子的露比吗?她可是很崇拜你的哦。”
顶着通红的眼眶,露比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最终还是忍住了眼眶里打转的泪水,没有哭出声来。
玛格丽从脸上挤出一丝笑容,轻轻拭去了她眼角的泪水。
“真乖……”
“威兰特人是不哭的,我们的泪水在出生的那一刻就流干了。”
教堂里静悄悄的。
除了窃窃私语的声音和小声的抽泣,还真没有一个人哭出声来。
看着躲在教堂里的威兰特人,梅尔吉奥的脸上写满了愁容。
站在一旁的老修女看着他,用很低很轻的声音说道。
“我们的粮食根本不够这么多人吃,甚至一顿都不够。而且,如果让那些叛军发现这儿藏着这么多威兰特人……他们会将这里的所有人撕碎。”bïmïġë.nët
“我知道……”
梅尔吉奥愁眉不展地望了一眼窗外皎洁的月光,轻叹了一声说道。
“但我总不能把这些可怜的人们放着不管……”
虽然没有去港口看过,但光是听那凄厉的惨叫,他便不难想象那儿发生了什么。
即便他不喜欢威兰特人,甚至于厌恶他们的鼻子,但他依旧没法将这些无辜的人推向火坑里……哪怕他自己就站在火坑的边上。
这不仅仅是因为银月女神与沙海之灵的教诲,也是因为他心中的良知。
“我知道……不能放着他们不管,但让他们一直待在这儿也不是个办法,”那老修女脸上带着苦涩的表情,压低了声音说道,“我们得想办法把他们送出城外……只有出了城,他们才能真正的安全。”
叛军才刚刚控制港口,还没有完全掌握整个聚居地。
如果想出城,现在恐怕是唯一的机会……
可是这么多威兰特人怎么出去?
梅尔吉奥的脸上写满了愁容,而就在这时门口响起了敲门声,瞬间让教堂里的所有人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
“咚咚——”
那清响的敲门声就像死神的脚步一样。
坐在长椅上的玛格丽和这儿的同胞们一样,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紧紧抓住了女儿的小手。
不过就在这时,一声低沉的轻唤却从紧闭的大门外飘了进来。
“请问……玛格丽小姐在里面吗?老奴是夏尔马的管家……如果您在里面的话请应一声。”
听到那声音,玛格丽激动的捂住了嘴,接着举起手示意门外叫的人是自己。
一双双眼睛向她看了过来,包括站在门口的伊舍尔。
伊舍尔也拿不定主意,看向了站在教堂中的梅尔吉奥牧师。
后者沉默的片刻,随后还是点了点头。
“……开门吧。”
在这儿躲下去肯定是死路一条,或许进来的那人能有办法也说不定。
随着教堂的门打开,一名身子骨还算硬朗的老人,带着一个胳膊上缠着布条的男人走了进来。
看到那缠在胳膊上的布条,伊舍尔一瞬间瞪大了眼睛,旁边的所有人都抓住了手中的武器。
是亚努什的人!
绝不能让这家伙活着回去!
似乎是看出了那一双双眼中的杀气,那老人连忙抬起了手。
“别激动……萨哈杜,是夏尔马老爷的仆人。这位是我的侄子,叫帕文,他可能干了点蠢事儿,但我可以用我的性命担保,他和外面那些人不一样,他及时醒悟了过来。”
那个叫帕文的小伙子显然也被吓到,不过看到萨哈杜的眼神,他还是回过了神来,赶忙解释说道。
“我……我也是被逼的,那帮家伙见人就杀……”
“我怎么相信你。”伊舍尔压低了声音,握紧了手中的刀。
帕文咽了口唾沫,颤声说道。
“我没办法让你信任我……但只要不是疯子,应该都知道那帮家伙死定了,别说联盟不会帮他们,恐怕就连拉西那个恶魔也不会拉他们一把。我不想死……这个理由够吗?”
