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有姿,人有颜。
姿颜错落间,如串串可人的糖葫芦,印满众人颊。
淡香,依恋。
浓香,涟漪。
沏入口鼻,扑入心田。
观庭院,无念影,上阁台。
依偎木珊,静默在‘海棠依旧阁’巅。
垂下眼目,闻触昔年。
没有冷溶月的‘海棠依旧阁’,已不再是‘海棠依旧阁’。
没有冷溶月的‘灭影门’,也已不再是‘灭影门’。
从天而降的门主头衔,不但使得殇沫感到莫名其妙,更感悲凉阵阵,无处躲伤。
一庭三院的故府,好似恢复了昔日的鼎盛。
眼下的鼎盛,有着味道,有着人情,有着笑颜。毣洣阁
顾遥峰与顾暖雨的部众,已在陆续赶来,其人马之多,声势浩荡,将庭院压得狭小而热闹。
热闹的,绝不是人数,而是,男子与女子间的打趣与捉弄。
或许,冷溶月早已料到了这一幕,转为明面上的‘暗之影’,的确没有男子的人数多。
但,女子又岂是能用数量来去衡量强弱的,她们不但叫嚣着,且还想着如何处处压过男子。
于是,一场不算较量的比试,就此拉开了帷幕...
...
“如今的‘灭影门’,应该是这江湖上最好的门派了...”
秦楼客走上阁台,拎在手中的酒坛,倾出着酒水。
酒碗并不是饮酒的酒碗,而是这‘海棠依旧阁’内的茶盏。
但,只要有酒,只要想见的人在,用怎样的器皿,也已不再重要。
“现下的‘灭影门’,没有杀戮,满是温馨,好似已不算是个门派,但,不算是门派的门派,恰恰是最好的门派,”殇沫缓缓转身,望着阁内木圆桌前的秦楼客,“但是,这么好的门派,是否还是那个足以震慑整座武林的‘灭影门’呢...”
凑上身来的秦楼客,将一杯盏,递向殇沫,“能不能震慑整座武林,已然不重要了...这里,只要能有足以改变整座武林的人在,便好。”
殇沫浅饮酒水,笑了笑,“怎么?秦大哥,喝你一杯酒,还想让我夸夸你这个天下第二,不成?”
本将酒水一饮而尽的秦楼客,依旧仰天而望,只是,杯盏已随右臂缓缓落下。
他沉寂了片刻,才缓缓下平眸子,与殇沫相对之刻,突然冷笑了起来,“呵呵呵...天下第二...你小子真会说笑...难道,方才你没看出,我已畏惧着你的柳姑娘,畏惧出了“翔”来了吗?”
“呵呵呵,你的确不是韵锦的对手,你怕她,是对的,若她出手,怕是我,也救不了你,”殇沫缓缓侧颊,向庭院中望着,顿了顿,“对了,秦大哥,我怎么没见你‘逍遥宿海阁’的门人来此?”
秦楼客,微微一笑,“兄弟,可在江湖上听过我“逍遥宿海阁”?”
“实不相瞒,我还真听过,不但听过,还见过你们的门人。不过,那已经是很早的事情了,在我没有遇到溶月之前,且还是在那鸣沙山月牙泉旁的宝月客栈中...”
“兄弟,说得可是我的弟子薛寒羽?”
殇沫点了点头,“正是。”
秦楼客缓缓侧脸,目光逐渐呆滞,“我知道寒羽是先被慕容烈斩伤了右臂,后又被你取走了性命的...”
“切确地说,寒羽是死在你的师父郭明轩的手中,但,这都不重要,”他,接着道:“你知道,当年寒羽为什么要夜潜内阁大臣杨荣的府邸,强行非礼他的小女儿杨旖儿吗?”
殇沫,摇了摇头。
“因为,我们‘逍遥宿海阁’,其实是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门派,但,这个小得不能再小的门派,却是我阿爹、阿娘最终归隐山林的地方,那里充满着温暖与快乐...”
秦楼客,缓叹了一口气,又道:“事实上,那里也只是一间破旧的院子,只是院中被阿娘种满了鲜花,被阿爹栽满了果树,春有百花,夏有月,秋收果实,冬赏梅...”
他接着道:“是我自不量力,在阿爹阿娘临终之际,建立了‘逍遥宿海阁’,涵影与寒羽都是阿娘在山林中捡来的孤儿,剩下得则全是山野中的普通百姓了...”
殇沫,诧异道:“也就是说,‘逍遥宿海阁’其实只有你们三人。”
“是的,只有我们三人,而,寒羽也是我逼走的。”
“什么,你逼走的?为什么?”
