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即便如此他们脸上的神色也不免严峻了起来。
“到了。”
上衫越推开门走了进来，他身上穿着黑色连帽衣，即便他的须发都已经白了但深陷着的双眼里依旧有刀剑交鸣。
“当大副的感觉怎么样？”
副校长依旧是牛仔的打扮，丝毫没有因为这里是海上就更改自己的作风。
“还行，倒是你。我不知道德州也有海，牛仔来这里做什么？骑鲨鱼吗？”
“这个主意不错，不过前提是我得给他们安上鞍。”
副校长耸了耸肩，开口说道。
余淮山没有说话，指示书默默的透过舷窗看着窗外立在海中的钢铁建筑。
那是蛇岐八家建立的海上油井，他们现在已经离开了日本海域，来到了属于这个国家的经济海域。
“须弥座，也叫不沉之须弥座。那个家伙掌管蛇岐八家的时候还是做了一点事情的。”
上衫越站在余淮山身边，面无表情的说着。
“你不该过来的。”
余淮山的声音很平静，平静的就像是海面上蔓延出来的水汽。
可他的眼底里头倒映着的却是无边的风浪，好像他始终都站在这个世界的风暴眼中。
“你不是安排了人吗？那个胖胖的男人，我突然记起来我好像和他见过。那个时候他有个搭档，是卡塞尔的人。”
余淮山没有说话，而是扭头看了一眼上衫越。
对于他会知道路谷城的身份他一点都不意外，这家伙在亚洲的混血种圈子里并不低调。
“我不想让他现在就暴露出来。”
“是啊，所以你让你弟弟也留在源氏重工了。”
上衫越没有一点退缩的意思，而是盯着余淮山继续说道。
“他们是我的孩子不假，但我也没理由看着别人的孩子为了日本拼命。我是皇，即便逃避了很久，但有些担子只有我才能挑。”
老人说完这话之后拍了拍余淮山的肩膀，转身离开了船舱。
恺撒看着对方的背影，冰蓝色的瞳孔里有些无奈。
“真是骄傲啊，我突然觉得和你们这些怪物在一块也不错。”
恺撒看向余淮山开口说道，后者微微一愣有些好奇的看着对方。
“我还以为你不会说这话，这次下潜的任务主要还是麻烦你。具体事项等下施耐德教授会连线进来，希望一切顺利。”
被伪装成渔船的摩尼亚赫号在须弥座面前停下，这座耗费了无数人力的建筑终于亮起了灯光。
这是人类所能达到的极限，它比这世上所有的海市蜃楼都要壮阔。
巨大的钢铁建筑在灯光的照耀下突破铁黑的云层，静静的伫立在海面上，俯视着在它身上以及面前的凡人。
然而让人惊讶的是这样的建筑不止一个，除了他们面前的这个之外，其他方向上还有五个。
它们将这处海面彻底包围了起来，好像无数沉默的卫士正在觐见自己的王。
“真让人惊讶啊，这些东西看起来很结实。”
路明非不由得有些感慨，他现在的心态不错，丝毫没有之前的慌乱。
“这个槽烂透了。”
余淮山随口回道，摩尼亚赫号熄灭了燃气轮机，在两侧的船身上加挂了牵引锁链。
它被牵引进了浮动的平台船坞，这些家伙远比摩尼亚赫号要大得多。
随着闸门的关闭，所有人的眼前都陷入了黑暗，好在灯光在下一刻依次亮起。
浑身黑衣的男人们从黑暗中露出样貌，路明非看着他们杀气腾腾的样子才记起日本分部其实是个黑道组织来的。
“欢迎家主前来须弥座视察！”
那些人整齐的弯腰鞠躬，把卡塞尔的众人都吓了一跳。
余淮山有些无奈的看着上衫越，“老爷子，您今年高寿呢？我导师在卡塞尔都没这么整过。”
“嗨！你这个逆徒！我又不是卡塞尔学院的校长！再说了，我对男人没有兴趣！”
副校长提着酒壶脸上的神情颇为不满，上衫越也有些无奈，他只得耸了耸肩解释道。
“没办法，你知道的我们是礼仪之邦吗，比较讲究这个。”
余淮山看着面不改色的上衫越，心说你们这些上了岁数的老东西果然都不要脸。
门型吊车移动过来降下了吊桥，余淮山等人分了两次去往最高层的电梯。
