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干奴才依旧跪着,只恨不得将头埋进身子底下的土地。白姝卿离他数步之距与他对视,纵然不愿他误会她与隋珩有什么,真相却是不能讲的。倘若她告诉楚景淮其实隋珩便是他的后一世,在她心里他与隋珩其实没有分别,楚景淮便会信她的话吗?她很确信楚景淮的态度,连她自己都骗不过的事,睿智如他又怎会轻易相信?
他与隋珩是不同的,纵使他们之间的联系千丝万缕,纵使他们都会对她极好,心里却深爱着另一个人。更何况,她无法确定一个饱读诗书的古代人对于生死轮回之事会如何看待,会不会将她看作妖邪。
见他嘴角溢出的鲜血,她亦担心他的伤势,但此时此刻,她却没什么话好说,只是双手紧紧地攥着被角。
屋内一时死寂。屋外有飞鸟打着翅膀飞离树枝的声音,枯枝坠地,不知落在屋外的什么物什上,竟发出“当”的一声。这声音恰惊醒了被怒气冲昏头脑的人。楚景淮忽然意识到方才自个讲了什么不可挽回的话,还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见她只是面无表情地望着自个并不讲话,碍着面子,他只好转身便走。
祥伯见楚景淮旧伤发作,这会见他竟真的就要这么回王府去,也顾不得主子在发脾气,立马起身追了上去。楚景淮已经走到门口,闻见身后有人急急追上来的声音便顺势收回了正要迈出房门的脚。
“王爷的伤势要紧,今晚便暂且歇在别院,待天亮以后再赶回王府不迟,否则刚养好的身子又要受苦。”祥伯劝道,眼稍掠过静静躺着的白姝卿。
楚景淮听罢他的话,下意识地向白姝卿瞧去,方才她眼中还得见对他伤势的焦急牵挂,这会却轻阖着眼,似是并未闻见祥伯方才的话。
他一时又气急,却不甘心就这么离开,于是一咬牙道,“命大夫随我过来。”说罢,他转了身,进了隔壁的房间。
**
楚景淮一走,这屋的奴才皆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白姝卿这才慢慢睁开眼,令他们都起身各司其职去了。碧凝朝雪盏使了个眼色,雪盏立刻便悟了,悄悄退了出去,还体贴地轻轻合上房门。
白姝卿自然知道雪盏这是要去隔壁房间查看楚景淮的伤势,作为她身边的人,倒是很会替她着想。如今忻王新娶了新王妃,娶的又是他真心所系之人,两个丫头嘴上虽然不说,私下里一定在替她着急,这会她又跟忻王吵了架,肚子里毕竟还怀着那人的孩子,两个丫头自不希望因为那些无须有的事令两人之间生了嫌隙,使她日后在王府里的日子不好过。
碧凝雪盏既替她想到了,她便由着她们去。
一盏茶的功夫,雪盏推门进来,来到榻边轻声禀报楚景淮的伤势,“大夫说王爷身上的伤已无大碍,方才不过是气急攻心,只需静养几日便可大好,主子不必太过挂心。”
气急攻心……他似乎一直极容易被她激起脾气。白姝卿几不可见地点了下头,又见她似还有话说便出声问道,“雪盏,还有何事?”
雪盏看了碧凝一眼,也不知碧凝无声给了她何种暗示,白姝卿已听得雪盏道,“方才奴婢过去王爷那里,王爷询问奴婢为何跟过去、可是有事要禀,奴婢只好说是主子吩咐我过去查看王爷的伤势……”她顿了顿,见白姝卿神色无异才斟酌着词句道,“王爷听说奴婢过去是主子的意思,便问奴婢主子这是何意,为何要王爷从今往后莫来这别院却又关怀他的伤势,奴婢自作主张,便说……”
雪盏声音越来越小,讲到最后竟没了声。
依楚景淮的脾气,他会问出口那样的话她丝毫不觉得奇怪,她甚至可以想像他讲出那番话时的模样,白姝卿好脾气地笑笑,轻声问道,“你是如何回了他的话?”