“够了,条理很清晰,”伊舍尔走上去拍了拍他肩膀,随后将他拉到了一旁,“请原谅我之前的冒犯,我们和你一样也是迫不得已。”
顿了顿,他继续说道。
“你有出去的路子?”
帕文匆匆点头,语速飞快地说道。
“有的……我姑且算个十夫长,再过个十几分钟,大概凌晨四点的时候,这片街道归我来管,到时候我想个法子把人支开。不少人在港口找了一整晚的乐子,我估摸着四点钟的时候应该是巡逻最松懈的时候。”
注意到那一双双看向自己的渴望视线,帕文感觉头皮微微发麻,低声说道。
“……就是,所有人都逃出去不太现实,不过几个人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那个叫萨哈杜的老管家也赶忙说道。
“我在城外停了一辆马车……是来接玛格丽夫人和露比小姐回去的。”
玛格丽焦急地问道。
“能再多弄几辆马车过来吗?”
萨哈杜咽了口唾沫,匆匆点头。
“应该是可以的……但那也得回了老爷的庄园之后,我现在可没办法和老爷联系。”
他其实根本不想节外生枝,在这个节骨眼上进城他也冒了很大的风险,稍不留神就可能把自己和侄子的命都搭上。
玛格丽咬了咬牙,抓紧了露比的小手,接着给了身旁的女仆一个眼神,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在这里等着我……等从这儿出去之后,我一定会带人来救你们!”
她不会放弃这些同胞们。
她会尽全力说服夏尔马伯爵。
那家伙不是一直渴望着靠威兰特人的帮助晋升天都的核心权力圈层吗?
这个机会就在眼前!
只要他能救出去一些人,哪怕只救出去十几二十个,等事态平息了之后,他至少也能被封一个公爵!
“银月女神见证了你的誓言……去吧女士,”梅尔吉奥轻声地说道,“我相信你不会忘记自己的同胞们。”
玛格丽认真地点了点头。
“那是一定的,我可以向我的小露比起誓——”
她的话音刚刚落下,那如同恶魔一般的声音便突兀的从门外飘了进来。
所有人的心跳都在一瞬间被冻住了,就如同中了什么魔咒一样。
“露比?啧啧……真是个好听的名字。”
……
天都的皇宫。
巫驼正在寝宫内呼呼大睡,做着关于战列舰和西岚币的美梦。
然而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急匆匆的禀报忽然将他从梦中惊醒。
“陛下!大事不好了!叛,叛军——”
“叛军?”一个激灵从床榻上坐了起,巫驼慌忙地理了理自己的仪容,瞪着那单膝跪下的宦官问道,“又哪儿叛乱了?”
那宦官大气不敢喘一口,头死死地贴着那镶着金边的毛绒地毯。
“……西帆港!是西帆港!”
西帆港?
巫驼愣了一下,刚被打断的困意又重新涌了上来,揉了揉眉心说道。
“那里不是威兰特人的地盘吗……我都已经把它交给威兰特人去打理了。”
那宦官表情苦涩的继续说道。
“话是这么说……可问题就出在了那威兰特人身上,那群劳工也不知怎么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抢了威兰特人放在港口仓库的武器,把那西帆港给打下来了!”
巫驼的心脏忽然一咯噔,张大了嘴巴,整个人愣在了床上。
把……
威兰特人的港口给打下来了?!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手底下的那帮下等人居然还有这本事!
不是——
他们真要是有这么厉害,在十峰山上还能打成那副衰样?
