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英廷从台阶上擂台时,小钩子正挤过人群,跑到秦逸民身边。
秦逸民对韦守中挑女婿一事无多大兴趣,但打擂台的既是他徒弟,他自然要来观战。上午,他只看了一小会儿便回家睡觉了。下午,他无事可做,才又过来,本以为呆不了多久,也没叫座,就站在人群里头看,哪知先是前大和尚,后是两位韦守中的猛将,他看出滋味,倒是不舍得走了。
小钩子让他弯腰,附在他耳边说:“秦师父,侯统领功夫厉害,我家小少爷累了,太太让师父看情况帮帮小少爷。”
秦逸民皱皱眉,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小钩子得不到明确答复,像个做到一半的煎饼,没法离锅,杵在那里,用劲瞪着秦逸民。
台上,韦春龄也不多话,抱拳行礼,依旧让对方先出招。
侯英廷说:“景煊弟弟,你打了一天,我这时候出手,未免胜之不武。”
韦春龄说:“无妨。”
侯英廷微微一笑:“对你或许无妨,对我却十分有碍。这么着,今天你拳脚、枪法都比过了,我们就比比兵刃,以十招为限,十招之内,我不能赢你,就算我输。”
他这话一出,台上台下,满座皆惊。秦逸民心想:“景煊即便是强弩之末,要在十招之内打败他,连我也无法保证,这人未免过于托大。”余人见识过韦春龄的本领,更是大躁。有几个好心人大声劝:“侯统领,别轻敌啊。”“对,对,十招太少,五十招吧。”……
韦春龄听侯英廷这么说,心下倒愈发谨慎。她说:“你用什么兵刃?”
侯英廷打个响指,他的随从送过来一根长棍。侯英廷身高一米八五,这根棍子比他更长出一头,浑身漆黑,光滑发亮。侯英廷说:“好久没用这根黑霸王了,今天让它出来溜溜。你可小心,我这兵刃中,别有天地。”
韦春龄事先预备了几种兵刃,见对方亮出长棍,便挑选了一把红缨长/枪/来对阵。
侯英廷双手持棍,横在胸前:“第一招来了。”
他一招“银针探海”,一手持棍,直点韦春龄胸前七处穴。韦春龄以枪拨棍,发现对方神完气足,竟拨不动,便改以枪尖贴着棍身,直取对方膻中。
哪知侯英廷不闪不避,舍弃自身,不改棍向。
韦春龄吓了一跳,不愿上来就叫人送命,长/枪/斜侧,避开膻中,却被侯英廷看准时机,一肘敲在她枪身上,枪被打落在地。
侯英廷攻势不减,双脚踩“品”字,进退若“之”型,第一招使完,紧跟着“旋风卷浪”“二龙绞柱”,将韦春龄逼得满地打滚,狼狈不堪。
侯英廷第四、第五招将前两招左右倒着使出,仍是先“旋风卷浪”,后“二龙绞柱”。韦春龄见他又使出“旋风卷浪”,已想好拆招,没想到方向与前相反,退成进,避为迎,被他一棍打在刚受过掌击的右肩上,疼痛钻心。
韦春龄连着几个翻滚,躲过如影随形的长棍,眼角余光瞥到掉落在近处的长/枪。
韦春龄一个鸽子跳,向长/枪扑去。侯英廷第六招“脚踢华山”,侧面斜击,一脚踢她太阳穴。
韦春龄若要躲开,则离长/枪又远,下一次,侯英廷怕不会再让她轻易靠近她的兵刃。情急之下,她一咬牙,也赌侯英廷不至于向她下杀手,不管那致命一踢,仍飞扑向长/枪。
果然侯英廷长棍点地,借势收住了自己的踢腿。韦春龄趁此机会,抢长/枪到手。
不等她喘上一口气,侯英廷第七招“抛翻天印”就来了。他将长棍往天上一抛,趁她抬头,“天罗地网”,十几把飞刀,迅若流星般直奔她面门而去。
韦春龄兵刃回手,气定神闲,舞动长/枪如密网,一一打开十几把飞刀,甚至把最后三把刀打还侯英廷。
侯英廷暗叫“漂亮”,四指并拢向掌心,拇指抵住食、中二指关节,无名指和小指顶住拳心,一下扣住韦春龄脉门。韦春龄也不知怎么回事,体内力气如水般流泻而出,瞬间委顿。
秦逸民在侯英廷初出手时便起了疑心,等他使出这第九招,他确认无误,想:“这是‘蚩钳手’中第四手‘钉子锤’。此人的功夫是苗疆一路!”
