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大臣,稍安勿躁。”
钟鲤一身深红官服走到众人面前,用自己的出现打破众人心中不安的猜测,只见她端端正正的对众人行了一礼,“陛下罢了今日的早朝,诸位若有奏,交来便可退朝了。”
众臣不明真相一番追问,钟鲤一改往日柔和的态度,话重了几分:“诸位大臣有所不知,就在你们上朝的路上,宫门混进了刺客!”
兹事体大,朝堂震惊。
右相追问:“陛下怎样?刺客可有抓住?”
“陛下洪福齐天,毫发未损。刺客已被巡龙军当场击杀,只是……在苏统领追查出刺客的幕后指使前,陛下不会上朝。”众人不约而同看向一个位置,这才反应过来,平日里尽忠职守的巡龙军统领,为何早已不见踪影,“诸位大臣回府的路上,还请务必小心啊。”
文武百官悬心吊胆,生怕牵连更多的祸事,即刻退朝。右相身形未动,他看着眼前越发硬气的妹妹,一时心中生出许多感慨,可话刚到嘴边,就被钟鲤抬手制止了,“大哥,你不用担心我。”
“我没……”
“陛下心情不好,我要回去了,你也快些回府吧,别在这唠唠叨叨的。你回去以后最好老老实实的待在府里,哪都别去。”钟鲤似乎不想听钟正雨开口,有意无意的频繁打断他,甚至揶揄他道,“你少跟礼部来往,不务正业。”
钟正雨手握成拳,放到嘴边侧头“咳”了两声,这才掩饰下尴尬。他扫了一圈朝堂,见所有人都退朝了,眼下只有他们兄妹二人,还有静候一旁的姬凊岚,回头对钟鲤道:“今早你执意要回宫,我没拦着。你现在要是想回家,就跟我走。”钟鲤在钟正雨的眼睛里看出了担忧,如今宫里不比宫外安全,更何况劫持过她的姬凊岚就站在这里没走,任谁也无法将她当做空气。www.bïmïġë.nët
短暂的僵持后,钟正雨扫了一眼姬凊岚,眼中杀气一闪而过。
钟正雨的离开,使得大的朝堂顷刻间冷了下来,钟鲤目送着哥哥的背影,更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在转头面对姬凊岚时,多了份底气:“小侯爷不走吗?”
“就怕本侯想走,走不了啊。”
“小侯爷这是说的什么话?”钟鲤装作听不明白,“平日里小侯爷风流快活,耀武扬威的时候可是连陛下都不放在眼里,此时要走,谁敢拦你?”
“鲤姐什么时候说话也带刺了?”
钟鲤有怨:“从我那天被人绑架开始。”
姬清岚换了话题:“姬音在哪?”
“陛下留她谈谈心。”
“谈心?如何谈心?”
“小侯爷还不知道吧,郡主今早能开口说话了。”出乎钟鲤的意料,姬清岚竟然对此感到惊讶,她猜不准小侯爷究竟是装不知道还是真不知道,索性击掌三声,下了逐客令:“顾兰送侯爷出宫,没人敢拦。”
说罢,门外一道长长的影子无声地拖到脚下,顾兰静候多时。
姬凊岚脸色一沉,看着平日里向来亲切的钟鲤对自己变得如此漠然,更有顾兰护着,忌惮之余,十分的客气都变成了三分懊恼,三分失望和三分不甘心,最后只剩下一分的笑意:“本侯有一件兄长的遗物,想叫帝嫂来看看,不如内阁大人一起。”
归鸾殿内,慕容幸正伏案奋笔疾书,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忽然对外唤了一声“顾兰”,一道黑影从门外闪进来,屈膝行礼:“陛下有何吩咐?”
发觉是男人的声音,慕容幸抬头看了一眼,继续伏案工作,“下去吧,顾兰回来了叫她第一时间找孤。”慕容幸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忍不住泛疑:竟然还没回来?难道这一会儿的功夫钟鲤就出事了?