雪盏这会见她露出笑容差点便要跪下,她在心里将碧凝骂了一通才战战兢兢道,“奴婢便说其实主子自然是盼望王爷能留下来,方才所言不过是气话,只是碍着面子才会派奴婢过去。”
“主子,”雪盏讲完便真的跪了下来,“奴婢知错,奴婢不该擅自跟过去还自作主张地讲了那些话,主子若要责罚,那便罚罢。”
白姝卿知道雪盏是替她着想,但她很久未因着什么事而责罚两个丫头,倒令她们二人越发大胆了。白姝卿脸色一凝,碧凝意识到不妙,忙在雪盏身旁跟着跪下,“主子若要责罚雪盏,那便将碧凝也一同罚着。”
“好,既然你俩上赶着受罚,今晚谁都别想睡,你们便在门后候着,若有人悄悄溜了进来,我拿你们是问。”
碧凝雪盏面面相觑,心里都明白主子口里的“有人”讲的是谁,除了王爷哪个不怕死、敢大半夜摸进主子房里?二人都未点破,只是垂头称是,默默地走到门后,面对面值夜。
**
白姝卿这回总算可以安下心,经过这一晚的折腾就算她不累肚子里的小家伙也该抗议了。她往碧凝雪盏的方向看去一眼,确认门外没有异样才慢慢闭上了眼。脑中一瞬变得混沌,几乎是立刻便呼吸匀停。
前几日或许是记挂着楚景淮跟秦汐颜大婚的事,她夜里总爱做梦,梦里都是些稀奇古怪的画面,每回醒来皆是一身冷汗,睡一觉比打仗更累,这回却睡得有些沉了。
碧凝跟雪盏立在门后悄悄打着盹儿,蓦地听到门外传来异响,正欲睁开眼查看,只觉四周飘来异香,身子却越来越沉,心中意识到不妙,尚来不及出声,人已双双倒在地上。
站在门外守卫的人对此见怪不怪,只当什么都没看见。楚景淮熟门熟路地打开房门进了屋。榻上的人睡得极为安稳,两只手露在被褥外,相叠轻轻搁在腹部隆起的位置。他怕吵醒了她,放轻了脚步慢慢走上前,将她已有些凉意的手一一收进被底。
她躺在里侧,倒似特意为他留了位置一般,楚景淮倒不至于无耻到讲出那番话还爬上床,只是在榻边坐了。黑暗里很难看清她的眉眼,他却知道她此刻睡得很甜,似乎心情大好。倒是将他赶走,她便开心了?
雪盏讲的那番话他根本不信,白姝卿巴不得他往后再不会踏足她这里,可他总要替自个找个台阶下,她不愿给,她的丫头给也是一样。
与她大婚前,他曾派人仔仔细细地查过她大大小小的事,但有关隋珩这个人的一切他却查不到,便似这个人从未存在过一般,但白姝卿将他错认作隋珩、梦中不止一回喊过那两个字却也不是假的,思来想去,他始终找不到答案。
这回她腹中胎儿遇险,如此紧要关头她再次喊出那两个字,如何教他不怒?
楚景淮伸出手,指腹摩挲过她的眉,低沉的嗓音划过暗寂的夜,“我不管那个男人是谁,你既嫁了我,爱着他也好,不再牵挂了也罢,此生便与那个人再无半点干系。”
“在决明寨时你我不是还好好的?你会因为段玥吃味,难道不是在意我?在我面前承认、对我服软便那般难?”他知道她此时听不到他的话,反而放下了一切顾忌,若她醒着,这番话他无论如何都讲不出口。
他沉默了半晌,因她睡着也不觉得尴尬,他想起什么,大手隔着厚厚的被褥搁上那隆起的地方、轻抚了几下,“秦汐颜的事,你本不必介怀,”他自个尚且不知对一个曾经罔顾他生死、背叛他的人该不该继续相信,虽然他对秦汐颜的情意未灭,“你只需养好身子,将这小东西平平安安生下来便好。还好他无事,你也好好的,否则我……”
他似乎忽然意识到即将说出口的是什么事关重大的话一样,顿了顿后将后半句话默默收回。手底下的人却在此时动了一下,楚景淮以为她醒了过来,立马收回了手。
以往与她吵了架,他想要过来看看她时总会连同她一起迷晕,但这会他顾忌着她肚子里的孩子,顾忌到她此时经不起任何折腾的身子,只让门口的两个丫头睡死了过去,并未对她做什么。bïmïġë.nët
他方才讲的话,她到底听到多少?
“阿姝……”他试探地唤她一声,却未等来她的一丝回应。楚景淮放下心来,悄悄与她讲话的兴致却顿失,他未再待太久,像来时那样悄悄离开了她的房间。来时怕秦汐颜对她记恨,他也对秦汐颜用了迷香,算算时辰,待他赶回王府秦汐颜也该醒了。
** 笔迷阁为你提供最快的静女其姝更新,第 35 章 第三十五章免费阅读。https://www.bimige.net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