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辈……本座有那么老么!这一个也是、那一个也是,一个个就知道在本座的年纪上做功课。也罢,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先不跟你这小子一般计较。研究生又是什么?听起来大概也就是类似升迁……吧?
神明大人努力地接受并消化青年的问话,依旧镇定又庄严,声音却还是温和又舒缓:“对方要变成研究生你就自觉高攀不上?那要在一起,就一起甘于现状、不思进取才好咯?你为何不曾想过自己努力、改变、跟上对方的进步?”
青年一怔,然而很快又泄气地垂下头来。“我一个剪头发的,能怎么努力进步……”
啧。真是个没药救的东西。
“怎么不能进步?手艺好的剃工可是门庭若市、宾客盈门的。别的不说,你这铺子的老板勤着你们这些小伙儿、发给你们工钱,那么他也是在这行当混到你之上的。这不就是进步的空间?”
青年抬头,与镜中神明的眼神相接,沉默不语。
神明也通过面前那面擦得锃亮的镜子回望。只见青年眼中的红潮和湿润都渐渐消退,那神采分明是明瞭了什么似的,穿破迷雾般,忽得亮了起来。
又是一日。
秋阳亦暖。神明大人没有例外地坐在柿树梢头,揣着手,甩着腿,发着呆。
山前小路的尽头却是出乎意料地迎来了一辆小小的电驴,而电驴上的身影是神明大人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那个少女。他心中一惊,倏地一下站了起来,连带着那根本不算粗壮的柿树枝子好一阵晃荡。
今儿个并非是休息的日子,小丫头从未在这样的时日里探过自己。这番反常,是不是有什么事……
这么一想,他也急急地跳下柿树,腾空迎了去。
她本是喜滋滋地前去报喜,心里正哼着小曲儿呢。一抬头,迎上的却是那悬在半空中的神明一副愁苦脸,登时被吓了个措不及手,脸儿一下子刷白,刹了车停在路中央,叫也忘了叫上一声就石化了。
神明见状,赶紧按了云头下来,凑到丫头身边左右打量,想伸手拍拍又怕再惊着她,也是手足无措、慌乱得厉害。
深呼吸了一口,她才拧着眉头、惊魂未定地开口:“师父你是要吓死人啊。大白天的,显形也就罢了,还浮在半空……”
唔。这么说是被本座吓到?本座生的这般端正白净,不说风流倜傥、玉树临风,起码也称得上风度翩翩、器宇不凡吧。居然说是被我吓到……
神明大人这内心的挫败感,嗯……如果现在他面前有一堵墙,他大概就蹲到墙角画圈圈去了吧。他原本一脸的担忧“刷”的一下变成了郁闷气短。
她并未注意到他脸色的变化,缓了口气,拧着眉毛却是笑着继续道:“这里虽然荒凉,很少人来。但是师傅这样被别人看到肯定是不行的,很难说会发生些什么。以后别这样了。”
她抬头朝他笑,一脸担心地笑,口气温柔得好像就是在哄一个小孩子。
神明大人站着看还坐在那小车上的女孩扬起的脸庞——秋天午后金色的阳光斜斜照在她身上、映在她脸上,像是晃了眼睛似的看那张脸看不真切,只看得清她扬起的嘴角和被风拂到脸颊边的一绺发丝。
不知怎的,他觉得自己有些恍惚晕眩。
“嗯、嗯……”
他含混不清地答,一边却局促地背过身去,不再跟那女孩眼神接触,背着手径自往东面那座孤单的小山坡上走去。
夏雪看着那抹被秋日光染上淡淡金色的背影一点一点走远,莫名地觉得那个神明笨拙又可爱。她推着自己的电驴,跟了上去,乐滋滋地报喜:“师父师父,小秋他们和好了!”
她跟他并着肩,朝着他昂头,欢快地笑开:“多亏了你!”
