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干嘛,”沈南昭怂得不行,手掌抵着他胸膛,缩着脖子道:“街上可有人的。”
白殷正要往前再近一步,巷口忽然走来几个人影,他一把揽起沈南昭,将她护在身后,冷眼看过去。
原来是刚才酒楼里的那几人,来势汹汹,为首的壮汉,腰间别了一把大刀,后头跟着胖子和独眼。
壮汉大刀往地上一横,喝道:“你们两个,想要保命,就交出身上钱财!”
这几人必定是在酒楼里看他们出手阔绰,所以见财起意,便跟踪了上来,见二人卿卿我我没有防备,便跳出来趁火打劫。
沈南昭当然不怕,仗着这儿有个大罗神仙,叫道:“吼什么吼,牛逼啊你!就这点德行,还打劫呢,夫君,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白殷小声道:“我法力不够了。”
沈南昭:“啊?”
白殷:“被聚魂咒给压制了,还没恢复好,不然干嘛先出来吃饭,直接去找李闲素得了。你有缚魂咒的法力,你上。”
沈南昭:“……啊?”
白殷眼梢一挑:“干嘛,不行?好歹也跟我学了点皮毛吧?”
话落,那壮汉已经不耐烦了,堵在胡同口,向前一步:“那小丫头片子,爷爷看你年纪轻轻,姑且当你是年少轻狂才口出狂言,识相点,把财物交出来,饶你们一条小命!”
沈南昭被吼得缩了缩,紧紧抓着白殷袖子,盯着壮汉那把大刀吞了吞口水:“你看啊,那个刀可是真材实料的家伙,我要是被这玩意儿砍一下,就直接投胎去了,我怎么忍心让你后半生独守空房?”
白殷鄙夷道:“那就跑吧。”
“啊?”沈南昭反应过来时,白殷已经抱着她跑入了巷子深处。
巷子曲曲折折,纵横交错,两人七拐八弯,很快就甩掉了那几人。直到跑出巷子,视线豁然开朗,两人来到了一处大路。
沈南昭与白殷对视一眼,忽然踩了他一脚:“你骗人!你没法力不是还能用缚魂咒里的吗!”
白殷挠了挠她的下巴,笑道:“这样不是很有趣吗?瞧你刚才跑得跟头驴似的。”
“……”沈南昭凉飕飕道:“你不说最后一句,我差点就觉得真的很有趣了。”
宽阔大路的这边民居密集,车水马龙,叫卖婉转,对面却断壁残垣,不见人烟。
仅仅一路之隔,却有如此大的反差,有些不正常,沈南昭随手拦下一名正在路牙子边剥豆子的大妈,问了一下。
大妈道:“哎小姑娘,外地来的吧?对面那个地方叫藏琴山庄,几年以前可是我们这里远近闻名的家族,你看见那个断墙了吗,那就是大门,以前去拜访的人多得跟蚂蚁似的,庄主是个顶好的人,长得俊俏得很,经常施米给那些穷人乞丐,镇上人都说他是活菩萨,前几年,里边出来一条白眼儿狼,把庄子给烧了,那地方就成了凶地,一到晚上啊,嗷嗷嗷的全是哭声喊冤的,我们住这对面都能听到$*%¥……”
两人听完大妈的唠叨,头昏脑涨接了她赛过来的熟豆,道了谢,立刻跑得无影无踪,生怕再被她残害一番。
走入一处拐角,沈南昭松了口气,道:“以前我看过一篇文章,好像说是女人那么唠叨,是因为激素水平不一样,她们一天要说一千个字才能满足心理需求,而你们男人一天两百字,差了八百字,所以你们就觉得女人太他妈能哔哔了。”
白殷哈哈一笑:“你要是能这么唠叨我,我倒觉得求之不得。”
沈南昭白他一眼,抢过他手里的豆子用衣服兜了起来,边捡着吃边道:“我跟你说,谈恋爱都是这样的,巴不得分分秒秒都在谈情说爱,等结了婚,那就是一个立体环绕音效的喇叭围着你打转,逮到你就开始循环那几个破事儿几句废话。恨不能丢出去个十万八千里。”
白殷笑容满面,神色写满不敢苟同,指了指山庄废墟:“去看看?”
“?”沈南昭吃着豆子,“看什么,直接去找李闲素吧,我食消得差不多了,不行,这点豆子你吃吧,再吃我又得撑死了。”
白殷接了她手里的残渣,一股脑儿摁进嘴里,含糊不清道:“李闲素就在这废墟里,走。”
沈南昭没听清,皱着脸道:“什么?”
白殷还没嚼完,挥了挥手,拉过沈南昭,往对面走。
这地方有些邪门,远远望去,山庄范围之外的地方草势旺盛,里边却寸草不生。据说死气重的地方会影响植物生长,轻的枯败遍地,重的草不长,鸟不停,就像这山庄一样。
山庄虽然破败不堪,仍能辨出阡陌交通,房屋好,两人沿着依稀道路前行,一刻钟后,来到一处还算完好的房前,看位置应是书房。
门窗早已焦黑脱落,屋顶也掉了下来,屋内亮敞,中央一张格格不入的崭新书桌,旁边站着一个一身紫衣的女子,手里端着一盏白瓷茶碗,正是李闲素。
两人隐去了身形和身影,沈南昭道:“她是在做什么?”