秦楼客,弱弱地回道:“因为,逐渐长大后的他,喜欢上了涵影,却先来征求了我的意见。”
殇沫,道:“想来,你定是没有同意,他向涵影姐姐表达爱意。”
秦楼客,缓缓点头,“是的,我虽比他年长些,但,我们也算是一起长大的,他的秉性,我是再了解不过的,他不但喜欢争强好胜,且心野,好杀戮,对林中的小动物都从未心慈手软过,又怎么可能照顾涵影一生一世呢...就算,他能照顾涵影一生一世,那么涵影也定会整日活在恐惧中...”
“不过,这都不重要,”他缓缓将眸子移向殇沫,接着道:“重要的是,我也喜欢涵影,我是不会让任何不好的事情,发生在涵影身上的。”
殇沫,说:“所以,薛寒羽便独自出了‘逍遥宿海阁’,去争着、去抢着,他想要的一切?”
“是的,只是他太年轻,心也太急了些,根本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更不该招惹上杨旖儿,”秦楼客,说,“事实上,是他不该碰上溶月...可,这世上的很多事,就是这般的巧合,杨旖儿恰好是溶月的闺中好友,那晚,溶月恰好就在杨府之中...”
殇沫看了一眼秦楼客,发现他那张平日里从未认真过的脸,居然在这一刻变得异常严肃起来,“秦大哥,直到今日,你依然觉得有愧于那薛寒羽,对吗?”
秦楼客,冷然道:“谈不上有愧吧...只是觉得没能照顾好他...”
殇沫转身,来到阁内的木圆桌前,拿起秦楼客一早放在桌上的酒坛,又回到了秦楼客的身旁。
他并没有将酒坛中的酒,分倒入早已空空的杯盏中,而是高举酒坛,痛饮了一番,又将酒坛递给了秦楼客。
不拘小节的秦楼客,索性也仰天痛饮了起来。
在这期间,殇沫喃喃道:“秦大哥,其实,你最应该庆幸的是涵影姐姐并没有先爱上薛寒羽,不然,无论你做什么,如何去做,都将会是一场徒劳...”
秦楼客闻言,怔了住,手中高举的酒坛,顿时落下,碎在了地上。
他明白殇沫的言中之意,今时今日,他能够守在初涵影的身边,也绝不是简单的庆幸,可以言语的。
而是,恰好的命运,天赐的幸运。
“我曾经问过自己很多次,能不能全心全意的去爱着涵影,答案永远是那般得不确定...”
“至从,寒羽死后,我便更不想失去涵影,无论什么身份,我都想照顾她一生一世,不想让她受一丁点委屈,就算我是她的师父,就算她可能排斥,但,我也一定要守在她的身边...”
“幸运的是,她毕竟和我相处了那么多年,也算是深知我的为人,不管我如何转变,如何死皮赖脸地缠着她,她都能肯定,我绝不会伤害她...”
“可,若我与她没有这多年的情谊,就算我已然确定爱上了她,她也难免会去怕,会去不安,我亦不懂得如何去走近陌生的她,所以,既然老天如此安排,我便就不会放手,无论她是否芳华永驻,我都绝不会放手。”
“我知道,这世上一定会有比涵影更加绝艳的女子,但我更知道,能够比得上涵影的,绝无仅有。这世上,又有谁能够受得了我秦楼客的傲慢与脾气呢?这世上,又有谁能够懂我秦楼客呢?”
秦楼客接连的述说,声音已显哽咽,但他还是尽可能的去保持着淡笑。
他并没有给殇沫说话的机会,应该他也无需殇沫任何的肯定和安慰。
他只是轻拍着殇沫的肩膀,勉强笑着,继续道:“好了,我们不说这些了,我来此,是替涵影为你带话来的。”
殇沫,惊道:“噢?”
“噢什么噢,你可听好了,我只说一次,其一,这故府上有一庭三院,下有一室八阁,不论故府来再多的人,也是可以安置下的。”
他接着道:“其二,溶月临走前,告诉涵影,朱棣上了武当山...”
殇沫,不禁问道:“朱棣既然上了武当山,那么,纪纲一定会随行的,溶月是不是也要跟着前去?”
秦楼客,摇了摇头,“这我就不得而知了,但是,这并不是你现下要考虑的事情。”
殇沫,不解地望着秦楼客。
秦楼客,说:“朱棣即位后,大肆兴建武当山,如今更要亲临武当。溶月怀疑,他并不是简单的想要见到武当真人张三丰,而是,另有所图。”
殇沫,惊道:“难道,溶月怀疑,我的父皇躲在武当山上?”
秦楼客,说:“这不无可能,毕竟,这世间能够公然对抗朱棣,抗旨不遵的人,也唯有张真人了。”
殇沫沉默了,师父郭明轩曾听信传言,让他随郑和大人去往过海外找寻父皇,他也的确在海外找到了与父皇建文帝有关的人和痕迹,但,终是无果而归。
——他了解冷溶月,既然朱棣的这一举动,能让冷溶月起疑,那定然也是有些依据的。
——那么,武当之行,也势必成了他的当务之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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