她一边走,一边就向神明把小秋和洗剪吹的故事娓娓道来。
洗剪吹本来不是洗剪吹、头毛不是金色的、名字更是不叫Ken。他本来跟夏雪、小秋一样,是老实又本分的孩子——按学校的规定,一头黑发剪得短短的;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但凡在校的日子都穿那身毫无美感、松松垮垮的校服;哪怕在同学之中,也是最安静沉默、最没有存在感的那一个,学习成绩也只能勉强在年级中下游徘徊。就这样的一个男孩子,任谁也想不到他居然早恋了,而且早恋的对象还是当时排年级前十的优等生小秋。
问小秋喜欢他什么。小秋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她只记得高二那个炎热的夏天傍晚,班上所有的同学都陆续离开了教室,自己却只能无助地坐在座位上不敢挪动,看窗外的夕阳一点点西沉,教室里的光线一点点地黯淡消失下去。
那个从未开口/交谈的后桌男生突然就推开了教室的前门,出现在她眼前,然后径直向她走来。男孩子弯腰伸手一把环住了坐着的她,还没等得她反应过来,一件秋冬才会穿的长袖男生校服已经系在了自己的腰上,刚刚好遮住了站起来会令她尴尬的那个部分。
她被惊住了,没有动,抬头看已经站直的那个男孩子。对方的脸蛋被夕阳映照着,红得好似一团火。他好像想说些什么,嘴巴动了动,可是小秋什么也没有听到。m.bïmïġë.nët
女孩只是看着男孩子一如来时那般迅速无声地大步离开。
教室里又剩下她一个人。四周好安静。安静得她能听得到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后来,他们渐渐熟络起了来,故事平凡得就跟每对高中早恋的情侣一样,无忧无虑简单快乐。
直到高考后暑假的一天下午,男孩红肿了眼睛、踩着脚踏车到女孩楼下,告诉她,自己不能去与她同一座城市的大学念书。
男孩的父亲离开了体弱下岗的母亲,离开了这座城市,只对这个瘦弱的少年撂下一句:“照顾你到十八岁已经仁至义尽,老子要去自己快活了。”就这样,男孩只能放弃念大学,捏着高中毕业证书,想要找到一份工作来挑起那被父亲撂下的担子、撑起那已经不再完整的家。四处碰壁后,他终于找到了一份工作。淳朴的男孩子蓄长了头发、改变了发色、有了一个“洋气”的新名字,他勤奋又努力,很快就顺利地融入了新的环境中。
小秋放弃了去往原先的学校而是选择留在本地的一所相对而言名望不高的大学念书。她没说原因,而他一直自责着,觉得是不是因为自己女孩才放弃了更好的学校、更好的前途。
店里的伙计们一直笑他,说他好运气,发廊小弟却能找到正经的大学本科女朋友。他除了讪笑,从来也没有试过反击。毕竟他心里也一直自卑得不得了。两个人在一起虽然嘻嘻闹闹,看起来没心没肺,但是他心里时不时都会有一片阴影毫无征兆地出现、笼罩那些最快乐的瞬间。夜深人静,他也无数次试想过自己与小秋的未来,辗转反侧,无解。这种不安和担心,他一直小心翼翼地揣在自己内心最深处,一如他小心翼翼地努力呵护着他们这份感情。一切本就这么的脆弱、不堪一击,仿佛一个绚丽的肥皂泡泡,在空气中折射着七彩的光芒,摇摇摆摆地扶摇上升,然而只要轻轻吹一口气,这海市蜃楼般的美好就会马上破裂、消散在空气中,仿佛从不曾存在过。
当小秋告诉他,自己要继续念研究生的刹那,他心里的那个肥皂泡大概就已经碎掉了。他无法想象凭自己现在吊儿郎当的样子和那份并不上台面的工作,要如何去与一个更高学历、前程更光明的小秋匹配。苦恼许久之后,他做出了一个心里盘算很久但始终没有勇气付诸行动的决定——与那个女孩分手。
“好险!要不是师父您出马,我家小秋现在大概已经哭死了。师父简直棒棒哒!”夏雪一口气讲完这段没少被她自己添油加醋、努力煽情的故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狗腿地向神明表达自己的崇敬加感谢。
神明一直侧头看她说得口沫横飞。比起自己知晓的些个过往,丫头的这故事实在平淡无趣,但胜在她面部表情丰富、肢体语言夸张,倒也并不无聊。听见她夸奖自己,只是回神直了直身子,脸上敛了笑意,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本座出马,哪有不成的事。”
“是、是、是。”她忙不迭地继续溜须拍马状拼命点头,仰视神明。好姐妹的心事了了,她心里的高兴和感谢当然都是真心的。
“不过,情侣也罢,友人、家庭也罢,相处本来就该坦白诚恳。你那对友人如若早早沟通,本座以为,本可不必费如此周张。”他抬手顺了顺自己的鬓发,眉头扬了一扬。
唔,果然“护理”过后的头发手感大不相同,这顺滑简直前所未有。
夏雪见神明面露喜色的小动作,想起了什么,忙低头在自己红色的小挎包里翻腾起来。
“啊!有了!”
她掏出了一叠卡片塞进了神明的手心,“这是Ken的一片心意,说是务必请你收下。”
“免费的离子烫和护理卡,12次!”
神明大人刚接过卡片,正琢磨着“离子烫”又是何物,只见她又从包里扒拉出了什么。不由分说地,那丫头踮起脚,把什么绳圈套上了神明大人的脖子。
他低头一看,那绳圈上,挂着好生眼熟的一块扁“砖”。神明心中大喜:这莫不是那千里传音的神物?正要抬头好好谢谢雪丫头,耳边传来那兴奋但是刺耳的一句:
“这是夏雪自己送给您的!老人机!”
神明大人的笑脸瞬间半途凝结,嘴角不禁抽搐了一下。 笔迷阁为你提供最快的我有特殊的虐狗方式更新,第 7 章 第六章免费阅读。https://www.bimige.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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