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真眉梢眼角有不尽的感激,对结绿说:“我教你在最后一道汤中少搁些盐,你定是为了叫我得优胜,故意将汤煮咸了吧!”
结绿嘴角边只含着脉脉的笑意,道:“你对人真心相待,这本是极大的好处,只是在这宫里,如你这般,难免叫人算计了去,住后我们不在一处了,你须得事事小心才好!”
阿真只是浑不在意,笑道:“我把煮汤的好法子都告诉了你,却也还是得了优胜,谁还能算计了我去。”
结绿无可奈何道:“这宫里,处处是陷阱,今日侥幸躲得过去,未必明朝也躲得过去,须步步留心,时时在意,总归没有错处的。”
阿真笑靥如花,道:“听你的就是了!”又望望天空轻云蔽月,叹道,“可惜我好不容易自己争了一回优胜,却不得回家亲口告诉娘,若是她知道了,该有多高兴啊!”阿真不是多愁善感的女子,这时说到母亲,却滴下泪来。
结绿忙劝她道:“你素来是个豁达的,却又为何看不开了?母亲若知道你在宫里这样荣耀,自是愿你在司膳房多用些功夫,就算见不着也是高兴的,再者咱们虽出不去,却有福公公这些人可以替咱们传话,母亲定能得着信儿。”
阿真展颜笑道:“也是,我一定好生准备下一回的考校,再得个优胜,若是封了女史,母亲定会喜上加喜的。”阿真欣然憧憬着母亲得到消息时的欢喜,想着一时不得归家,只得将一缕思亲之愁,遥寄予清冷的月光。
结绿仰面望望天空中那一弯孤独的上弦月,胸中荡出古人的两句诗:“天阶月色凉如水,卧看牵牛织女星。”似乎在天际最幽深之处,有一线温和的声音抚过她冰冷的心头,“那石子刮伤你了么?疼不疼?”结绿不由按上胸口,深宫一载,她已尝过了如许人世艰辛,平日忙碌起来,只是不敢撕开那些不堪入目的伤口,然而如这般静夜,她与阿真缓缓地漫步石子路上,那些裹挟着悲酸的过往,如洪流般劈头盖脸的向她袭来,她不由抱紧了细弱的肩膀,寒浸浸的夜风刮在心头,弥漫着若有似无的痛。
“结绿,你的珠花松了,我给你簪一簪。”不等结绿回过神来,阿真已经把结绿埋进双鬟髻里的数颗珍珠尽数簪紧,宫中女子为迎合皇帝喜好,几乎人人发髻间皆饰以珍珠,结绿发间的这几颗,是上次林淑仪叫抱素带来的,虽比不得东珠名贵,却颗颗圆润饱满,映着溶溶月色,宝光相照,流溢莹莹光泽,阿真笑道:“结绿,你簪珍珠真好看!”
“你簪的珍珠真好看!”娇鸾同心髻的边上,围了一圈珍珠,颗颗圆润饱满,映着溶溶月色,宝光相照,流溢莹莹光泽,她奉姨母的旨意,入长秋宫来陪她过七夕,因听贵妃说恰逢佳节,皇帝可能会来长秋宫,娇鸾有心博皇帝赞许,便依着萧贤素日的喜好,打扮起来。穿着亦不似往日的绯红浓紫之色,只着了一袭缥色衫裙,零星地绣了几朵丹桂,倒也应景儿,可惜她精心挑了几套素净衣裳,七夕良夜,皇上却去了碧霄宫,霍贵妃面上虽浑似毫不在意,心中着实不痛快,草草地用了晚膳,便回储鸾殿的暖阁里歇下了。
霍贵妃面上淡淡的,周姑姑是最善察言观色的,自然也淡淡的,洛南体谅母妃心事,筵席上更加恭谨,外人看来,也是淡淡的,娇鸾知道姨母心焦,也不敢如往日般说笑,不觉也淡淡的,众人无趣地坐了一回,也就散了。
娇鸾遥遥听到更声,不过才交二更,此时回了寝处,不免辜负了疏云淡月,因唤了青霜,悄悄地穿过月洞,走到储鸾殿之后,廊腰缦回之处,倚栏赏起月来。
才坐下,只闻身后温和语声,夸她的珍珠好看,虽不甚大,然则静夜之中,吓了娇鸾一跳,她回眸凝视,却是洛南,着了品月色八团起花氅衣,腰间束着石青丝绦,足下一双玄青靴,远远看去,却也玉树临风,占尽风华。
娇鸾不由面上一红,下意识地扶扶髻边珍珠,素日娇滴滴地声音不觉多了几分柔媚,笑道“表兄过奖了,这是父亲前日从云州养珠的渔人那里,挑选了一批‘走盘珠’,虽比不得东珠圆润,却可与司珍房的上用珍珠媲美了。”
洛南亦是闲极无聊,心事难解,甩开了荣宝独自在长秋宫中游荡,不觉竟荡到了这里,正扶着朱栏漫步,眼前一花,只见花影阴阴,月色晕黄,映得娇鸾那一袭缥色衫子,竟与宫女们常着的浅碧衫子毫无二致,如云乌发间,又簪着同样的几颗珍珠,洛南神痴心迷,一时竟不知身在何处,眼前何人,口中赞誉,竟似说给心底那人听的一样,待听到娇鸾一番炫耀之语,那佳人美景亦是稍纵即逝,洛南似被人重重一推,又跌落进冷冷现实。不由喟然长叹,敷衍道:“更深露重,表妹还是早些回房歇息去吧!”
