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池菡萏映着绿波,卷舒开合甚是漂亮。慕云笙兴起,扶德妃在池边亭下长椅上坐下,自己脱了鞋子便跳下莲池去采荷花。
也不顾淤泥污秽,喜笑颜开地采了十数枝,正待上岸,忽见德妃平静的面容脸色突变,手指着云笙,无声地张着嘴。
慕云笙又是疑惑又是担心,急忙问道:“娘娘,您怎么了?”
德妃“啊”地一声大叫,喊道:“旻儿,我的旻儿!你不要动,娘来救你来了。”
不顾一切地自莲池旁的栏杆上跳了下来,幸而池塘边上,池水不过一腿深,德妃跳下来也只是陷于淤泥中动弹不得。
慕云笙急忙扔了手中荷花,吃力地行至德妃身边,拉扯着她慢慢地往岸边移动。
德妃边喊边哭,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两人才算平安上了岸,德妃始终不肯放手,抱着慕云笙哭喊着:“旻儿,都是娘不好,娘没有看好你,以后你再也不要离开娘了。”
鼻尖一酸,眼眶微红,轻轻拍着德妃的背:“以后我都陪着你。”
慕云笙正在安抚德妃,却不想德妃这么一闹,竟惊动了正在御花园与一众妃嫔赏花的皇帝。
至尊寻声而来,发现是慕云笙和德妃二人,当下脸色就变了,再看她们满身泥泞,脸色更沉,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慕云笙拉着德妃伏身行礼,答道:“回陛下,奴婢和德妃娘娘不小心掉到莲池里了。”
“好端端的怎会掉下莲池?”
还未等慕云笙回答,本来好好跪拜于地的德妃猛地站起来冲到皇帝身前,一把抓过皇帝手臂,将他往慕云笙的方向拉去,“嗬嗬”笑道:“陛下,你看我们的旻儿回来了,我带你去见他。”
本来她疯疯癫癫,旁人亦素来不将她的话当真,不过今日她疯得更厉害了些,众人就不免将目光投向了慕云笙。
有入宫时间较长的妃嫔,将慕云笙细细打量了一番,心里俱是一惊,这宫女眉目之间竟真的和早夭的六皇子十分相似。
皇帝脸色铁青,对德妃癫狂的举动不耐至极,随侍太监慌忙将德妃拉开,令她无法再接近皇帝。
站在皇帝身侧的皇后语气极为严厉斥责道:“大胆奴婢!你怎容她在这胡闹,惊了圣驾。”
慕云笙伏身道:“回皇后娘娘,奴婢见这几日德妃娘娘精神有所好转,便想着带她到处走走,未曾想竟惊了陛下,奴婢疏忽,甘愿受罚。”
本来德妃还没注意到皇后,现在一听她说话,定定地看了她片刻,突然指着她凄厉的大喊起来:“是你,是你害了我的旻儿,你这个毒妇……我要你给我的旻儿偿命!”
说完便要冲将过来,幸而太监对她未有一刻放松,急忙将她拉住。
皇后冷笑一声:“当真是疯的无药可救了!既是如此,那还留着这条命做甚?”
慕云笙敛眉作答,声音平缓清晰:“皇后娘娘,您是知道的,德妃娘娘神志不清已有很多年了,讲话经常颠三倒四,皇后娘娘心慈,求您宽恕德妃娘娘。”
皇后心中有鬼,极其不愿看见德妃,不耐地道:“既知道她神志不清,以后就少带她出来走动。”
皇帝表情木然冷漠,也不作声,只是深不可测的看了一眼慕云笙,一甩袖袍,转身便走。
身后一干宫人太监,急急跟上,再没有人多看一眼这个曾经也享受过皇帝万般恩宠的落魄妃子。
待皇帝走远了,慕云笙方才站起身从太监手中牵过德妃,柔声道:“娘娘,奴婢送您回去吧。”
德妃任由她牵过,呆呆地不说一句话。
德妃自莲花池回来后,对慕云笙更是形影不离,好像生怕一眨眼,慕云笙就消失了一样,虽依然呆傻,却似乎懂得了关爱体贴,时常给慕云笙夹菜添饭,天气闷热时还拿着团扇给她扇风去热,就当她是几岁的孩童一般。
慕云笙自小没有母亲,又对德妃怀有愧疚之情,德妃如此依赖于她,她便也就真正的将德妃当作母亲来孝敬了,每日陪着德妃不问宫外之事也觉得颇为幸福安宁。
北齐使臣递交了国书,没几日便回国了,那太子萧启却一直在文阳王府住了月余。
不日便听得皇帝要在紫金殿为萧启设宴饯行,慕云笙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朱敏之一定会在那日下手。
随后几日她在吟秋宫始终坐立不安,也不知朱敏之会如何部署,计划会不会成功?会不会给他带来危险?如果侥幸成功会造成怎样的后果?
等待漫长又难熬,设宴当日,慕云笙将德妃哄睡之后便叮嘱小霜和玉容好生照顾,一个人悄悄地往紫金殿行去。
沿着宫墙快步而行,一路上小心翼翼地避开了值班巡视的禁卫,行至紫金门外一处甬道的拐弯处方才止步,再往前就是紫金殿的殿前广场了,广场两侧禁卫军守卫极是森严,慕云笙怕被发现便不敢再冒进一步。
此时宴席未开,受邀的王公重臣陆陆续续地经过紫金门进入紫金殿,慕云笙不久就看见了端木宗离,事关重大,也顾不得以前自己在他面前放下的狠话,忙招手叫他过来。
端木宗离早知道她会在这等她,径直走到她藏身的地方,低声问她:“你要干嘛?”
