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素在一旁插口道:“我们小姐,在家时便不爱这些花儿朵儿的,又不爱施脂粉,整日只是素面朝天。”
静嫔笑嗔道:“只是你这丫头多事。宫里得宠的娘娘们,哪一个是浓妆艳抹的?我听说,贵妃娘娘当日只因蹴鞠玩得好,便得了皇上恩宠。裕妃娘娘也非姿色出众,却是因针线功夫巧,竟能得宠,而宸妃娘娘,听说只因她在尚服局做女史时,为皇上绣过一幅肖像,便一朝飞上枝头了。这几位娘娘淡妆浓抹,各不相同,你倒是说说,拥有何等姿容,才能讨圣上欢心?”
一语提醒了结绿,她想起那日柏婕妤告诫她的,若不想做嫔妃,千万别叫皇上看见她,莫非自己的姿容,竟是可以叫皇上倾心的?
抱素因与静嫔自幼亲近,说笑间便不拘束,笑回道:“我一心为小姐打算,小姐倒来驳我!依我看,小姐的面如满月,似贵妃娘娘,朱唇皓齿,似宸妃娘娘,这俊眼修眉,倒有些结绿姑娘的品格儿呢!”
结绿蓦然抬头,静嫔以为抱素玩笑间没有忌讳,惹得结绿尬尴,便安慰她道:“你莫要放在心上,我们在家时便玩笑惯了的。”
谁知结绿细观静嫔容貌,眉眼处与自己果有几分相像,她忽然记起钟离琴曾经告诉过她,胭脂水粉只要用得适当,有时长脸也可妆扮成圆脸,眼睛天生细小者也可妆扮得炯炯有神,若柏婕妤所言是真,那么将静嫔妆容画得与她有个三四分相似,却是不难的,若远远观之,只怕就更像了。
柏婕妤的话到底有几分可信,结绿并不能摸得准,但静嫔失宠至此,若不搏上一搏,只怕真要做个白头嫔妃了,不得已,结绿只得行此险着,做为赌注。
结绿坦然笑道:“这有什么,抱素姐姐肯与我玩笑,便是没把奴婢当外人!只是此事若成,奴婢尚有一事相求!”
静嫔也知结绿一个新晋宫女,怕是也想要攀上宫中得力的嫔妃,以求站稳脚跟,因含笑道:“你尽管说,此事若成,本宫自然要重重谢你!”
结绿笑道:“小主误会了,奴婢愿帮小主,实是报当年林大人之恩,岂敢借小主牟取私利!只是结绿甘心做个平凡宫女,不想‘木秀于林’,因此请小主和抱素姐姐对此事守口如瓶,即便来日小主恩宠优隆,也不要叫别人得知是奴婢的主意。”
静嫔不想她心地纯善,且淡泊名利,不由对结绿又增几分好感,因笑道:“这个你放心,就是对皇上,本宫也绝不多言!”
三人又计议了一回方散。
结绿回到浣花殿,见飞琼服了药才睡下,也不好打扰她。恰逢明日休沐,小宫女们皆聚在锦绣坊,赶着做完手头的活计。结绿的活儿早已做完,便回至寝处,翻出素日常观的几本书,细细思索该为静嫔做套什么样的衣裳。
她打算就依上次为谨嫔裁的那件锁子锦宫装的样式,略加改动,只是所用布料,却叫她犯了愁,别说那锁子锦是稀罕物,便是有,再用来裁衣,也不免有东施效颦之嫌。
宫中皆知皇上喜爱素淡之色,但静嫔身形纤细,穆若清风,若再着素净衣裳,只会显得苍白。结绿权衡再三,决定用蜀中新贡的那匹折枝杜鹃的平金锦缎,为静嫔裁一件宫装。至于动用库房布料,她上月曾帮钟离琴裁过一件织锦披风,这次请她帮忙通融,想来应该不难。
结绿废寝忘食地忙了十余日,终于做完了。拿去给静嫔一试,将她的曼妙身姿显露无遗。www.bïmïġë.nët
结绿又与抱素商量诸多细节,以求万无一失。
十五那日,萧贤因与朝臣商量罗兹国进献国礼一事,直忙到未正时,才得空闲。他近来于敬神一事上,颇为恭谨,因命福隆传膳,不过将白饭拌着炒的鸡瓜子随意扒了两口,便至天心寺进香了。
进了香,已是申时,便顺道去裕妃的衍庆宫坐了坐,问了洛威的读书骑射,训诫了几句,又带着福隆经御花园,一径回长信宫。
将行至御园木香棚处,隐约听得泠泠琴音,穿花度水而来,萧贤久闻宫中丝竹乱耳,乍闻这仙乐飘风,只觉心神俱清。
他转身问福隆,道:“是谁在抚琴?”
福隆侧耳听了半晌,闹不清首尾,只得笑道:“奴才也是头一遭听见,待我去给您看看!”
萧贤摇头道:“不必了,一同过去看吧!”