秦逸民也像其他中原武林人士一样,对苗疆充满偏见,一提及苗疆功夫,便如提到猛兽毒蝎。他心思转得慢,手中动作快,怕侯英廷伤到徒弟,抓了两枚随身携带的黑白子,打向侯英廷手腕。
侯英廷没想到座中还潜伏着只黄雀,不留神被打到,手腕一酸,不由自主地放开了韦春龄。
他本拟抓住韦春龄后,使出第十招“引蛇出洞”,接住空中掉落的长棍,从棍中抽出利剑,横剑在她颈侧,叫她认输。哪知变生不测,遭到了暗算。韦春龄极为机灵,察觉到对方抓住自己的力气消失后,不急逃走,反而使出擒拿手段,手腕一翻,反扣住了他的脉搏。紧接着她把侯英廷往边上一拉,躲开空中落下的长棍,自己手中长/枪一转,枪尖横向对方颈侧。
侯英廷心想:“我这次若输给他,输钱是小,丢脸是大,难道还当真去钻狗洞吗?”
他趁枪尖还未到自己颈边,半边身子用力向枪尖撞去。
韦春龄急忙收手,但侯英廷右胸口已扎入枪尖。
侯英廷从自己胸口拔出长/枪,也不管胸部汩汩流血,将长/枪倒持,双手奉还韦春龄:“景煊弟弟,你好本领,这次算是平手,如何?”
韦春龄本想说“算你赢”,但又一想,这不是寻常比武,牵扯到自己婚姻,便狠下心,点了点头。她第一次刺伤对手,见侯英廷前胸的衣服大半已染成血红,不禁脸色微微发白,她说:“你的伤……”
侯英廷逞英雄,也不绑伤口,冲她摆了摆手,便走下擂台。
座中掌声雷动,韦春龄心中也很是佩服。
但侯英廷下台才走了没几步,就腿一软,坐倒在地上,他的随从们忙一拥而上,将他扶起。
韦春龄跳下台,要过去看看侯英廷,却听到一声怒吼,韦守中的声音如雷贯耳:“英廷,英廷你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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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英廷伤势不重,他包扎好伤口后,就回去自己家中调养。
韦守中也带着一家人回府。他神色不善,路上就将韦春龄狠狠训斥了一顿,回来后,本来还要打屁股的,被跟着来的秦逸民拦住了。
秦逸民说:“父亲打儿子,本来我无权插嘴,但关于这孩子,我正好有一番打算,想趁今日,和你谈谈。”
韦守中见他神情严肃,便摒开众人,单独留他在书房。
秦逸民说:“我早就跟你说,约满三年,我要走了。但我到现在还没走,你一定很奇怪。”
韦守中是觉得奇怪,但连称“没有”。
秦逸民说:“不瞒你说,我滞留至今,是奉我们山主和副山主的命令,等待给广西的同盟会朋友们帮点忙。”
韦守中一惊:“贵教也和同盟会有联络?”
“天下有识之士,谁还与他们没点联络呢?”
韦守中心中不以为然,但秦逸民接下来的话更叫他吃惊,他说:“此外,我这次走,想把景煊一起带走。景煊这孩子,年纪虽小,但志向远大,他若跟着你,恕我直言,以如今的局势,怕难以施展拳脚。我跟他说了同盟会的事情,他对那些人的所作所为,很是认同,也愿意跟我同去。现下,就看你的意思了。”
秦逸民能说出这番话,是已经做好了迎接韦守中暴跳如雷的准备。他本可以一言不发,先斩后奏,但考虑到韦守中于己有救命之恩,所以宁可受他责备,甚至与他撕破脸,也要先将话说明白。
哪知韦守中听后,双眉紧锁,双手向背,半天没发一言。
秦逸民被周围的寂静压得有些胸闷,他说:“韦大哥……”
韦守中突然开口:“就这么办吧。”
秦逸民瞪大了眼睛。
韦守中说:“你要带你徒弟去干什么事,无须向我汇报。但我丑话说在前头,他做什么,都不要用我的名头。若被我知道有人打着我的名号结交匪类,攻击朝廷,那说不得,上面一声令下,我也只好拿办不误。”
秦逸民对韦守中的这一转变,半是高兴,半是糊涂。他隐隐觉得,韦守中这次从广东回来,似和他以往有所不同。
他说:“景煊听你这么说,一定高兴。你放心,他还是个小孩子,我不过带他去同盟会历练一番,长点见识。对外,就说他是我们洪门弟子,保证不连累到你。”bïmïġë.nët
韦守中苦笑:“我马上就调任云贵总督了,你们在广西沸反盈天,也不关我的事了。”
秦逸民心想:“果然有变故了。”他和韦守中虽然意气相投,毕竟各为其主,再问下去,反而不美。秦逸民没再多打听,泛泛安慰了几句,便告辞离去。 笔迷阁为你提供最快的春煊更新,第 12 章 十招免费阅读。https://www.bimige.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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