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点整，一家子围着电视边看春晚边吃年夜饭。
电视机主持人激情昂扬的说着新年贺词，陆漫吃着饭，有些心不在焉。
陆妈妈察觉异常，碰了下陆爸爸的胳膊，给他使了个眼色，陆爸爸立马会意。
“漫漫，裴凛那孩子，过年都是一个人吗？”
“嗯，从来都是一个人。”
“这孩子真可怜。”陆妈妈感叹一声。
陆爸爸没再说什么，年夜饭在不算欢声笑语的气氛中度过。
陆家有守岁的习惯，陆漫睡不着，就给裴凛打电话。
陆漫打电话过来时，少年刚端着做好的菜出来，菜里难得有肉，家里冷冷清清的，除了墙上和门口贴着的对联和福字，能看出些许年味儿来，不然还以为这只是平常的某一天。
小区隔音效果不是很好，天上绽放着五颜六色的烟花，楼下充斥着小孩儿欢声笑语的声音，和大人时不时扯着嗓子喊‘注意安全’的话。
裴凛静静听着外面的热闹，窗内窗外恍若两个世界。
这些年，他每年过年都能听到，但从来不会参与，心也从一开始羡慕，难受到现在的平静无波，纵然外面再怎么热闹，也和他没关系。
只是今年略有所不同，他多希望此时身边能有陆漫陪着，和他一起吃年夜饭，一起放烟花，一起守岁，一起....
他有太多想和她一起做的事情了。
那样的日子，他一定是笑的最开心的那一个吧。
然而，这些美好的幻想如今也只能存在于脑海中，就连这向来不在乎的除夕夜，此时也让他觉得难过。
所以，在陆漫打电话过来时，他下意识以为她要过来。
“裴凛，新年快乐！”
电话那头是少女轻松愉悦的声音，想来女孩一定和家人吃团圆饭了吧。
“漫漫，明天才是大年初一。”
“那又怎么样？提前跟你说新年快乐，你的幸福就能来得更早。”
他静静听着女孩的‘强词夺理’，低头吃了口菜，碗筷碰撞的声音，正好被她听到了。
“你做年夜饭了？”
“嗯，做了四个菜，还放了肉。”
其实以前除夕夜他根本不做菜的，一来手上没钱，二来家里就他一人，这个节日和他也没多大关系。
陆漫却能想象到他此时孤零零的一个人，吃着年夜饭的那种孤寂感，这种画面她仅仅只是想想，都觉得崩溃。
真不敢相信，他的少年，这些年是怎么撑过来的。
“裴凛，我想快点长大。”
电话那头传来少女落寞声音，裴凛身子一僵，双瞳微缩。
“漫漫，别着急，咱们总会长大的不是吗？”
“那不一样，我想快点长大，这样就没有人能阻止我们在一起了，我想和你一起守岁，想和你一起放烟花，一起看春晚吃年夜饭，更想和你有个属于我们的家。”
哐啷！
少年早已震惊在原地，手上的筷子掉在地上，发出清脆声响。
他抬手捂住自己的眼眸，从来不会流泪的他。这是第二次哭了。
原来，不只他一个人这样期待着，还有他心爱的女孩，也和他一样，想在这万千灯火中，有一盏属于他们的灯。
“裴凛？”电话那头的人一直不说话，陆漫暗想，这人不会睡着了吧？
少年抬手擦掉眼泪，“嗯，我在。”
“我还以为你睡着了呢！”陆漫呼了口气，没注意到前面微颤的声音。
“没有，今天除夕夜，要守岁的。”
——
次日陆漫醒来，她才发现，说好了要电话陪着少年跨年，但她后面实在太困了，也不知什么时候睡过去的，一看通话记录，两人整整打了四个小时的电话。
她顶着两个微肿的眼睛，一下楼就被陆妈妈拉过去交代今天要干的事儿。
宜城这儿过年的习俗，大年初一早上不拜访亲友，要去给老祖宗们上坟，下午才正式开始走亲访友。
陆漫一家人上坟回来，陆爸爸和陆妈妈商量着今年先去哪个亲戚家拜年，陆漫却兴致缺缺，不是很想去。
夫妻俩拿不定主意，于是问陆漫，“漫漫，你想先去你舅舅家拜年呢还是你姑姑家？”
“舅舅家吧。”
陆爸爸看出来女儿不对劲，走到陆漫身边坐下。