话落,李闲素朝书桌微微礼身,将茶盏轻轻的放了上去,轻声道:“公子请用茶。”
说完收回手,安静站在一旁,过了一会儿,似乎觉得不妥,又道:“公子可想吃着点心?”
满室沉寂,无人作答。
她却恍然未觉般,像是听到了无声的回答,浅浅一笑:“我为公子研墨。”
纤纤玉手在虚空中做了个研磨的手势,始终看着书桌后的椅子,好像那里坐了个人一般。
白殷指了指脑袋:“她可能是这里有点问题。”毣洣阁
沈南昭哦了一声,怪不得这人脾气这么古怪,前不久还摔李清辞的假尸体,这会儿又跑来故景重现了。
白殷上前一步,无声无息地飘到她身后,在背上轻轻一点,李闲素昏倒在地。
他将人翻了过来,在眉心点了一下,微微凝眉:“你来。”
沈南昭跟着半蹲下去,瞧了瞧,不知该怎么下手,白殷捏住她食指摁在李闲素眉心,低声念了个诀,话落,沈南昭手上紫金细镯光芒一闪,白殷将她手指扬起,一道白芒从李闲素眉心飞出,瞬间散落成一幕幕记忆。
*
藏琴山庄的庄主又在施米了。
山庄门前排了几条长龙,乌泱的人头海浪般涌动。队伍里既有乞丐叫花,也有平民百姓,反正是白来的大米,谁不要谁傻。
李清辞面前的队伍是最长的,有好多人混进来,不是为了那点米,而是为了目睹一眼李庄主的风采。
已经有数不清的少女少妇同他挤眉弄眼,李清辞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像一缕春风,不管那些人怎么朝他示好,他都是一副云淡风轻和蔼可亲的笑容。
队伍轮到一个手里紧握竹杖的盲眼少女,她用那根包浆厚重十分光滑的竹杖轻轻敲了敲地面,往前走了两步,怯道:“我,我很饿,能不能给我一碗粥……”
李清辞笑道:“姑娘站错队了,喝粥要到另一边去。”
看她不便,李清辞招来一个下人替自己,伸手去掺盲女,下人上前拦道:“庄主,交给小人去做吧。”
李清辞看了蓬头垢面的她一眼,收回手,对那下人道:“那就你去吧,一定要让姑娘吃饱。”
盲女连连感谢,本要给他磕头,被李清辞拦住。
下人领人走了,他继续发放米粮。
待到日头西斜,大米发完,众人收拾东西打道回府。
山庄门口栽着几棵梧桐,李清辞正要回去,余光一扫,看见一棵树旁畏畏缩缩地蜷着一团东西,傍晚的冷风有些凉意,吹得那东西微微发抖。
他大步走过去,原来是个人,只是身上衣服太过破旧邋遢,缩在一起,看着更像个被人丢弃的麻袋包。
他认出这人来,笑道:“姑娘吃饱了吗?”
盲女吓了一跳,瑟瑟缩缩地撞在树上,听出来是风度翩翩的庄主,脸色一红,支支吾吾道:“吃,吃饱了,很香……谢,谢谢……”
李清辞看她样子可怜,想必是一人流浪在外,又眼盲,心生怜悯,却又是第一次见面,难免有所防备,毕竟惦记藏琴山庄的人太多了。
这姑娘面生,似乎是第一次来山庄求食,便问道:“姑娘是从别处过来的吗?”
盲女连连摇头:“不,不是,我,我从小在白鹭村长大,后来……就,就到镇上来了……”
李清辞看了身旁随侍一眼,那人上前一步,在他耳边小声道:“庄主,此女在镇上流浪两年多了,每次施米她都在一旁畏畏缩缩的,不敢来要。”
李清辞微微点头,道:“那便将她接入庄中,做个丫鬟罢。”
说罢转身离去。
那随侍朝她勾了勾手,道:“庄主可怜你,收你做丫鬟,回头记得谢过,走吧走吧,跟我来。”
盲女不敢置信地问了两遍,确认无误后喜极而泣,当然,并没有眼泪从那双凹陷下去的眼皮里流出来。
她耳力极好,侍卫走在前头,她手里竹杖敲得咚咚响,亦步亦趋跟着,生怕跟丢了被抛弃,谁料走得太急,竹杖打到了侍卫脚上,盲女惶恐不已,就要跪下,道:“我,我不是故意的,大人见谅,见谅……”
那侍卫拉她起来,正好拦下一名丫鬟,吩咐了李清辞的意思,让她带着盲女洗漱整顿一番,再给她点杂活儿干干。
那丫鬟正巧是个管事的,应命带走了她,一番洗漱,换了丫鬟穿的新衣裳,又看她眼盲,多有不便,便安排她洗碗。
洗碗是杂活里不用眼睛也能做得八|九不离十的,凭手感就知道洗得干不干净,像洗衣做饭烧火切菜之类的,没有眼睛是不行的。
盲女洗碗洗的很干净,做活儿也快,每天都乐在其中,咧着嘴笑,好似活得比谁都开心。脸上经过同伴一番打点,比刚进庄时好了不知多少,气色红润起来,露出了一点美人胚子的味道。
这个盲女,自然就是李闲素。
而她在山庄的命运,转折在第二年的初春。 笔迷阁为你提供最快的每个时空悲一遍更新,第 46 章 血琴霜赤(八)免费阅读。https://www.bimige.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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