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总觉得他的这个决定大概总要有些合理的理由。毕竟在她心目中的摇光,虽然时常二兮兮的,可是关键时刻从来都是很靠谱的。
所以当这位大仙给自己加了隐身buff,还领着自己跑到人家门里去做那梁上君子这种显然不太好的事情,她也只是稍稍迟疑了一番,并没有强烈抵制。
去的那户人家,显然必定是那位颤巍巍跑来许下奇怪心愿的老爷爷的家咯。
这是位于非常老旧的小区内的一间三楼单元房。
油漆斑驳的老旧木门就这样完全没有防备地虚掩着,所以夏雪和摇光二人丝毫没有费任何力气就轻易地推门而入。
这间屋子至多不过30个平米,一共就隔开了两间,进门的一间是客厅,一间紧靠着阳台的被用作了卧室。屋里放着的无非就是跟那木门一样褪色又磨旧了的木制家具而已,东西不多,甚至是很少。这使得原来并不大的屋子看起来竟显得有几分空旷。
虽然是隐身,可是夏雪还是小心翼翼地蹑手蹑脚,生怕自己碰到什么东西发出声响来。
老人家并不坐在客厅,而是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那里间卧室的床边。
寻着老人走到那房间里,夏雪看到这样的一幕:
那老爷爷坐在阳光西斜的床边,抱着一副加了深色相框的黑白旧照片,正呜呜呜哭得泣不成声。那伤心的程度和那因为哭泣而颤抖佝偻了的身躯,从进门的角度看过去,简直就是个无助的孩子一般。
夏雪正想两步上前,把那照片里的人物看个仔细,却不想客厅的木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了。
转头,只见两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和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前后走了进来。这小小的屋子里,忽然进了这么多人,一下子显得拥挤起来。
而担心被发现的夏雪更是只能拼命地往后躲,不经意一个抬头才发现自己已经退到不能再退,整个儿已经钻到摇光的怀里去了……她脸红红地盯着头顶那张好看的脸蛋儿,对方只是笑笑地埋头宠溺一笑,抬手就顺势直接将自己揽到了怀里。
老爷爷听见有人进来,连忙用袖子抹了抹脸,急急起身要把那照片放到床头的柜子上去。却是已经来不及,被进来的几人撞了个正着。
那先进来的第一个男子见了,立马重重地叹了口气,开口说道:“爸,您又犯老毛病了。”
老爷爷把身子背了背,竟是直接脸朝阳台,背对着房门,完全不愿意转头看来人。
唯一的那个女子轻轻扯扯男子的衣襟,小声地劝着:“大哥,你少说两句……”然后挤上前去,坐到了老爷爷的身边,歪着脑袋和声细语地问:“爸爸,这今天都是除夕夜了,您看……是不是跟我们当中的哪个回去,一起过年?”
老爷爷却没应声,只是把身子又往墙壁那边转了转,背对着那想必是女儿的中年女子。
没有开过口的另一个男子大约是看不下去了,终于出场道:
“爸,就当是委屈您一下,跟我们回去过年吧。在您看来可能是留在老屋里待着自在,可您也要为我们做子女的想想,留下孤苦伶仃的老父亲一个人辞岁,邻居们看了可要怎么说咱们兄妹几个啊?”