风机旋转的声音充斥着他们的耳膜，显然这个建筑为了能在海里立足也做出了一些努力。
路明非感受着鼻腔里来来自海水的湿润，脚下的步子尤为小心。
这座漂浮在海面上的建筑，每时每刻都在随着海浪小幅度运动。
他不敢松开抓着栏杆的手，生怕自己倒在这里的楼梯上。
“别紧张，这里采用全数字化操控，不会出现大幅度的波动。”
随行的宫本志雄看着路明非紧张的样子，忍不住开口说道。
“我没事，只是不了解这里的运作原理，我们现在是在日本海沟上方对吧？没有锚的话怎么固定的？”
路明非问出了自己关心的问题，宫本志雄推了一下眼镜。
“还是用锚，其实你误会了一件事。日本海沟最深的地方大概有八公里，但是因为板块的运动这里的地形很极端，除了日本海沟之外其他地方并没有这么深。一共十六只锚将它固定在这里，你担心的大幅度运动在这里不会出现。”
路明非点了点头，可他的手并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好在他们很快就到了目的地，须弥座的顶部离海面还有一段距离。
可即便如此海浪砸在它底部时激起的白色浪花，还是能冲到他们的面前。
路明非看了一眼周围被钢缆连接在一起的其他几个须弥座，这些浮动平台上都站着身穿白色作战服的男人。
在他们身边是全天候的直升飞机。
路明非的脑海中突然想起了战争这个词汇，他突然觉得蛇岐八家今天就是在发动一场战争，一场蓄谋已久的战争。
上衫越走到了众人的面前，从须弥座看向了周围。
那些穿着白色作战服的男人都恭恭敬敬的站着，仿佛是等待着检阅的士兵。
“诸位，今晚有劳了。”
老人的声音通过扩音器在海面上传出很远，将几座须弥座都包裹了进来。
“你们当中可能有些人不认识我，没关系，我本来就是旧时代的余孽。早就应该死了，但我还是需要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源稚生，源稚女，上杉绘梨衣的父亲。曾经的影皇，今晚将要在这死战的人。
所以，诸位，拜托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弯下腰鞠了个躬，脸上的神情说不出的严峻。
“全力以赴！完成家族托付！”
所有站在浮动平台上的男人都齐声回应，上千人的声音叠加在一起甚至将海浪的声音压住了。
“本次作战将有关西支部组成风组，他们的工作是在空中巡视这里，并且驱逐所有不相干的人员。”
上衫越看向余淮山，一边介绍一边拿起了信号枪。
蓝色的光弹在空中游曳，所有的全天候直升飞机也都随之升入了空中。
余淮山点了点头，看着被这些黑色铁鸟用探照灯照亮的海面没有说话。
“关东支部组成火组，他们的任务是火力警戒。”
上衫越见余淮山对此缺乏兴趣，当下也没有再多介绍，而是直接拿起了信号弹激发。
浮动船坞的闸口缓缓拉开，白色的水警船在海面上起伏前进。
船头上的双联机枪转动着扫过海面。
“风魔家的精锐组成了林组，他们已经在外围布防了，如果有恶劣的天气他们会在第一时间通知我们。”
上衫越说完这话之后，看向了站在他身后的余淮山。
“剩下来的就是我们这些人了，我们是山组，不动如山的山组。我们的任务就是确保他们能够活着下去，活着上来。”
余淮山不可否认的点了点头，转身看向路明非。
“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都准备好了！”
路明非拍了拍他挂在胸口上的包，脸上满是自信。
可他脸上的黑眼圈还是让他看起来有些狼狈。
余淮山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他只是扭头看向了上衫越。
