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忙活半天都快忘了田小鹏的存在。
许慎气息滚烫，“站在门口的那个。”
陆月娇回头看去，门口哪里还有人？
不过许慎这么一提醒，她是想起来了，“你说田小鹏吗？他是刚来的知青，你可能还不认识，不过这人特别阴，你以后一定要离他远点。”
听陆月娇毫不掩饰的厌恶，许慎紧绷的身体才稍稍放松下来，“他怎么会来我家？”
陆月娇并没有把自己今天跟田小鹏抢车的事说出来，怕许慎担心，只说田小鹏想要借自行车，正好她也要用，田小鹏就先送她过来了。
许慎没再说话，目光沉沉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了药的原因，他很快就再次睡过去。
陆月娇悄悄掩上门，“大姐，我先回去了，今晚要辛苦你了，我明天早点过来看看情况。”
许鸳，“我送你。”
陆月娇忙说，“不用，我有自行车，骑起来很快就到知青点了。”
忽地想到，“田小鹏呢？”
许鸳，“田知青先走了，好像有什么事，他让我跟你说一声。”
陆月娇轻轻吐口气，那真是太好了，“大姐，我走了。”
“许杨送你。”
最后还是在许鸳的坚持下，许杨陪着陆月娇一起回去，陆月娇驮着许杨往知青点的方向骑，月色很亮，照见崎岖不平的小路，
“许杨，你有什么理想吗？将来想做什么？”
许杨毫不犹豫地回答，“种地、娶婆娘、生崽子。”
陆月娇，“……”
“除了这些呢？还有没有什么你特别想做的事？”
许杨想了想，“我喜欢游泳，喜欢下河摸河蚌抓螃蟹。”
“陆姐姐，我跟你说，我上次还抓了好几条鳝鱼，就是我姐做饭水平太差，都熬干巴了……”
许杨喋喋不休地说着，陆月娇不知道该如何转变他的思想，在城里，像许杨这么大的孩子都是坐在教室里咿咿呀呀地念书。
陆月娇想了想，“下次姐姐给你煮鳝鱼吃，我做的鳝鱼可好吃了。”
许杨欢呼。
陆月娇，“不过，前提是你下次的测试要满分才行。”
许杨哀嚎。
第二天一大早，村书记在广播里通告了伟人逝世的噩耗，引起了巨大的轰动，每家每户都把门上贴的红纸福字撕下来换上白纸白布。
有人控制不住地恸哭，有人在画像面前长跪不起。
愁云笼罩在东河村的上空。
知青点也陷入了从未有过的悲伤气氛中，曹卫国让大伙儿把里里外外的红对子都撤下来，亲自挥笔写下挽联。
整个知青点的知青几乎都围在一旁看曹卫国写字，不知是谁轻轻念了一句红宝里面的语句，其他人都跟着念起来。
声音由小到大，由杂到齐，渐渐的变得铿锵有力、斗志昂扬。
念着念着，就有人默默地流泪了。
越来越多的人哭泣，曹卫国手中的毛笔在打颤，泪水打在纸上，七尺男儿最终还是没忍住，抱着头嚎啕大哭起来，哭得像个孩子。
他的哭声惹得大家都跟着哭起来，没有人再压抑，所有人哭成一团，陆月娇也跟着不停抹眼泪。
人群中，只有田小鹏跟周阳沉默地站着。
不知过了多久，田小鹏走出去，他来到上次抽烟的墙角处掏出最后一根烟，擦亮火柴点燃，深吸一口，将心中的郁结压下。
他该高兴的。
可看到所有人悲伤欲绝的样子，他似乎也受到干扰，欢喜的情绪只维持了片刻。
悲伤的乌云在东河村笼罩了足足三天，这三天所有人都自觉斋戒，不碰荤腥，家中所有的红白喜事都停下来，村头村尾连闲聊的人都没了。
没人再有兴致斗嘴，大家仿佛一瞬间被抽走了主心骨，茫然四顾、不知所措。
直到，马家院里传来一声咆哮，打破了东河村不同寻常的寂静，一下子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滚！滚出去！想都不要想！”
是马婶熟悉的大嗓门。
这几天所有人都没有下地，知青点的人个个都待在宿舍看红宝缅怀伟人，眼睛哭得跟兔子似的，乍听到咆哮声还挺新奇，没多会儿，便有人走向隔壁。
陆月娇此时刚刚从许家回来，许慎的伤势已经好转，只是身体还很弱，得好好休息一阵，人刚刚到门口就听到隔壁气沉丹田的咆哮声。
一看，院子里跪着马莲花跟秦远方两人，马婶正拿着擀面棍往秦远方身上招呼，马莲花连忙扑过去拦着，
“娘，你就成全女儿吧。”
“女儿喜欢远方，远方现在也愿意上门，不就是个会计的工作吗？你让爹给他好不好？”
马婶真要被气得心脏病发作了，她连连抹着胸口，气得声音都在哆嗦，“莲花，娘什么事都能满足你，唯独这个不行！”
“你爹的工作是谁都能干的吗？胡闹！”
马莲花不理解，“不就是打打算盘吗？远方会的，而且他还认识许多字，懂得比我爹多。”
马婶对文化人的那些不清楚，她冷笑着问马莲花，“闺女，你爹这么大岁数了，身体又不是很好，他不算账，你让他做什么？下地吗？”
马莲花眨巴眨巴眼睛，无辜地反问，“不行吗？”
马婶一下子血往脑门子里冲，“不行吗？你还真要你爹下地呀？他秦远方一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他贪图安乐不想下地，反倒让你爹那么大岁数的人下地？”
“滚！都给我滚！”
钱小凤拽了拽陆月娇的袖子，“果然如你所料，神算子呀。”
陆月娇冷笑，“秦远方这种劣根性改不了的，马莲花以后有得受。”
这是马婶第一次对女儿疾言厉色，老大马守东跟老三马守国都在一旁相劝，只有老二马守民冷眼旁观，而李红梅在厨房做饭，事不关己的态度。
好说歹说，马婶依然不肯松口，马莲花生气了，一把拽起秦远方，“远方，我们走，这个家容不下我们，我们去别处讨生活。”
秦远方却不情愿，他闻着厨房里的菜香直流口水，“别，别呀，吃了饭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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