“漫漫，你是不是想和裴凛过年呢？”
陆漫回头看陆爸爸，“嗯，他每年过年都是一个人，太孤单了。”
“爸爸同意你们一起过年，但前提你得先去给舅舅家和姑姑家拜年。”
陆漫眼睛一亮，她兴致缺缺就担心陆爸爸不让她和裴凛过年。
现在有陆爸爸这句话，顿时让她打了鸡血，“谢谢你，爸爸。”
两天时间，不是很长，但对陆漫这种一心只想和裴凛过年的人来说，就显得有些漫长了。
好不容易挨到第三天，陆氏夫妇要给其他亲戚拜年，直到她今天要去裴凛家，陆妈妈临走前特意准备了好多年货，嘱咐她去时把年货也带上。
算是对上次她感冒时，裴凛天天给她送冰糖雪梨的感谢。
走之前，陆漫特意给裴凛打了个电话，然后拿着年货直奔裴凛家。
她见到少年的那一刻，来不及放下手上的东西，就冲过去抱着他，“裴凛！新年快乐！”
少年脸上的笑，从见到陆漫的那一刻起，就没停下过。
“漫漫，新年快乐。”
他发现陆漫手上提着好多东西，陆漫顿了下，把年货拿给他，兴奋道：“裴凛，这是我妈妈让我带给你的，她说谢谢你上次给她送冰糖雪梨。”
少年笑笑，转移话题，“漫漫，你先把东西放那儿，我去给你做好吃的。”
“那我来帮你。”
“不用。”少年拒绝了她，“今天你是客人，怎么能让你下厨呢！”
说罢，少年钻进厨房，陆漫没事儿干，这才静下心来认真打量这里。
和她想的一样，冷冷清清的，要不是墙上那十分显眼的福字，她真意识不到今天过年。
在她印象中，过年必不可少的一样东西就是电视。
前世，她也来过裴凛家，她记得那时候他家有个特别老旧的电视机，现在怎么没了。
她找了一圈儿，终于在阳台的某个角落里找到了它。
“裴凛，电视机还能用吗？”她大声喊。
下一秒，少年从厨房里探出身子来，“应该还能用，漫漫你要看电视吗？”
说不上看电视，她只是觉得家里太安静了，一点过年的氛围都没有。
“嗯，今天有春晚的重播，一会儿咱们边吃边看。”
“行，你稍等我一下。”
少年焖好肉，帮陆漫把电视机重新安装好，他尝试着打开电视，屏幕里雪花晃了几下，放出来的频道正在播放小品。
家里有了声音，果然和刚才不一样，热闹了不少。
少年又去厨房忙活，没多久端着吃的出来了。
两人紧挨着坐下，看着春晚吃菜，少年则细心帮她剥龙虾壳。
孤寂的心终于有了归属感，哪怕两人不说话，就这样静静待在一起，都让他觉得无比温暖。
第一次，他觉得这个困了他十多年的囚笼，第一次有了家的感觉。
陆漫正看到高兴处，抽空看了眼裴凛，发现他一直给自己剥龙虾尾，自己愣是一口没吃。
“裴凛，你也吃啊，这么多东西，我一个人吃不完。”
少年没接她的话，转而说道：“漫漫，你知道吗？这是我过得第一个新年。”
嘴里的龙虾尾突然就不香了，她想说什么，但被少年抢先一步。
“曾经我以为，过年和我没关系，现在终于体会到，和喜欢的人一起过年竟然会这么幸福，但人的本性就是贪婪，体会到了过年，想要的就会变得更多。”
陆漫咽下嘴里的龙虾尾，“那你想要什么？”
少年眼波闪了闪，“漫漫，今天过年，你骗骗我都可以，我想要一个家，想要一个属于我们的孩子。”
陆漫一脸愕然，是啊，裴凛从小到大就没体会过家的温暖，纵然他表现得再怎么不在乎，心里也依然期待能有个幸福的家。
“裴凛，我可以承诺给你一个家，可是关于孩子，这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我没办法那么草率的答应你，毕竟那是一条生命。”
再抬头，少年再度恢复成清冷的模样，脸上的温柔不减。
“这样就够了，漫漫。”
陆漫本以为，两人第一个新年会有个圆满的结局，没想到，吃到一半，一位不速之客闯了进来。
许久不见的裴潜此时一身酒气，看到桌上的饭菜，打了个酒嗝。