“我们这边没什么问题了。”
“不，我觉得你们这边还是有些问题的。”
宫本志雄推了推眼镜，走到了恺撒和楚子航的面前。
“你们看过改装之后的迪里亚斯特号吧？一般来说我不应该在行动之前说这种丧气话，但为了你们的安全考虑。
在你们接近目标的第一时间就清空所有外载武器，甚至你们的动力舱也都要一起丢掉。”
宫本志雄脸上的神色极其认真，恺撒和楚子航则是一脸平静的看着对方。
“好。”
等到他把话说完，楚子航点了点头回了他一句。
宫本志雄突然觉得有些抓狂，他辛辛苦苦说了这么多可不是为了听一句好的啊！
“不错的建议。”
恺撒冰蓝色的眸子里依旧满是慵懒，他伸出毛茸茸的大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宫本志雄沉默了，扭头看向余淮山。
后者咳嗽了两声走到了恺撒他们的面前。
“虽然已经说了很多遍了，但我还是得再说一遍。迪里亚斯特号上头的武器装备，全部都没法长时间抗住高压，你们没有任何时间犹豫。甚至没有任何时间去采集信息，你们要做的就是在见到高天原的第一时间，将所有弹药清空。
如果都这样了，那个该死的高天原还能在那里，那你们就把核动力舱也扔出去。”
余淮山说这话的时候活像个还活在冷战中的苏联高官，可不知道为什么路明非就是觉得有些心安。
“现在你们最好去上个厕所，那里头可没有厕所。”
余淮山说完这话之后掏出了电话，拨了出去。
“施耐德教授，这里是余淮山在日本分部须弥座向你汇报。我们都准备好了，正在等待本部的命令。”
电话那头传来可怕的呼吸声，像是老旧的风箱又一次被人狠狠的拉开，热空气汇入其中发出了尖啸。
那个人的肺部早已经千疮百孔了，卡塞尔的学生形容他的呼吸声为‘就像是听着死人复活’。
“等我抽完这支烟。”
施耐德教授幽幽说道，余淮山眉毛上挑，忍不住调侃道。
“虽然这样说可能不是很严肃，但我确实好奇你的肺部能不能帮你顺利的完成这个任务。”
“呵呵，该死混小子，你和你的导师一样让人讨厌。”
施耐德的声音再次传来，而是在卡塞尔学院本部的中央控制室里。
施耐德独自坐在大厅中央，今天这里被清场了。
他从兜里掏出小铁盒，里头是金黄的烟丝，学院里的人都知道他的肺已经废了。
烟草对他来说等于是毒药。
按理说他这个因为某种怪病得靠着氧气管活动的家伙这辈子都应该和香烟绝缘了，可他下一刻居然搓出了一根漂亮的手卷烟。
动作麻利流畅，甚至还带着一点节奏，一看就是正牌的老烟鬼。
可他刚刚吸一口就剧烈的咳嗽了起来，恨不得将他的整个肺都咳出来。
“教授你还好吗？你听起来就像是新婚之夜的戚家少爷。”
余淮山的吐槽顺着电话线在他的耳边响起，施耐德并没有理会。
“你在试着自杀吗？”
可另一个声音在他的背后响起。
“今天没到你值班啊，曼施坦因教授。”
施耐德教授先是一愣，接着淡淡的说道。
“如果紧张的话可以试着含点这个，一样也有镇定的作用。你用来呼吸的东西已经不属于碳基生物了，我没记错的话你的器官现在应该是塑胶软管。”
施耐德没有和他争辩，而是从他的手里接过药盒，含服了一片吸了一口氧气。
“这样挺好的，起码我这辈子不会死于咽喉炎了。”
“是啊，但你一定会死于肺衰竭。”
曼施坦因看着对方，丝毫没有让步的说道。
“无所谓。”
他说完这话又吸了一口香烟，这次他倒是轻松多了，并没有继续咳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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