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座是守护这海灵城一方土地数千年的一尊小神。城外十里凤凰墩上的那飞檐翘角小巧古肆一间,就是本座的宅邸。
嗯,地方是不大……不过本座就是喜欢这样的小户型!宅子要那么大做什么,有个落脚的地方不就行了?!
本座就是看不惯城中光孝寺里的那些个家伙。前庭后院还有什么藏经阁的,一堆和尚居士伺候着,每天香火不断、见天儿的烧,不污染环境吗?!现在雾霾严重,本座说这些个家伙得负主要责任!咱们做神明的,收了人家的香火钱,不该□□帮人实现心愿吗?你说说,光孝寺那些印度来的家伙,受和尚居士们的经那都是梵文,海灵城的老百姓用江南方言许愿他们听得懂么!不作为啊不作为!本座对这些家伙非常不齿!
啊?你问本座收了香火钱作为不作为?
把本座和那些个外来的和尚相提并论?本座觉得吧,恩,假如有人来给本座上香的话吧,恩……那也得看对方的要求合理不合理什么的不是么?总不能来个啥本座都给答应,那岂不是一点神格都木有了。
摊手。
然而。
本座的宅子,除了一个穷小丫头片子偶尔过来打扫、奉上点水果小食之外,已是无人问津许久了。
这寂寞啊,大概是世间最可怕的一种病。过去本座未尝过它的滋味,千年岁月不过弹指一挥间;就这短短几十年间,本座病入膏肓后,竟和凡人一般开始觉得度日如年。
不知哪天起,来我凤凰墩上的信徒越来越少。人们不是不再信奉神明,就是都叫那光孝寺的家伙们给笼络了去。后来最后一个侍奉本座的居士阳寿尽了,连打扫奉香的人都没有了。破败的小庙干脆直接被忘得一干二净了。薄情又浅薄的世人啊……本座在屋前的柿子树枝头张望着、等啊等啊等了不知道多少个十年。
小丫头片子来的那天是个萧瑟的冬日。天阴沉沉的,本座一如既往地笼着袖子,坐在光秃秃的柿子树枝头抖着腿。她扎着个朝天辫儿,吸溜着鼻涕一路哭着就过来了,一个人。
本座慈悲为怀,济世救人千年,怎么能干看着。嗯嗯,才不是因为本座寂寞了,正好想找她说说话……www.bïmïġë.nët
那日,本座幻化成人型,伸出援手,救那个迷途的小丫头片子于水深火热之中,就此收服了一个死心塌地的信徒。
摊手。看,本座就是这么的魅力无穷势不可挡。只要本座愿意,把城中那光孝寺的信徒都笼络过来简直顺手拈来。你问为什么不?那、那当然是本座不乐意啊。数千年的繁盛浮华,本座早已看破。
本座就是一个这么有高尚情操的神明!
唔,那不远处过来的不是小丫头片子骑的电驴么。待本座先去看看,小丫头片子今日带来的是些什么好吃的小食。
柿子树version
在下,是海灵城外十里凤凰墩上那座破败小庙前的一颗柿子树。守着这间屋子日子说久不久,也就百年光阴罢了。时日不多,但也算是亲眼见证了它的由兴至衰。
种下我的道士总说,来参拜的人太多了,庙檐太窄,与其花钱扩建不如种下一棵树。待树长成,自有荫凉供信徒们休憩。恰巧那道长喜啖秋柿,于是便有了我。从此在下就在这庙前守着,一晃百年。
信徒尚多的时候,庙中供奉的神明还是一位英武强盛的大人,身着五/彩/金/甲,手拄九尺蟠龙回云大刀,竖眉瞠目,须髯如戟,好不威风。任谁看到都要肃然起敬,俯首拜服。
后来不知怎的,来参拜的人渐渐少了,大人也就日渐萎靡了。胄甲和战刀都一边儿弃着落灰,嫌弃胡须打理麻烦干脆不蓄了,眉眼间的威严一日弱似一日。现如今,见天儿的就知道坐在我身上,嗑瓜子抖腿,自言自语。
在下觉着,大人想必是上了年纪,就像以前那些来参拜的四、五十岁的大妈那样。不然实在是想不明白,当初那样英武的美战神怎么就变成了村口话唠又自恋的二傻子呢。
偷偷说句私底下的真心话,在下真一度以为这庙、这神明大人、还有我这棵已经二十来年没人关顾的老树……怕是要完了。
幸好。
有个姑娘菩萨心肠,应该是看我们一庙、一神、一树太可怜吧,现在经常会来看看我们。给宅子打扫,给大人的尊像擦擦灰尘,给在下这棵老树浇浇水。唔,枯木逢春,说得是不是在下这个情况?
姑娘初来的那日,隆冬近黄昏。
凡人的年纪来算,她大概也就是七/八/九岁的样子,不可能更大了。
那日天气真的太冷,在下早就舍光了叶子,瑟缩着过冬。
大人那日也跟往常一样,坐在在下肩头,无所事事、自言自语。那女孩从山坡下一边抽泣着一边左右张望,呼唤着什么人的名字,顺着山下的石板小径一路寻了上来。
大人也是从她在山下就发现了她。一路看着她上来,念叨着,“这大冷天的,夜色已近,她一个人上这没人烟的坡上来做什么?”
