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回啊,”秦氏理所应当道,“你大姐姐有本事,在铺子里做事能赚钱养活自己,且她已经定了亲,将来能过上好日子。你二哥哥也不差,今年要是考上秀才,明年或者后年说不定还能冲一冲举人,有你三叔三婶帮忙,以后最差也能当个小官,同样是能过好日子的,就你没什么本事,害得我跟你爹要跟着你受几年苦。”
说到这里,秦氏很是难受地叹了一口气。
“你说你三叔三婶多好的人啊,照顾我们一家子,给我们生意还给我们钱花,更是想着你到了年纪,给你找了先生启蒙,就连你用的那些笔墨纸砚,都是寻常人家存好几年都买不起的名贵品,偏偏你不识货,还把你三婶埋怨上了,连累我也要跟着你受几年苦。”
她一再重复自己要受几年苦,小豆豆总算有了反应,懵懂问道:“为什么只受几年苦?”
秦氏就等着他这么问呢,当即说道:“自然是把你养到十五岁,我和你爹都尽到了养育之责,之后就要回去找你二哥让他给我们养老了啊,跟着你过了这么多年苦日子,我们也是要去找你二哥享几年福的。”
小豆豆一脸震惊:“不能带上我一起吗?”
秦氏眨眨眼,似乎比他更震惊:“儿大了就要分家的,将来你哥哥姐姐会有自己的家庭,带着你过算怎么回事?”
末了,她又加上一句:“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三叔三婶一样好的,他们发达了,帮咱们是情分,不帮也是本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日子要过,谁能管得了你呢?”
听她说这话,小豆豆一整个都愣住了,他原以为,爹娘会是自己一辈子的避风港,且他跟着爹娘出门的那次,路上好多人都说他福气好,爹娘有这么多财产,以后啃老都能活得很滋润,于是,他就心安理得的享受着一切。
可现在,娘亲告诉他,那些都是三婶和三叔给的,因为自己得罪了三婶和小妹妹,爹娘心里愧疚,把给他们的东西都还回去了。
而且爹娘只愿意陪着他过几年苦日子,等二哥考取功名就会抛弃他去找二哥过好日子,让他一个人自生自灭。www.bïmïġë.nët
他总觉得娘亲是说来吓唬他的,但娘亲带着他就来了这里,能得一个容身之处还是把唯一的簪子送了人才换来的。
娘要是有好东西,又怎么会委屈自己,带着他来这种地方住呢?
意识到娘说的都是真的,小豆豆开始害怕了,他还是想过以前的好日子,不想天天在外面跟狗抢吃的,还要被狗咬,更要被乞丐打。
“娘,我们回去找三婶和妹妹好不好?我知道错了,我给三婶和妹妹道歉,不乱说话了……”
他跪在秦氏脚边,身体在瑟瑟发抖,明显是真被吓到了。
秦氏有一瞬间的松动,但很快又坚定起来,苦着脸说道:“这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没有谁会一直对你好的,靠任何人都不如靠自己,包括爹娘。爹娘会变老,会离开这人世间,你能靠得住的只有自己。”
“原本我是想让你读书,跟你哥哥们一样,走仕途,就算不走仕途,识得几个字,会算账,将来管理家里的产业也是可以的,可你连识字都不愿,还把你三婶给你准备的名贵的毛笔给摔坏了,娘就知道你不是读书的料子,既然不愿意动脑,那就只能做些苦力活儿了。”
“明日娘带你去外面看看,问问哪里招收你这个年纪的工人,你去赚钱才能养活我们娘俩,撑到你爹回来,知道吗?”
原本听那些的时候,小豆豆心如死灰,但听到最后一句,他眼睛瞬间就亮了:“等到爹回来,我们就能过好日子了吗?”
秦氏点点头,说道:“是啊,你爹回来,你就能跟你爹一起去做苦力,你爹还方便照顾你一些,你也能少受些苦……唉,我们为人父母的,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了。”
看着儿子的苦瓜脸,秦氏心里偷笑,小样,她跟在三弟妹身边这么多年,可是学了不少教育孩子的手段,再者开赌场也让她明白有些人就是贱骨头,不亲身感受一下这世间疾苦,说再多也没用。
显然她老儿子就是那种贱骨头,就得怎么苦怎么来,让他彻底明白自己不读书识字,日子会苦成什么样。
小豆豆不知道他老娘搁这儿给他演戏呢,被吓得眼泪直流,但也清楚事情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就算再后悔,也只能面对。
这天晚上,小豆豆完全没睡好,一会儿有老鼠往自己脚边跑过去,一边有跳蚤咬得他全身痒,他连伤心的心情都没有了,只全身戒备地看着周围。
这时,他看见熟睡的秦氏,心想娘亲果然是累坏了,这么大的动静她都能睡着。
实际上秦氏带了姜玖娘给的祛蚊虫的药粉,在身上抹了一丢丢,什么蛇虫都不敢靠近,自然是睡得香。
天亮了,一夜没睡的小豆豆刚刚睡着,就被秦氏喊起来,说道:“我们该出去找事情做了,不然今天要饿肚子。”
说起饿肚子,小豆豆这才想起自己昨晚就只吃了狗嘴里抢来的鸡肉,根本不能果腹,过了一晚上,更是饿得前胸贴后背,要是今天还不能吃上饭,那就真要被饿坏了。
一夜没睡的他精神不振,走路都歪歪扭扭的,秦氏看在眼里却什么也没说,带着他沿街挨家挨户问要不要招工。
问了一早上,没有一家铺子愿意用他,因为他不识字,也不会算账,更不会说好听的话,可谓是一点用都没有,直接被人赶出来了。
不过今天早上倒是不用饿肚子,因为秦氏找到一份给人家洗衣裳的活儿,那户人家心肠好,见她们母子二人可怜,一人给了一个馒头。
小豆豆终于见了吃的,收下馒头后直接跪下给那家人道谢,秦氏只是看着,并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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