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总是这样,蓦然间让她感到脊背发凉,他好像,时时刻刻掌握着她的行踪。
但是,既然廖介川不说什么,她便不多问。
与她面对面的这个人,确实还是曾经令她魂牵梦绕的脸,可是此刻的笑容却并不显得明媚,眉头微微皱着,嘴唇也是紧紧的抿成一条线。
“什么时候过来的?”不知道怎么得罪他了,平常廖介川也没有起床气的。
廖介川懒懒地歪一下头,淡淡回答:“我来时,你在楼下。你进门时,我在阳台。”
谢晓风低低地哦了一声。
“你跟赵良帅,什么时候这么熟了?”廖介川坐起来。
谢晓风反问:“你不跟他也很熟吗?”
“一般朋友而已。你知道的,我通过他妈妈才得以接近你。”
谢晓风暗自哼了声“卑鄙”。
身上的衣服压的皱巴巴的,兜里还揣着手机,看看手表才六点钟,她又栽倒到床上。
不想起。
“既然不想起,不如做点实际的?”廖介川趴过来,照着她的下巴就是一口,“我身上有个东西已经起了!”
不是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只是在糊着眼屎还没刷牙的情况下,进行这种晨间运动,实在太煞风景了。m.bïmïġë.nët
可是,廖介川不管这个。
这不是她能控制的,无论从身体上,还是心理上。
廖介川这次足够耐心,故意勾着她欲罢不能一般……最后,两个人少不了再进一次浴室,他还抵着她在墙上逼问:“爽吗?”
似乎又回到了少年时期的流氓小样。
一大早,他们就退了房离开这里。
车是廖介川开的,只有他们两个人,高速公路上的风景在车窗里一掠而过,这一切,就好像一场悄悄无声的旅行。
谢晓风没想到,三年后她能再次回到庆城。
洋槐镇还是从前的模样,隐隐还带着旧日的艺术气息,但是那些颓败的建筑,却展示着这里的繁华消逝、风流云散。
这里的老住户很多都已经迁走。墙体上,依稀还能看到当初残留的大大的“拆”字。
车子在一处红漆斑驳的铁门前停下,下了车,廖介川上前敲门。
等了好一会儿,才有人踱着步子来应门。
六十多岁的秦伯站在门内,抬眼看向他们,宽阔的前额上已经排满密密的皱纹。
看到他们的到来,秦伯脸上并没有十分惊讶,咳嗽了一声,侧过身,让他们进来。
小小的院落,收拾得干净敞亮。东面那架紫藤,紫色的絮状花朵,在秋风里稀稀疏疏地开着。花架下面,摆着一张朱漆方桌,桌上有几张报纸被老花镜压着。秦伯的家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秦伯说着让他们坐,然后便转身进了屋,出来时,将一串钥匙放在了桌子上。钥匙上小巧的老虎布偶,和那个十字绣一样,早已经褪了颜色。
这是当初老宅的备用钥匙。爷爷怕自己出门后,她放学回家进不了家门,特意留在秦伯家里一副。
秦伯没有看她,锐利的眼光掠过桌上那串钥匙,说:“三年前是介川托我给你打的电话,小风子,那时秦伯真没有想到,你还会回国……后来你又走了,卖掉宅子后,我本来还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你了……真好,介川还能找到你。”
“小风子,有一件事秦伯伯也瞒了你,其实,买下你家宅子的那人,是介川这孩子。”
“这些年,你爷爷的忌日,他都会从国外回来一趟,跟着我去你爷爷的墓地……”
谢晓风不想听,秦伯说的这些,她猜过。
笑了笑,她挽起廖介川的胳膊,也不看他脸上此刻什么表情:“秦伯伯,你不用为介川说好话了。你看看,我们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秦伯点点头:“小风,伯伯算是看着你俩长大的,我最希望的,就是你们幸福……看到你们重新在一起了,你爷爷也会很欣慰的。”
谢晓风不说话。廖介川替她答:“秦伯放心好了。”
“去吧,然后回来吃饭。”
“好。”
秦伯把钥匙给了廖介川,嘱咐他们回老宅看看。
爷爷留下的这个宅子,比秦伯伯家要大一些。爸爸说过,这是他爷爷辈传下来的,有些历史了。其实,像这样古色古香充满书香的宅子,洋槐镇还有很多。包括廖家也是。
多少年了,谢晓风记得,很小时爸爸妈妈偶尔带她回来探亲,最初只有五六个她记不住姓氏的画家爷爷住在这里,后来,各地的艺术家慢慢汇聚在一起,这个充满乡土气息的小镇才开始热闹起来。
十三岁来到这个小镇,她就喜欢上了这里。这里,和高伯母的家一样,也让她感受到家的氛围。
艺术家们大概都是喜欢群居的,所以当年为了捍卫自己的精神家园,才会不遗余力地找开发商谈判,甚至还想过博取舆论大众的同情,期盼着开发商手下留情,给艺术家们保留一小块创作的聚居地。
可惜,谁能想到,那些老艺术家想要和平争取的,最终发展成了一起流血事件。
推开大门,入眼的,依然是满目葱茏。
爷爷从前侍弄的花木,已经长得很高了。可能秦伯经常过来打扫的缘故,院落里干净得一根杂草也没有,并不显得荒芜。
“这里还和以前一样。”廖介川摸了摸院里的竹子,这样对她说。
“是,”谢晓风站在一排杜鹃花前,一时也陷入了回忆,
