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寇遣副手进宫复命:“回陛下,姬凊岚被衙役追至河边,投河自尽了。”
慕容幸半信半疑:“此事当真?尸首何在!”
“回陛下,此时正值换季,护城河河水湍急,兄弟们不敢贸然打捞尸首。但属下亲眼所见,那逆臣确确实实跳了下去。”
“司寇现在何处?”
“回这位大人,司寇大人正带着弟兄们巡街,暂时还没发现异常。”
卯时,有斥候一路疾驰,带着十万火急的情报冲进高墙宫闱。司马将军接到城外急报,展开一看,大义愤填膺:“禀陛下,护城河外十里处,有三千姬家轻骑兵!姬凊岚没死!她当真反了!”
此战一触即发,慕容幸当场指派司马将军率兵前去,将姬凊岚拿下。
刘铭上前自荐道:“杀鸡焉用牛刀,陛下,不如让臣去吧。”礼部于她不过一个虚衔,并不能体现她的真正价值,刘铭想多讨些存在感,“臣愿带兵,去探一探姬凊岚的路数。”
“准。”
丹霄将军在朝野尚有旧部,刘铭承蒙父恩,下场亲点了一千精兵,争做先锋去了。
钟正雨赶到大殿,没寻到钟鲤的身影,一打听才得知,“钟大人遇刺,好在刘大人及时出现,这才救下一命……令妹真是福大命大啊……你问刘大人?她好像丢下官职,领兵去了……右相大人来的路上没碰见?”
钟正雨气极反笑,好家伙,竟敢躲我?他不甘示弱,索性上前请旨道:“陛下,臣熟读兵书,更曾与姬玟公子,共商《奇谋》之书,臣愿做监军,助刘先锋一臂之力。”
慕容幸沉默,似乎不予应允。
兵部的老将军“咳咳”了几声,大声嘀咕道:“老了,老了,且由着你们闹吧。”
“您何出此言?”钟正雨转身,开口反驳,“此战迫在眉睫,钟某堂堂七尺男儿,不愿在此干坐,反让女人去上阵杀敌。况且,城中百姓尚不知城外即将开战,刘先锋若有闪失,让姬家攻破了城门……事关重大,岂是儿戏!”
老将军连连摆手:“老朽不跟你辩论,你要去便去,话多最讨人嫌。”
第一战,以快攻快,刘铭以快攻为守,不让分毫,借着护城河的优势,将叛军死死困在城外。对面久攻不下,击鼓收兵,刘铭克敌制胜,场面得以松弛。
钟正雨登楼望战,视线始终落在刘铭身上,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一个好好的女儿家,为什么不在宫里享福,偏偏要遭这份罪。
刘铭回城,没回营,而是登上城楼。钟正雨在城楼等她,见她软甲开裂,长刀微卷,却是一副凯旋而归的样子,觉得好笑。
这一笑惹怒了刘铭,她身上杀伐的气息未消,一瞪眼,整个人凶神恶煞:“你笑什么?”
屏退左右,钟正雨笑意更深,“原来你是这样的人。”
刘铭将废刀一扔,故意扔向钟正雨的位置,钟正雨小心躲过,立刻收敛了笑意。
“生气了?”钟正雨试探着上前。
刘铭冷哼一声,明显是生气了。
“刘大人,刘先锋,本官不是笑你,你现在是轩辕城的英雄,谁敢说你的不是呢。”
“原来在右相眼里,下官还是个英雄啊。”刘铭说着气话,粗鲁地去扒身上的软甲,钟正雨看不过去,伸手帮她,“你气什么,我可是真心实意的在夸你,我从没见过你这般的奇女子。”
刘铭不信,将轩辕的奇女子细细数来,“……钟鲤是你亲妹妹,于情于理不合。陛下一心帝位,对你无意。顾兰更不必说了,沉默寡言……”刘铭算来算去,发现自己的确是位平易近人,宽和有礼的姑娘,“怪不得你要来纠缠我,原来是我最好拿捏。”
刘铭的语气充满嘲讽,钟正雨被这话伤到了,缓缓收回帮她的手,神色黯然,“刘铭,我钟正雨追你至此,只想听你一个答复。”
“不,我们不是一路人。”
“刘铭,你对所有人都笑的很好,只有对我,从来都是恶语相向,好像我是你的敌人。”
刘铭否认:“我对敌人可没这么客气。”
“刘铭,你扪心自问,我有那么讨厌吗?”钟正雨不想她再躲了,双手扣住她的肩膀,逼她直视自己的问题,“你若连上阵杀敌都不怕,还怕我什么?”