“哟，你小子现在富起来了啊，瞧瞧，都吃起了大鱼大肉，却让你老子我受冻挨饿，你可真是爹的好儿子啊！”
裴潜一出现，裴凛就把陆漫护在身后，一脸防备道：“裴潜，你来干什么？”
“干什么？”他一屁股瘫坐在沙发上，“当然是来看看我的儿子现在过着多么奢侈的生活。”
醉眼落在陆漫身上，男人嗤笑一声，“哟，出息了，喝酒吃肉都知道让美女陪着了，来来来！也来陪陪大爷我！”
说着，男人踉跄着上前就要对陆漫动手动脚，裴凛一把抓住裴潜的手腕，脸色铁青，一拳落在男人脸上。
“裴潜！你别太放肆！”
那一拳，直接把裴潜打懵了，脑袋空白了很久，才反应过来一件事。
他竟然被裴凛打了！
男人仿佛受到什么刺激，又像是发泄心中的怨气，和裴凛扭在一起，两人似乎都对对方有怨恨，落在身上的拳头一个比一个狠。
“好你个白眼儿狼！把你二叔弄进去不说，害得你二婶天天以泪洗面，现在还想打我？怎么？是不是还想弄死我啊？”
少年不吭声，他那双冰冷的眼眸底下，埋藏着深深地恨意。
如果可以的话，他还真恨不得弄死他！
陆漫气得要死，听到裴潜在那儿颠倒黑白，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明明是你们先利用裴凛，谋取不正当利益在先，裴凛凭什么要替你们背黑锅，还有！送裴潜进去的那个人是我，和裴凛没关系！”
裴潜一愣，反应过来怒火滔天，丢下裴凛冲到陆漫跟前。
“臭丫头片子，都是你干的好事！今天老子非收拾你不可。”
“漫漫！”趴在地上的少年惊呼一声，双眼充血，连滚带爬的冲上去，但来不及了。
就在裴潜那一拳眼看着落在陆漫身上，少年心都要碎了。
但陆漫也不是吓大的，她身子灵巧一躲，避开了裴潜的拳头。
就在裴潜准备再给陆漫一拳时，她忽然举着手机，“裴潜！我劝你最好冷静点，之前因为你是裴凛的爸爸，我对你一忍再忍，如果你敢碰我一根手指，我一定会让你进去陪裴货吃饭！”
想到那不是人呆的鬼地方，裴潜退却了，但输人不输阵，他冷哼一声，“当我裴潜吓大的？你一个小丫头片子能掀起什么浪花来？我可是裴凛的爹，你把我送进去，你觉得他会原谅你吗？”
“漫漫，我不怪你。”
裴潜：“？”
他气得要死，怒吼一声，“裴凛，你别忘了我是你爸！”
“我爸？”少年擦掉嘴角的血迹，声音冰冷，“打我，折磨我怎么没想到你是我爸？利用我获取不正当利益时，怎么没想到我是你儿子？现在害怕被送进去，知道你是我爸了？”
“裴潜，在我心中，你只是一个陌生人。”
有了裴凛的支持，陆漫越发有了底气，“听到了吗裴凛，还想继续动手吗？”
裴潜咬了咬牙，纵然他想动手，但忌惮陆漫家的实力，不得已只能作罢。
“你俩给我走着瞧。”
裴潜一走，少年赶紧查看陆漫有没有受伤，确认她没事，少年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他抱着她，全身都在发颤。
“漫漫，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他真担心裴潜那人气不过中途叫人又折回来，他拉着陆漫的手，沉声道：“漫漫，这里你不能再继续呆下去了，你赶紧回家！”
“那你呢？我走了你怎么办？”
“我没事，你不用管我！”
“不行！”陆漫说道：“我知道你担心裴潜再回来，但是你放心，裴潜他聪明的很，知道和我家对抗是什么后果，如果他真的不怕，刚才就把咱俩给收拾了，还用得着请帮手？那不是多此一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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