由于那帮远征军实在丢人,他甚至都懒得下诏把人喊回来,就把他们扔在帝国在海涯行省的那一小块飞地上呆着了。
看着呆住的陛下,宦官结结巴巴的说道。
“那些叛军已经占领了港口……现在住在那儿的威兰特人危在旦夕,我担心军团迁怒我们,我们最好还是想想办法,把那儿的人们救一下。”
回过神来的巫驼,第一反应便是向军团求援,然而他很快想到不管是胡耶总督还是麦克伦将军,这会儿都回家过年去了。
准确的来说,是过年关之后第二个周末的“诞辰日”。
巫驼下了床,焦急的来回踱着步。
一瞬间,他猛然想到了什么,于是匆匆走到那宦官的面前,俯视着他问道。
“麦克伦将军训练的那些士兵呢?不是还有一些在狮州吗?”
那宦官哭丧着脸说道。
“那都是一些军官和士官,他们加起来也就1000出头,根本不是那叛军的对手啊……”
巫驼着急的问道。
“这叛军到底有多少!”
“不,不知道……具体的数说不好,有报告说五六万的,也有说十来万的。”那宦官咽了口唾沫,慌慌张张地说道,“陛下……下诏吧,只有把您的禁卫军派过去,才有可能解决掉那帮家伙!”
巫驼脑海中的念头转的飞快,这事儿他绝不能不管。
如果他见死不救,威兰特人事后一定会找他算账。
然而,他要考虑的不仅仅是威兰特人的安危,还有他自己的安全!
如今灰狼军在猛犸州作战,他手上就只剩下禁卫军这最后一张牌。
如果把他的禁卫军派出去,还有谁能保护他的安全?
靠天都的城防军吗?
西岚帝国最丢人的就是这帮玩意儿了,那群满身泥腥味儿的穷鬼根本派不上用场!
把城防军派过去当然也是不行,那几乎等同于送人头。
诸害取其轻,巫驼咬了咬牙,果断作出了决定。
“让狮州地方军集结!”
那宦官愣了一下,他记得前段时间陛下才三令五申地强调过,不只是要提防联盟,还要提防地方势力趁机做大。
两者都会伤及帝国的根本。
如果让狮州的地方军集结,岂不是等于在西边再复制个虎州豹州出来?!
那些地方上的贵族当然乐意招兵买马,但想让这些士兵们卸甲归田可就难了。
“可是——”
“狮州有威兰特人,地方势力就算做大也不足为惧,不用再说了,就按我说的去做!”巫驼的眼中闪烁着精芒,那副果决的语气,不禁让跪在地上的宦官身子一晃。
他倒不是被陛下这虎躯一震的王霸之气给吓尿了,不用管子他也难得尿出来,而是每次他尊敬的陛下拍拍脑袋作出的决定都准没好事儿,他担心这次也一样。
要不和内阁商量商量再下决定?
他心里确实是如此想的,但又不敢多嘴,只能唯唯诺诺的应道。
“是……”
就在巫驼陛下的诏书和使者快马加鞭地朝着狮州赶去的时候,第二天的太阳已经重新降临在了那涂满鲜血的港口。
腐臭的气味儿弥漫了整片码头,引来了无数的苍蝇和老鼠,以及翱翔在天上的秃鹫……
昨天夜里究竟死了多少人已经没法去统计了,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这场清洗绝对足够的彻底,就连巨石城那位打心眼儿里瞧不起工友会、认为他们和内城贵族没什么区别的肯特,也一定会沉默地讲不出话来。
这回死的人够多了。
也够彻底了。
就是总觉得……哪里有点儿不太对劲儿。
就这样,血腥的狂欢持续了两天两夜。
直到第三天的清晨,亚努什似乎总算想起来自己要干什么了,也终于认完了自己的支持者,于是振臂一挥,带着那些挣脱了的镣铐和锁链的奴隶们出了城,说要去拯救更多的奴隶们。
奴隶制是肯定得废除的,西帆港和金加仑港的例子都足以证明,这个世界上有一种比契约更牢靠的锁链,以后新的帝国也得用上这玩意儿。
一想到自己要干的事情,他便激动的浑身颤抖,满面红光。
也正是这时,他忽然觉得“大王”的名头还是太小了,根本不足以概括自己的功劳。
于是乎,他便将其赏赐给了自己的手下们,而且足足分了十三位大王,分别对应了婆罗行省十三个州。
至于他自己,则自封为天王,即普天之下唯一的王!