刘铭二话不说,挣来他的臂膀,反将他扑倒在地,再回首,一支冷箭射入地面,正是他们方才站立的位置。
冷箭有丝绢缠绕,刘铭摘下来一看,上面赫然写着三个蝇头小字:狗男女。
二人蹲在墙根,面面相觑。
钟正雨瞧着这支漂亮的翎羽箭,推测起来:“这箭,像姬凊岚的风格,不过这字……”他欲言又止,刘铭忽然一笑,拽着他要站起来,他慌了,“你干什么!危险!”
刘铭面对面,嘴对嘴猛地亲了钟正雨一口,因为用力过猛,两人的脑袋,鼻子,牙齿都撞到了一起。钟正雨被这一下给磕懵了,眼冒金星,直到对面又飞来一支冷箭,他被刘铭拽着逃下城楼,还有些晕晕乎乎。
刘铭对众人高声警示:“姬凊岚箭术了得,我们不要和她硬碰。大军没到,我们切不可轻举妄动……”交代完毕,她扭脸将一旁揉着额头的钟正雨扶进营帐,暗自窃笑,“监军大人,辛苦了,快请进。”
钟正雨扶着额头,作摇头状:“幼稚。”
首战的捷报送到大殿,宣之,众臣石头落了地,纷纷请退。
司马将军劝住各位:“诸位同僚且慢,叛军得天时地利人和,此时撤退,定是有诈!诸位若退朝回府,一旦叛军突袭,府中可不比宫中安全。”
众臣面露难色,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顾兰此时开口:“禀陛下,诸位大人,暗影护卫队已派到各位府中。”
慕容幸颔首:“众卿家归家心切,孤不强留,既无心在此,便速速退去吧。”
众臣其实明白,谁若此时离开弃女帝于不顾,日后平定此乱,他们定要遭到冷落。然,即便如此,朝堂上还是走了一半的人。
慕容幸苦笑,命顾兰提姬音出来见她。顾兰领命,速去速回,半盏茶的功夫便将姬音提回。当镣铐的沉闷声响传入大殿,众人寻声望去,不由一阵唏嘘:姬家享尽荣宠,不可一世,终落得一个沦为阶下囚,一个沦为逆臣贼子。
慕容幸多日不曾看望姬音,也不愿与她相对,可该来的终究还是要来。
面前之人眉目沧桑却不失婉丽,衣衫破落却不失优雅,许是被牢狱之灾打磨了骄傲,这一双大眼睛看人,再不是疏远而冷漠的,“罪臣姬音,参见陛下。”她的声音沙哑,却字字清楚,人虽跪下,却挺直着背,不卑不亢。毣洣阁
慕容幸望进这双琉璃般透亮的眼睛,有些失语。
她此刻像极了她的兄长,一双眼是一片巨大的海,不起波澜,却暗藏力量,“罪人姬音,愿自戕请罪,请陛下恩准。”
慕容幸一声冷笑,不允。姬音若死了,姬凊岚再无顾忌,此战如何能赢?所以,姬音非但不能死,慕容幸还特命顾兰:“看好她,她的性命,归孤所有。”
“留我有什么用?姬凊岚眼里何曾有过我这个长姐,我的性命……”姬音说着,试图从地上站起来。顾兰在一旁出手按住她,她跪在地上,横着脖子高喊:“苏幸,你此时不杀我,莫要后悔!”