两人沿着小园香径,一路迤俪走来,远远萧贤只见一宫装女子,在山子石上置了个蒲团,闲理丝桐。
萧贤又走进几步,隔着暧暧的暮色,看不清那女子真容,此时抚琴女子听见足音,却已罢弦观望,二人双目交接之间,萧贤猛然间心神俱震,脱口道:“珠儿……”
女子见了萧贤,盈盈下拜,道:“臣妾给皇上请安。”
萧贤这才回过神来,口齿间却不似往日雄辩滔滔,只讷讷道:“你……你是……”
女子低垂粉颈,含羞道:“臣妾静嫔林氏。”
萧贤恍然,笑道:“噢,朕想起来了!”又问道,“天色向晚,这石头上凉,怎么仍旧在此抚琴呢?”
静嫔笑道:“臣妾入宫多日,除却中秋家宴,还不曾见过皇上一面,臣妾既做了嫔妃,便视皇上为夫君,试问世间哪个女子,不想得到夫君之爱,故而……臣妾是有意在这里等皇上的,请皇上恕罪!”
这番话,却是静嫔与结绿、抱素计议好的,天寒地冻的时节,除非圣上亲临,否则无论在哪里遇着皇上,皆有事先谋划之嫌。为人君者,既要他人体察圣意,又最厌恶他人谋算自己,因此静嫔索性说她是为见夫君一面,有意等在此地的,反而叫皇上颇为动容。
萧贤清朗笑道:“你适才说了,视朕为夫君,你等待自己的夫君,何罪之有?这里这样冷,快随朕回宫吧!”说着,伸出手来,为静嫔捂暖冰凉的手指,又将自己身上的狐腋九龙紫蟒脱下来,为她披在身上。福隆一旁见了,担心皇上龙体,又不敢劝阻,只得将身上那件弹墨锦缎大氅脱下来,披在皇上身上。
建宁十七年十月十五,静嫔林璧和承幸于长信宫,明日,晋从四品惠仪。
消息传出,合宫上下震动。本来皇帝临幸妃嫔,也算不得什么大事,何况林惠仪出身名门,选入宫中便初封为嫔,侍寝是早晚的事。然而这事奇就奇在惠仪承幸,恰在十五,初一十五,乃帝后同寝之日,当今皇上素来推崇长幼有别,尊卑有序,霍贵妃摄六宫事,又诞育了皇子,皇帝不过念她终日操劳宫务,将每月初一赐给她,却终究不肯给她皇后所有的尊荣,纵然慎德堂中关着的,不过是个疯颠的皇后。
可是林惠仪承幸前,不过是小小的正五品嫔,却可占得十五一日,竟于万千尊荣的霍贵妃平分秋色。尚仪局的彤史女官,也只得佩服林惠仪的时运机缘。
林惠仪本是个襟怀若水的人,只想获宠却不想专宠,毕竟集宠于一身,便会集怨于一身的道理,她是懂的。她不懂的是,皇上为何要给她这样耀眼夺目的恩遇。
宫中的攸攸之口尚未停歇,皇上接连几日召幸林惠仪,使得碧琳馆往日冷落的门庭,顿时如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之盛。那些素日喜爱林惠仪为人的,只道她温柔平和,与禧贵嫔这样难相处的主儿同居一宫,能够忍气吞声,实属不易;那些妒忌她得宠的,便说她狐媚惑上;还有一等与林惠仪并无来往,却受过宸妃打压或气不过谨嫔得宠的,眼见林惠仪分了她们的宠,心中自是欢喜,背地里只幸灾乐祸。
皇帝因不愿临幸钟灵宫里见到禧贵嫔,便下旨令林惠仪搬到嘉德宫的配殿——流烟阁去,更叫后宫佳丽咬碎了银牙。嘉德宫乃是原先康贵妃的寝宫,当年康贵妃摄六宫事,后宫诸人的生死赏罚,皆由此出,后来康贵妃获罪,被打入冷宫自裁,嘉德宫从此成了杳无人迹之所。
宫中之人心中皆有数,凭林惠仪的恩宠,晋为正三品的贵嫔是早晚的事,林惠仪若晋为一宫主位,自是要掌管嘉德宫的,岂不是要重现当年康贵妃之盛势?
林惠仪也屡屡婉言劝谏皇帝,不可对她恩宠太过,反为不美。不想萧贤只执意而为,劝得多时,只冷冷道:“朕富有四海,难道连宠爱一个女人都不能?谁再多言,朕治她的罪!”
从此无人敢说,萧贤更是一月之中,有大半月都住在嘉德宫,尚未至新年时,林惠仪果真晋为静贵嫔,做了嘉德宫的主位。
静贵嫔果然信守诺言,并未对别人提起结绿的一字半句,只是新年将至时,刘家婶婶托人捎信,给阿真和结绿道家中一切安好,顺带告诉她们一个好消息,宫里的公公突然到刘家来采办茶叶了,而且约定日后每月向刘家采购茶叶。能搭上皇宫这条顺风船,刘家的生意自然是财源滚滚来,婶婶往宫里给结绿和阿真捎的银子,也逐渐多了起来。
这里结绿见静贵嫔恩宠日隆,也为她欢喜。她与飞琼,灵筠一干人,十一月里离开尚服局,调至尚寝局所在的浣霞殿当差。 笔迷阁为你提供最快的后宫传奇之萧结绿更新,第 30 章 第三十章 赌注免费阅读。https://www.bimige.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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