“记得,我上初三的时候,有一次爷爷的朋友来看他,当时爷爷正拿舀子给他的花浇水,他就让朋友坐在屋里等。等啊等啊,那个朋友等得不耐烦了,很不高兴地说,这是什么待客之道,朋友来了也不给茶。花也不名贵,浇水的活也该教给孙女去干。
爷爷很不高兴,就骂他,嫌我的花不名贵,嫌我孙女不勤快,那你走吧,别上我家来了。后来两个人就气呼呼地下棋去了。那时候,我特别喜欢看他们斗嘴。”
谢晓风看了看院子,“这些花树比以前粗了很多。”
廖介川抄起裤兜看着她,“说起来,这里我比你更熟悉。知道吗,我的名字是爷爷取的。”
屋内的陈设,还是以前的位置。旧沙发还在老位置摆着,记得爷爷每天早上都会泡一杯茶,点一支烟,坐在这里沉思。茶几布是淡蓝色的野藤花,那是她选的,如今也看不出原样了。
环顾了一周,谢晓风走向一旁的照片墙,停下脚步。
墙上挂满了过去的照片。少有的几张是爸爸妈妈以及幼年时她的照片,最多的是她和爷爷……照片中原本属于廖介川的位置,无一例外地,都被人剪下了一个缺口。
可以想象,当时该有多恨。
零星几张,便是她和章雪柔。
其实,谢晓风最不想提及的便是章雪柔。
这个好似小仙女小魔王结合体一样的女孩,总让她想到那些美好又惨痛的一段回忆。
章雪柔的出现,是在谢晓风大二那年夏天暑假。大学开学前,谢晓风给一个女孩当美术家教。十四岁的章雪柔长着一张漂亮讨喜的脸蛋,会弹钢琴会跳舞,是一个真正的小公主。
谢晓风很喜欢这个可爱的小妹妹,很快,她们厮混熟了,后来章景迁也慢慢走进了她的生活。
三十六岁的章景迁保养得很好,脸上没有一丝岁月沧桑的痕迹,反而凸显出成熟男子的稳重大气。
慢慢接近,便会觉得章景迁是个十足的绅士,说话少,脾气好,有时候她和章雪柔嬉笑打闹,回过头便看到他立在门口浅浅微笑。
但是这个人太过死板,做什么事感觉都是一板一眼,每天的工作不肯偏离制定的时间半分钟,就像安娜对丈夫卡列宁的评价,像一架没有感情的机器。
她的这句话被章景迁听到过,对方也只是抿一抿唇,一笑而过。
她认识章雪柔三年,章景迁的那抹微笑也看了三年。
章雪柔的妈妈在章雪柔很小的时侯,便和章景迁离了婚,这之后,章景迁一直没有再娶。
但这个爸爸,也不见得对前妻款款情深。他只知道把最好、最漂亮的东西买回来摆在女儿面前,从不肯问一问,女儿到底需要的是什么。章雪柔生病,谢晓风也是费了很多心思,才让这个爸爸留下待在家里几天。
谢晓风虽然十多岁就失去了爸爸,可她认为,爸爸和女儿的关系不该这样冷漠。
章景迁的价值观,大概,就像他后来告诉谢晓风的,这世界上,没有不能用金钱买断的东西。
所以后来,章景迁不厌其烦地送了她很多奢侈贵重的宝贝。
这些东西中,谢晓风最终只收了那条手链。
有时候她觉得,她的妈妈大概也是章景迁这类人。
妈妈一直认为爸爸是个窝囊废,整天忙着他的画,在艺术的世界里飘来飘去,根本不懂柴米油盐贵,不懂她为这个家奔波劳累。
不过,后来的章景迁,总归变了一点点。
谢晓风想,或许正因为如此缺爱,章雪柔才会黏上廖介川吧。她不是没有看出,章雪柔对他的那种小心思。
但是她单纯地以为,那只是小女孩的一种恋兄恋父情结,就像小孩子崇拜超级英雄。毕竟章雪柔年龄太小,思想还太幼稚。
可是后来,突然某一天,章家的小公主还未成年便与男人在酒店偷尝禁果,这一豪门绯闻像长了翅膀,在报纸、杂志上被炒得沸沸扬扬。
而那个男人,不是别人,正是她的廖介川。
那时候,他们都即将面临毕业,而廖介川,不久前刚刚在爷爷面前,许下会一直守着她的承诺。
爷爷说,都是瞎写,他一百个不相信。
其实,她也不信的。
那天,章雪柔惊慌失措地打来电话,让她去酒店送衣服。现在想想,也许在她赶到酒店前,早就有人为她准备好了一场精彩的戏,连聪明的廖介川也被设计在内。
可是,那个布局的人算错了,棋差一招,唯一的观众成了一个意外。
谢晓风不是不明是非、搞不懂状况的人,跟在爷爷身边,也学了几分爷爷的理智与冷静。
即便廖介川给她开门时穿着酒店的浴袍,即便章雪柔在她出现那一刻拿起被子匆匆忙忙裹起自己的身体,即便廖介川的脸上还挂着一个鲜红的口红印,即便两人都是衣衫不整的模样。
愣了片刻功夫,谢晓风也能含着微笑,站在门口,等待廖介川给她一个解释。
上演劈腿么?
剧情也太狗血了。
她的廖介川不是这样的人啊。
廖介川告诉她,章雪柔恶作剧骗了他。他以为等在这里的会是她,以为她忽然开窍懂得了些小情趣,以为她选择在这里约会要给他一个小惊喜。刚刚章雪柔不过是酗酒呕吐了在闹,吐了他一身,他嫌太脏,才去洗。
事情捅到章景迁那里,廖介川也是这样,挺着胸脯向这位父亲解释。
他们两手交握,就像一对理直气壮请求家长成全姻缘的孩子。
廖介川说的,她都信啊。流言而已,她干嘛介意?
章景迁大约也知道自己女儿的任性胡闹,马上动用关系,将事情平息了下去。
章景迁后来曾问她:“那个时候你为什么相信他?”
那时候,她是怎么回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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