为了让自己的名头听起来更响亮些,他还在天王的头衔上融合了一些关于天狼吞日的传说,说狼族人已经为这一刻等待许久了,而他就是被狼神选中的那个人。
至于日后新帝国的天都,也要定在狼州,也就是他的故乡。
聚集在他麾下的足足有二十万之众,并且多半都是以奴隶和农奴为主。
他们并不都是西帆港的人,也有一些是附近庄园上的人。
至于最初点燃那把火的码头劳工们,反而成了队伍中的少数……
这也是必然的。
毕竟西帆港虽然聚集了整个狮州99%的财富,但人口却只占整个州的九分之一多点。
叛军的所有人都清楚,只靠那点人是掀不起什么大风浪的,他们必须把更多的人卷进来,把火烧得更远的地方去,只有这样才有希望活下去!
另外,既然决定了要举大事,他们自然不能拿叛军来称呼自己。
亚努什很快给自己的组织起了个名字,叫天王救世军,简称天军!
虽然听起来土里土气的,但足够威风就完事儿了,反正他的手下也不是什么文化人。
而且最关键的是,他自己也琢磨不出个头绪,实在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名字,只能把唬人的东西塞进来。
老实说,这名字还真把某个刚从南部海域回曙光城过年的男人给唬了一下。
天军!
这名字咋听起来“天里天气”的?
当“天军”的情报几经辗转传到楚光那儿的时候,已经是“西帆港惨案”发生的第四天清晨。
也就是废土纪元214年的元旦当天。
与此同时,罗斯率领的千人队也终于抵近了西帆港,准备开始支援。
执行运输任务的一共有两艘运输舰,一艘补给舰,以及一艘浅水重炮艇。
这玩意儿说是近海舰,但实际上也能在远海里开一开。
军团没有掌握心灵干涉技术,但藉由声纳装置发射的特定频率的声波,也是可以驱赶部分危险异种的。
两艘运输舰和一艘补给舰在卸下补给之后,会立刻开始执行撤侨任务。
而那艘潜水重炮艇则留在岸边支援。
计划很完美。
唯一可惜的是,不管怎么看他们都来晚了……
望着那座一片狼藉和血腥的港口,罗斯整个人只感觉两眼一黑,险些晕过去。
他的双手死死抓着船弦的栏杆,好让自己站稳,而那油漆片甚至扎进了肉里。
站在他旁边的麦克伦脸色同样阴沉的可怕,手中握着望远镜,眼神冰冷地盯着那港口。
只见那总督府的楼顶上竖着一根烧的黢黑的旗杆,上面串着一具几乎被乌鸦啃咬啄食的只剩下骸骨和肉渣的尸体……
而空地上剩下的更多,血浆几乎将每一块砖都涂成了红色。
那似乎是在对军团挑衅。
而更可笑的是,港口上还摆着几门他们送给当地人的100毫米炮。
那几根牙签就这么杵在那儿,一动不动地对着自己。
那些蹲在港口上的炮兵和士兵,似乎压根没把他们这四艘船放在眼里。
“畜生……”
嘴里咀嚼了一千遍这个词,罗斯终于松开了几乎扭曲的栏杆,将目光投向了身后。
不只是他。
甲板上的所有士兵都被点燃了怒火,一双双瞳孔目眦欲裂地瞪着,铁青的脸色如刀锋一般冰冷。
“是掠夺者……”
罗斯伸出颤抖的食指指向了港口的方向,脸上的表情渐渐扭曲了。
随后,他一把取下了挂在肩上的对讲机,用几乎咆哮地声音吼道。
“舰炮!装弹!”
“给老子轰——!!!”
“轰到老子喊停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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