姑娘站在庙门外,朝里张望。想必是里面太脏太乱,加上天色已晚,里面黑漆漆的,她也不敢进去。探着身子喊了几遍,踌躇了许久终究是不敢踏进半步。绕着庙宅来来回回转了三四圈,还是没寻到她要找的人,就蹲到在下脚下环膝埋头“嘤嘤嘤”地哭开了。
我正手足无措不知要怎么安慰帮助这姑娘的时候,大人从在下肩头跳了下来,化作了人形,蹲到了小姑娘的面前,开口搭了话。
现在回想起来,大人想必是寂寞了太久。憋不住了,想找个人说说话吧。
因为,那是在下与大人朝夕相伴百年来,头一遭看到他化身显灵。
“伯伯你是谁?”小姑娘抬头,两眼里还扑闪着泪花,鼻子一边还挂着半条清鼻涕。
“伯伯?!”神明大人恼火地跳脚,“你家大人怎么教你的?!我看起来像个伯伯吗?你把你爹妈拉来,我倒要好好较量下。到底是你爹长得老还是我老!”
那女孩明显是吓到了。倒抽一口气,生生把那半条鼻涕又吸了回去,小嘴嚅嗫了半宿,才吐出几个字,“我、我、我迷路了……找不到爸爸妈妈了……”
大约是想到自己再也见不到爹妈,小姑娘“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双手张开一把抱住了大人的双腿,也顾不得鼻涕眼泪地一股脑在大人的裤腿上蹭。
大人估计是没料到这一出,呆若木鸡地立定站好、双手悬着,只低头看着小姑娘梳着冲天辫的后脑勺。半响,才恢复了知觉似地伸出右手拍拍小姑娘的背。
“好、好了。不哭不哭。”
在下目送小姑娘骑坐在大人肩头下山的背影,本以为只是浮生一场不再重逢的偶遇。不想,隔了不几日的一个晴天,那小姑娘居然回来了,背着一只红色小背囊笑嘻嘻地一路跑上来。
似乎还是来找人,嘴里嘀咕着,庙前庙后来来回回找了许久。最后一脸失望地,又蹲到了在下脚下,轻叹了口气。片刻,她似乎是鼓起勇气似的,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往庙门里走去。
大人那日为何不下去显圣。在下不知道。
在下只知道大人从小姑娘上山起,那本来念个没完的嘴巴也歇了、那抖个没完的腿也不抖了。安安生生地在我肩上坐着,倒是难得的清净。
“咳、咳。”小姑娘踏进去似乎是寻找了一番,摆着手捂着鼻子被灰尘呛了出来。越发失望越发显得小脸苦瓜似的,扶着在下的身子,小姑娘嘟囔着,“难得我省下了最喜欢的甜果冻,想要谢谢伯伯……”
“伯伯你个头啊!”听闻此言的大人刷的一下站起来,立在在下肩头指着小姑娘跺脚大骂,“都说不是伯伯!让你叫哥哥!”
神明大人没有化作人形,小姑娘自然听不见也看不到。只是在下被又踩又跳的,树干也摇弋起来。姑娘扶着在下,自然注意到了。
“大树你怎么了?”
她仰头望着在下。清澈的眼眸中映着冬日无云的晴空,闪烁着海面波光般的神采。
那瞬间,仿佛一切都静止了。
无风。无声。只有冬天懒洋洋的日光温暖着在下每一根枝干。连大人那那暴躁地怒火也止住了一般的,感觉不到了。
在下看见小姑娘光洁的小脸上漾起一朵天真无邪的笑。
“大树啊大树,你是不是和那天的我一样,一个人,又孤单又害怕?”
那日道别前,小姑娘把背囊里的那叫甜果冻的什么东西留在了我脚下。她前脚刚走,后脚神明大人就跳下去一股脑儿据为己有,说是人家献给他的贡品。
也罢也罢,在下是一棵树。留着也无用,随你去罢。
之后,她经常过来看看在下。一开始只是靠着在下,说说话;后来,可能是熟悉了环境,她也不再惧怕那灰尘密布的旧庙,干脆带来了扫帚抹布,一点点地开始照顾这座已经无人问津许久的庙宇,也会带来些她自以为宝贵的东西,放在供桌上和在下脚下。
这一转眼,也有了十来年了吧。
大人十多年来再也没有显过圣。不过小姑娘来的时候,他就难得地安静。在下以为,虽然大人没有开口,心里大概是跟在下一样,默默感谢着她的吧。
这树啊,跟人一样,一上年纪就爱怀旧。
啊!正说着呢,今天小姑娘也来了~唔,话说回来现在该叫她大姑娘了。
她把那两个轮子的车停在坡下,一路小跑上来。走到在下身边,拍拍在下,“大树啊,这两天市场上的柿子都快下市了。你的果子到底是结还是不结,给个痛快呀。枝头上挂几个青涩的小果果是要怎么样,装饰效果吗?”
“争点儿气啊!”她怒其不争地又拍了两下,径直走到庙门里。
姑娘,你只知道给在下浇水,又不管施肥治虫,在下怎么结果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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