慕容幸不耐烦地挥手:“堵上她的嘴。”
殿外,琴儿徘徊不定。
她本是随着姬音一起来的,在殿外却被巡龙军拦住,不让她进。如要硬闯,巡龙军立刻横刀,不留情面。
琴儿一哆嗦,干脆跪在殿外大声哭喊起来:“陛下!内阁琴儿求见陛下!……主子!主子你在里面吗?我是琴儿啊!”哭啼几下,巡龙军忽然收了刀,琴儿睁眼一看,眼前不知何时立了一个人影,“顾……顾侍卫?”她抬头看清是顾兰,扑上前抓住她的腿,哀求道:“顾侍卫,琴儿将姬音姑娘好好地交到你手里了,你让琴儿也见见自家主子吧!”
顾兰:“你先起来。”
“我不!你不告诉我钟大人在哪,我绝不起来!”
“钟大人受伤了,陛下有令,除了太医署的人,谁都不许靠近。”
琴儿眨眨眼:“师父。”
“你不放开我,我怎么去御前通传?”琴儿稍稍松手,顾兰立马挣开她,抬脚就走,“进来。”
琴儿破涕为笑,起身拍拍土,擦擦眼泪,抬脚追了上去。
顾兰走到慕容幸身边,小声道:“陛下,钟大人行动不便,不如让琴儿前去侍奉,也好传话。”
慕容幸准了,顾兰便带着琴儿绕过大殿,将其带到归鸾殿。
归鸾殿站了一排太医署的小侍从,琴儿预感不妙,看向顾兰。顾兰面无表情,并不理会她的情绪,琴儿紧跟着她,越往里走,血腥气越浓,越发心慌。
屏风外站了一排御医,琴儿唤了一声“主子?!”人已经走进去了。屏风后,除了躺着昏迷的钟鲤,榻前还坐了一个孩子,听见有人来,那孩子回头瞪了一眼琴儿,粉嫩的小脸略带不满。
琴儿一愣:“殿下?”
顾兰人在屏风外,只让声音传了进来:“殿下,陛下派琴儿来侍奉。”
“本宫知道了。”阳屹还小,说话奶声奶气的。
琴儿没想到这孩子在此,匆忙行了一礼,“琴儿唐突,殿下恕罪。”她走上前去,见钟鲤额头冒汗,脸颊绯红,唇色苍白,一摸之下,皮肤滚烫,竟有伤情恶化之召,惊叫:“怎么会这样?!”
阳屹凶她:“你好吵!”
“我的小祖宗,你快些叫人来救救主子吧,这样下去不行!”
钟鲤眉头一皱,人醒了,却没有睁眼,唤道:“……琴儿?”
“主子!你这是怎么了?”琴儿瞬间红了眼眶,她竟不知钟鲤受伤如此之重,早知如此,她绝不离开钟鲤半步,“琴儿回来了,主子你要什么,尽管吩咐!琴儿在所不辞!”
“从现在起,内阁的一切事务,由你掌管……我知道,你是陛下派来,监视我的……这段时间,有你帮衬……没出过问题……钥匙,都在诗瑶身上,你记得,好好葬她……”琴儿吞声忍泪,频频点头,直到发觉钟鲤没睁眼看她,再忍不住,哽咽回应:“琴儿谨记。”
阳屹感到不舒服,于是趴到钟鲤耳边,皱着小脸安慰她:“鲤姨,不要怕,会好的。”
钟鲤嘴角上扬,无声的笑了笑,再开口,终于舍得讲些力气:“屹儿,你以后,要听母后的话。你要记住,无论什么时候,陛下都是全天下,最爱你的……姨要走了,请殿下,同陛下,守好……这天下。”
钟鲤自始至终没有抬眼,她平静地躺在那里,一如来时,好似熟睡着了。 笔迷阁为你提供最快的独逞芳菲更新,第 55 章 玉碎花销免费阅读。https://www.bimige.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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