想着想着,人就回来了,不仅把内阁平安无事的带回来,更把姬凊岚这个让人头疼的大问题留在了宫里。慕容幸就怕姬凊岚捣乱,知道顾兰自作主张后又惊又气,当场撂下笔便要发火,而顾兰似乎知道慕容幸定要罚自己,一进屋便跪地请罪,献上一物。
“陛下,小侯爷献上此物,想见清华郡主。”
姬凊岚的礼物不小,装在一个足有半人长,足有一丈宽的攒金丝海兽葡萄纹的缎盒里,慕容幸见顾兰托举的用力,看出里面的东西沉甸甸分量不小,似乎已经知道是什么。
“孤不准她们见面,退回去。”
慕容幸回绝的干脆彻底,顾兰跪在原地,又道:“陛下息怒,小侯爷还托属下带了一句话‘即使陛下不收,也请陛下见一眼,以慰玟公子在天之灵’。”
顾兰一手打开锦盒,一手将锦盒稳稳当当的端在慕容幸面前,她知道盒子里是一把琴,却不知是怎样的一把琴,能在开盒后,几乎让慕容幸的神智心思崩溃一亏。慕容幸呆呆地看着盒里的琴好久,久到顾兰有些臂酸,她才缓缓回过神来,想要伸出手去摸一摸。
“陛下!”顾兰害怕琴上有毒,更害怕慕容幸以身犯险,出声阻止,“小心……”
一声“陛下”,慕容幸这才彻底回过神,眼泪“啪嗒”眨下来,都道是“玉律潜符一古琴,哲人心见圣人心。”如今她成为了九五之尊,一朝女帝,心心念念想找到的这把绝世好琴就在眼前,却感觉好似一场空。
此琴削桐为身,绳丝为魂,除了留有斑驳的血迹之外,一切都完好无损,慕容幸叫人试毒弹奏,却不想遇上更匪夷所思的事——宫里大大小小的乐工为此琴调试,竟然没有一个人能让琴出声音。
姬凊岚送出琴便回去了,什么解法也没留下,估计叫慕容幸着急。慕容幸一上午坐在琴前生闷气,好不容易等到钟鲤睡醒了一觉闻讯赶来,众人才终于如释重负。
钟鲤远远看到这琴,心里暗暗一惊,走近细看,发现它伤痕累累,心里一酸,忍不住涌上泪来:“这把琴认主,恐世间,再无人能弹奏它了。”
这把琴的主人,正是前朝苏后的心爱之物,帝辛为苏后搭建摘星楼,建成后,苏后便夜夜在摘星楼为帝辛抚琴,其靡靡之音传遍整个后宫。可谁也没有料到,醉生梦死之后所隐藏的尽是含血的冤屈,当飞土的高楼再也承受不住土地反抗的号角,当随军出征的战鼓倒下响起响起倒下周而复始,竟然有一把琴会弹出破世之音,同人民站到一起。
钟鲤好久没有碰过琴了,也好久没有见过认主的琴了,她想唤醒这把琴,于是屏气凝神下轻轻拨动了一根琴弦。
琴发出一声低沉的闷响,算是回应,仅此而已。
钟鲤怔怔的站着原地,陷入了沉思,慕容幸在一旁看得心动,最终同样抚摸了这把哑琴。在触碰到那一刻,她恍惚了,竟似感受到了它的悲伤,也感受到了它的愤怒。姬玟的血,就这样毫无保留的洒在琴上,毫不保留的为救另一个人,牺牲了。慕容幸忽然很想问问,如果这把琴真的有魂,那它知不知道姬玟死前是笑着,还是痛着?是爱着,还是放手了。
白驹过隙,时光不易,原来已经三年了。
钟鲤心生感慨:“臣一直在找这把琴,原以为是叫哪个不长眼的劈成柴火烧了,没想到竟然在姬凊岚手里。姬凊岚说要见姬音的时候臣还在好奇,她为什么那么有把握……”
“钟卿为什么要找这把琴?”慕容幸注意到钟鲤说的“一直”,似乎这里还有其他的故事。
“陛下有所不知,这琴原是臣的。”
“你的琴?”
“没错,这把琴是臣第一个,也是唯一一把亲手所制的琴,当时臣调整此琴,做梦都想弹奏一曲给帝辛听……”钟鲤苦笑了一下,“臣没机会弹,出宫的时候也没有带走,留给苏……留给她了,所以她才是这把琴的主人,也只有她能弹这把琴。”前尘往事越说越多,暴露的也越多,钟鲤草草结语,“过去的事了,不过是臣的一份执念,东西找到了,念也散了。”
“散了好啊。”慕容幸忍不住揶揄她,“如果人人都能像阿鲤这般豁达,孤的烦心事就可以少一少了。”
“陛下少打趣臣,等哪天评书辩不过臣,又要反过来说臣固执。”钟鲤坐到慕容幸身边,轻轻的把肩膀靠在她身上,闭上了眼睛,“陛下的执念,也需要放一放了。”
“孤哪有什么执念?”
“臣念的,是活物,始终有找到的一日。”钟鲤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陛下念的,是死人,终难相见啊。”
慕容幸久久没有说话,而钟鲤说完这句有些“逾越”的忠言之后,好像倚靠着她的陛下睡着了,唯有一阵阵轻呼吹拂脸庞,人动也不动。慕容幸僵持着肩膀,用另一手屏退了众人,又静坐片刻,她肩膀麻了,只好亲自把钟鲤放到床榻上。
钟鲤一碰就醒了,含羞一笑:“陛下,臣回去睡。”
“睡吧,这几天你在姬凊岚那里一定没睡好,孤这里有暗影们守着,安全的很。”慕容幸劝钟鲤躺下,更是脱下自己的外衫轻轻披到钟鲤身上,“多亏你的提醒,昨日有人在屹儿的饭菜里下毒,孤早有防范,没出什么乱子。”
“恕臣不在,没能好好保护太子。”
慕容幸摇头:“你是屹儿的老师,又不是他的侍卫,何罪之有?”
“一日为师,终身……”
“打住。”慕容幸指尖点住钟鲤的唇,自己反倒笑起来,“孤难得清静。”
钟鲤握住慕容幸的手,挣脱道:“陛下,臣还有一事要谏,事关太子。”钟鲤握着慕容幸的手下移,慕容幸的指尖沿着她的红唇滑过她的下巴,最后落至胸口,两眼真诚,“陛下,太子事关国脉,屹儿他身份特殊,姬凊岚知情亦如此狠毒,换做旁人,若想造反也一定先害他性命。”
“你想孤废太子?”
“不,陛下,臣的意思是……”钟鲤话到嘴边,一腔热血容不得犹豫,“陛下理应招一位端正不阿的好男子,升作国父,延绵子嗣。”
慕容幸没想到钟鲤提起这事,虽然充分的感受到了此人的忠心,还是冷了脸抽回手。这些她不是没想过,可眼下说这些,实在煞人。
慕容幸起身离开:“先睡吧,下午陪孤去审问姬音。” 笔迷阁为你提供最快的独逞芳菲更新,第 33 章 猿鹤虫沙免费阅读。https://www.bimige.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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