老人这才缓缓转身,冷冷地望着那开口的男子,苦笑了一声:“你们就只在乎别人怎么想,是吧?你们几个的亲老子心里怎么想的,就不重要了?”www.bïmïġë.nët
女儿赶紧伸手去抚拍着老父亲的后背,陪着笑脸讨好地拉劝:“爸您别急,二哥就是不太会说话,他不是这个意思。”
可老爷爷却完全没有消气的意思,哼了一声之后,又背过身去,对着墙壁,闷声道:
“我不在乎你们什么意思,你们也知道我什么意思。这几年来我哪次不是这么回的你们?不过是走个过场,现在戏做过了,你们也可以散了。”
那女子却还是担心地拉着他,好声地劝着:“爸爸,我知道您舍不得走。可是活着的人总要活下去,您不能沉浸在过去里不肯出来……”
话还没说完,就被老爷爷猛然一个起身给打断了。只见方才还看上去虚弱无力的那老人家像是突然有了力气,推着她就往房间外走。因为地方太小,原本站在门口的那两个男子也被堵在一道,一起被往客厅推着退了出去。
“爸!爸,您听我说……”
女儿还想说点什么,老爷爷也只是埋头只顾着推搡,似乎不管对方说什么他都不打算再听。
大概也确实是如老人所言,儿女们很清楚老人的决定和决心,也可能是觉得老人的身体不是特别硬朗,所以并没有人跟他较劲。总而言之,没有怎么多费口舌和体力,进门还没怎么站稳的三人就被“请”出了门外。
可门外的人还没有完全放弃,仍旧是不依不挠地敲了一会儿,等了半天,只听得那三人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门后终于响起了离去下楼的脚步声——兄妹几个回去了。
老爷爷站在门边,双手还抵着那面薄而破旧的木门,愣愣地杵了些时候。
再转过身来,那已经干涸又苍老的双眼里却是盈满了泪水,他颤抖着声音,哭道:
“老婆子,这下可清净啦……”
“你放心,老头子我哪儿都不去,就在这儿陪着你、守着你。”
他环视客厅,似乎在寻找着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寻着,也可能是他寻觅的那人已经无处不在——过往的回忆已经浸染了这间小屋的每一件家什、每一个角落。
怕被发现的夏雪轻手轻脚退回到卧房,刚巧正面对着床边的橱柜,才凑近了仔细看得放在那上面的黑白旧照。
那是年轻时候眉眼还那么清澈俊朗的老爷爷和……一位梳着双麻花辫儿、笑得很温柔的姑娘的合影。
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他二人的结婚照。
夏雪只知道,那照片中的二人,头靠着头,都略带羞涩地微微弯着嘴角,笑出一个很好看的弧度。即便是跨越了多少年的岁月,即便是模糊的画质和单调的色彩,也完全掩盖不了画中人那份满溢而出的幸福和快乐。
夏雪忽然明白过来,老爷爷那奇怪的愿望到底是怎么来的了。
她心疼地望着站在门边百感交集、泪眼婆娑的老人,扁起了嘴巴,只恨自己此刻隐着身形、不能上去安慰。
正要转头去看摇光,却已经被他抢先一把拉住了手,长袖一拂。
再睁眼,夏雪已经和摇光二人站在了老人家的楼下。一切如常,仿佛刚刚隐着身子在别人屋内躲躲藏藏都是幻象。
抬头望着面前人,夏雪皱着眉头,张了张嘴巴,欲言又止。
摇光甚是了然地垂眸,揉了揉她的脑袋,低声问:“现在你可知道我为何要接下这活儿了?”
她点头,却仍然没有办法舒展那拧在一起的眉眼。
那位爷爷的老伴儿去世,已经有六年时间了。
可是,似乎六年的时间,要洗刷淡化他回忆里的那个已经渗透进呼吸、血液乃至全身每一个细胞的人,还远远不够。
他始终没有办法从习以为常的生活中走出来,依旧走着两个人一起走过的路,去她常去的菜市场,按她的喜好买菜做饭,摆两双碗筷,一个人坐着自言自语……
曾经以为只是因着媒妁之言、搭伙过日子的一个伴儿罢了,他从未想到过自己竟会依赖她到这般地步。
她走的时候还是夏天。
他就傻乎乎地穿着夏装一直过到了秋天。
直到深秋,微寒的风吹黄了落叶,邻居的大妈不可思议地问他:
“赵大爷,您不冷啊?”
他抬眼,时隔许久地好好看了看四周的风景。
这才知道,季节流转,夏季的葱茏绿荫早已褪去,换上了一树枯黄凋零。
原来老太太不在了,自己连衣服换季这么稀松平常的事情都会忘记——毕竟这些看似细小的事情,从来也没有烦他操过心。
可他哪里是不怕冷,又哪里是忘了季节。
他只是总觉得,只要自己还留在夏天,也许某一天醒来,还会看到床头老太太泡好的一杯热龙井,还能再迎上那张即便刻上岁月痕迹也依旧温柔如初的笑脸。
若不是那太了解太了解他的老太太在临终前,特别交代说要他好好照顾自己,不要想不开;若不是他强忍着眼泪,梗着喉咙非是逞强说自己才没有那么没用,还生龙活虎照顾你再十年又十年,可能他早已经真的如那精明的老太太所言,寻了短见了吧。
“当一份感情相处到最后,已经深入骨髓、血液,那可能……最先离去的那个人,还比较幸福吧?”
摇光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幽幽地传来。
有些被老爷爷的故事感染而仍旧沉浸在伤感情绪里的夏雪愣愣地抬头,迎上的是他水盈盈、似是含泪又似只是温柔含情的眸子。
只见那两片艳若花瓣的薄唇轻启,温温地在寒冬的清冽空气里,呵出如烟缭绕般的白气:
“被留下的那一个,是要如何自处?”
“苟且偷生?独面孤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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