很长时间没见他了,那种讨厌的一见到他就心慌慌的感觉又出来了,慕云笙警告自己,这不过是利用他而感到良心不安,愧疚罢了。
装作正大光明地问道:“你有没有法子将我带入紫金殿?”
“你要进紫金殿?今日为萧启饯行,殿中皆是朝廷重臣,你如何进得去?”
“不帮拉倒,我自个想办法进去!”
“就算你能进去,你又能做什么?”端木宗离觉得头有些大。
“美人计啊,上次对付柳成舒,就是用的这一招,立刻就将这个晋城恶霸给拿下了。”慕云笙摩拳擦掌、兴致勃勃。
“这个主意一点都不好,你以为别人都像他那般没脑子么?”端木宗离一贯毫无情绪的脸上很是有几分不高兴。毣洣阁
“怎么,你对我的美色没有信心?”慕云笙笑语盈盈地用食指抬起端木宗离下颌,一脸魅惑地在他耳边低语:“文阳王有没有一点心动呢?”
恼怒地反手将她的手打掉,沉着脸道:“你准备如此这般去勾引萧启么?哪个女孩子如你这般轻佻放肆?”
慕云笙冷哼一声,道:“上次在北江,我看你挺喜欢这样的女子啊,凭什么说我?”
“你怎能拿自己和她们比?”端木宗离幽幽说道。
慕云笙没心思去揣摩他什么意思,执拗地问道:“你到底帮不帮?说句话。”
端木宗离略一沉吟,道:“为何要自己动手?一切交给他不是更好?你来只会更危险。”
慕云笙肚中暗忖:知道得还不少,这文阳王的脑袋瓜的确好用。
“我不能总让朱敏之为我冒险,他已经付出得太多了。”她望着端木宗离,十分诚恳地道:“你放心,若不能全身而退,我就算是死也绝不会连累你的。”
端木宗离淡淡地道:“我也不怕你连累。”
自袖袍中拿了面小铜镜和一张类似人皮的东西出来递给她:“这是易容.面具,你自己戴上吧。”
这倒出乎云笙意料,她本是想扮成个小宫女蒙混进去的,端木宗离居然连江湖上传说的人皮.面具都有,还真有点了不起呢。
好奇地接了过来,乍一看之下那面具倒不是十分显眼,嫌弃地道:“颜色这么难看,还不知道会把我变成什么样呢?”
端木宗离微微一笑,没搭话。
慕云笙仔细地将那张面具贴于自己面上,用手一摸,居然与自己皮肤别无二致,甚是光滑舒适,问道:“你看这样行么?”
一抬眸,便见一个俊美柔弱的少年站在自己面前,满脸的不自信。
赞道:“不错,好一个风流倜傥的翩翩美少年。”
“什么?这是个男的?”慕云笙惊异兼无奈:“喂,王爷,我是准备用美人计的!你把我变成个男的,我要怎么办啊?这萧启难不成是个断袖?”
“一天到晚没个正形,你在哪里听来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语毕又将一件男子流云纹锦袍丢给她,端木宗离宽大的袖袍就好似一个百宝箱。
慕云笙瞧他一下子拿出这么多东西,看来是早有准备,也不知他怎么能够将自己的心思猜得这么透彻。
男子衣衫宽大,慕云笙套在自己衣服外面,还觉得有些松,眼珠一转,迅速解下端木宗离腰间玉带,系在自己腰上,低头看了看,觉得甚是满意。
端木宗离任由她解了自己玉带,说道:“你记住,你的身份是吏部尚书之子,亦是金羽军前锋校尉叶雨竹。”
“我知道啦,赶紧进去吧。”话落便拉着端木宗离疾步的往紫金门而去,行至半路不自觉地又摸了摸自己的脸,暗自担心,这么精致的面具应该不会露馅吧。
这次为异族太子饯行,宴饮的规格极高,文阳王身份尊贵又手握重兵,禁卫们猜想他身后的这位少年也定是世家子弟,倒是无人阻拦盘问。
皇帝还未到,王公重臣们也都很随意,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天,萧启也在其中,正和国舅公子刘畅在谈论什么,看样子极为高兴。
慕云笙站在端木宗离身侧等了一会,趁刘畅去找太子的空隙,缓步走到萧启身边,笑语晏晏:“启殿下,好久不见了。”
萧启一脸迷茫地将她望了望,实在想不起来自己何时与他见过面,不过这少年女里女气的声音却很是有些熟悉,疑惑地问道:“你是谁?”
“在下吏部尚书之子叶雨竹,前些日子在国舅府与殿下曾有过一面之缘,殿下果真是贵人多忘事,这么快就不记得了。”慕云笙失望的叹了口气:“启殿下智勇双全、雄姿英发,在东夏实在是难见您这般人物,在下万分想与您结交。”
萧启本就瞧不起东夏男人那般文弱的样子,此刻被慕云笙捧一贬一,甚为受用,傲然道:“我北齐的男儿都是顶天立地的汉子,确实不是柔弱的东夏人可比的。”
“可是咱们东夏总有些人将北齐看做蛮夷,认为北齐人空有蛮力实则头脑简单,丝毫没有畏惧敬仰之心,真是令人遗憾。”慕云笙假装惋惜地叹气。
萧启忽然想到了那日将自己摔下马的女子,恨恨地道:“这样的人若是落到我手上,定叫他后悔来这世上走一遭。”
“那是,那是。”慕云笙神秘地眨眨眼:“启殿下,我知道您在东夏还有一桩心事未了,就这么离开洛京也未免太过遗憾。今日在下便以此为礼,还望殿下笑纳。” 笔迷阁为你提供最快的吾笙所爱更新,第 28 章 第二十八章免费阅读。https://www.bimige.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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