虽是关切之语,洛南语气却是冰冷,眼中亦殊无关切之意,娇鸾一怔,心中不觉有气,想着表哥年岁渐长,这半呆半傻的痴病,却是丝毫未改。
她秀眉一挑,亦是冷冷道:“方才吃了几口烧酒,脑仁儿隐隐地发晕,须得在这儿多吹些凉风,才好回房歇着,不然,醉意未去,万一说出什么着三不着两的话来,岂不叫人耻笑了去?”
洛南一心只在别处,未曾细想娇鸾话中深意,因笑道:“如此愚兄先行一步了。”
娇鸾望着洛南萧索地背影,喉间溢出“哼”的一声,青霜在旁边忍不住劝道:“毅王殿下与小姐虽是中表之亲,到底他是皇子,小姐对殿下,还是和软些的好!”
娇鸾眸中闪出骄横之色,冷笑道:“幸而他是皇子,不然,真是百无一用!”
青霜又急又怕,她自幼跟着娇鸾,深知这位小姐的性子,比个正经公主还霸道,眼见霍贵妃只拿她当准儿媳看待,若将来果真做了嫡妃,甚至皇后,又不知是个什么情形呢!青霜不敢力劝,只得婉声道:“毅王身份尊贵,小姐是毅王的亲表妹,往后,只怕靠着殿下得享尊崇的日子还有呢!”毣洣阁
青霜的意思,娇鸾如何听不出,她虽与洛南情不投意不合,也知道洛南是子凭母贵的皇嗣,可女孩儿家终究虚荣心重,想及日后那些似乎早已注定的荣耀,心中一团郁然,也烟消云散了。娇鸾得意地抚弄着鬓边垂下的一绺粉白米珠,傲然道:“尊崇不尊崇,无非是‘命里有时终须有’罢了,我也乏了,咱们回去吧!”
宸妃这几日害喜害得厉害,晨吐时搜肠捣肺,坐卧不宁,身子还时时发热,请寇太医来瞧了瞧,只说是孕妇皆有这些不适,寇太医开了几副保胎安神的药,也就告退了。
宸妃虽说烦躁不堪,但寇家世代在太医院供职,是皇上钦定来为她安胎的太医,又照顾过许多宫中嫔妃的胎,从未有过错处,她自然不好再请别的太医来诊断。可是宸妃的食欲还是一日差似一日,到后来,每餐除了用些结绿煲的山竹石斛生鱼汤,便再不能进食了。
结绿急在心里,却无计可施,只得尽力变着法儿地在鱼汤里加入些滋补之物,叫宸妃喝下去。
萧贤前朝事忙,也几乎日日来瞧瞧宸妃,即便不得空时,也会遣福隆来问候。结绿因着每日须伺候宸妃膳食,与碧霄宫守门的宫女彤儿早已混得熟了,回回来送膳时,便向彤儿打听一声,若是皇帝在里面,她便悄悄从夹道往配殿后头的几间抱厦呆一会子,或是将膳食交给金鸢等人,便即刻回去。
宸妃也曾暗示过,若结绿愿意,可留在碧霄宫小厨房,但一来结绿不想与阿真分开,二来皇帝常来碧霄宫,亦多有不便,于是结绿便婉言而拒了,宸妃只当是原先与结绿的那些过结,难以解开,也就不再提及此事。
这日结绿到碧霄宫去,沿着香径而行,尚未过诸芳桥,只见前头乌压压一片明黄,迤俪而来,映得九秋丹桂皆失了颜色,她便知是皇帝仪仗,定是才从碧霄宫瞧了宸妃出来,往嘉德宫方向去呢。
路旁是一带竹篱,深金浅黄开遍,结绿进退不得,只能屈膝下拜,深深地埋下头去,静静地等皇帝的九龙肩舆行过。
萧贤懒懒地卧在肩舆中,赏几眼木樨秋菊,轻染霜色,瞥眼间瞧见一个浅碧衫子的小宫女,跪拜在侧。他常行宫中,宫人见驾下拜,本无甚稀奇,只是萧贤眼神划过那小宫女身上时,一种莫可名状的熟悉,袭上心头。
皇帝扬手,福隆立即急趋而前,堆上满脸笑容,道:“陛下有何吩咐?”
萧贤眼神仍定在那小宫女的身上,心不在焉道:“方才那小宫女是谁?”
福隆微微一怔,便知皇帝问得是香径之侧下拜的宫女,笑道:“奴才也不认得,只是看那浅碧的宫装,定是去岁才入宫的新晋宫女。”尚未等萧贤复又相问,福隆又陪笑道,“淑仪娘娘可早已研好了墨,等着皇上一起去作那副《溪山行吟图》呢,皇上若去迟了,只怕墨要干了!”
想起璧和,萧贤的眼中浮起一层暖意,因笑道:“不错,方才被宸妃那样一耽搁,不免在碧霄宫多坐了一刻,璧和一定等急了。”
于是福隆扯着嗓子,招呼一声,叫管仪仗的内官行动些,急急地往嘉德宫而去。 笔迷阁为你提供最快的后宫传奇之萧结绿更新,第 55 章 第五十五章 情冷免费阅读。https://www.bimige.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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