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中虽如女儿一样怀疑今日之事与柳雪霏有脱不开的关系，但还是怕女儿冒然的把柳雪霏说出口，会引得老爷反感甚至暴怒。
出乎意料的是，柳傲天听完柳丽娇的话却并未生气，任由丽娇抱着他的腿哭诉半天，轻轻拍了拍她的头，有些沉重的开口道，“今日的事，爹自会给你一个交代。”
然后对秦姨娘道，“扶丽娇下去，让她好好睡一觉。”
秦姨娘心中惊讶极了，没想到老爷居然这般轻易就不追究了，难不成，老爷也怀疑今日之事另有原因？
她垂下眼睑，遮住眼中的复杂神色，恭敬的应了一声，扶着同样心中惊疑不定的柳丽娇离开了。
待两人离开，柳傲天从袖袍中取出一块玉佩来。
半月形的羊脂玉佩在烛光下发出莹莹的光，边角一行小字清晰可见——柳家二小姐雪霏.康泽四十九年六月初八刻。
“将军，七王已在守礼堂等候您多时。”管家进门垂头禀报，“七王爷说今夜之事另有其因。”
“放他走。”柳傲天沉声道。
今夜之事竟这么算了？管家惊讶的抬头，看见将军阴沉的面容又连忙垂首，恭敬应声道，“是。”
柳傲天冷哼一声，若他足够聪明，就知道该怎么做！
“藏书阁今晚子时失窃，守卫家奴死伤惨烈，盗窃机密的乱贼此刻仍匿在将军府中，传本将军之令，出动府兵抓擒贼人，死伤不论！”
“是，属下遵命！”
繁星满天的夜空，天狼星璀璨夺目锋芒毕露，殊不知水满则溢，过满则亏。将军闭上了眼，“安抚好为府上安危献出生命的家奴的亲人，别生了乱子。”
“是。”管家敛下眉眼。
“罢。”将军一声叹息，终是道，“你跟我去趟朝阳阁，二小姐出嫁在即，本将念女心切，是该好好探望一番。”
“将军请。”
……
——
柳拂衣坐在梳妆台前，精致的铜镜里清晰的映照着她斑驳丑陋的面容。而此刻，她身侧烧的通红的炭块却比她的面容更引人夺目。
上一世她被秽乱宫闱的名头打入冷宫后才明白，柳雪霏为何费尽心机的在出嫁之前与她交换玉佩，又是为何迟迟不嫁。
原来早在阴谋还没开始时，她便给自己铺好了锦绣前程，她柳拂衣存在的唯一价值，就是一颗为她探路的棋子。
柳拂衣看着铜镜中的自己，不堪的面容因为烛光的跳动愈发扭曲诡异，狰狞如鬼。
而上一世的她呢？
十三岁因为冠绝天下的容貌被冠上天下第一美人的称号，后来因为被毒物侵蚀了面容，从此轻纱拂面再不见人。
孟容琨说他不在乎，他会永远把她最美的样子记在心里，她相信了，可结果呢？
她被废后的第一条罪名便是容貌丑陋，有辱国体！
……虽隔一世，却恍如昨日。
这般看，这双狗男女，还是真是天造地设的绝配。
她当初为救孟容琨毁了容貌，可后来他为废她的后位，却让司天监的对外宣称：她的容貌之所以丑陋，全是因为她德行不端惹得天神动怒，这才收回了她绝色的容貌，赐给了她一张如鬼般丑陋的脸。
如今世人皆以为她轻纱拂面是容颜绝色，不愿人知。却不知她轻纱下的脸早已不堪入目，只待人到了合适的时机，便揭开这张面纱，如同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她从泥潭彻彻底底的摔到地狱。
重来一世，她绝不会再把把柄放入人手！
浓墨般的天空不再焦灼，柳拂衣知道，一天中最黑暗的时候已经过去，她听着外头渐渐乱起来的声音，用铁夹夹起面前烧的通红的炭块，烛火跳跃着窥见她眼中的仇恨，“孟容琨，柳雪霏，我柳拂衣对天起誓，不能手刃你们决不罢休！”
通红的炭块烧在脸上滚烫到了极致，让她丑陋的面容狰狞如鬼，她生生忍住了哀鸣，把所有的疼痛都化为了最恶毒的诅咒，“挖眼割耳，我要把你们千刀万剐，做成人彘，让你们尝尽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
血肉模糊的一张脸，脸上的青紫印记再看不见，柳拂衣颤抖着手打翻了烛台，蜡油浸湿了雕刻精致的红木妆台，火苗却越烧越旺，柳拂衣看着烧起的房屋，等待着玉石俱焚之后的结局。
房梁轻微的一声响，眼前出现了一双黑靴。
心尖儿一跳，跪坐在地上的柳拂衣暗叫不好，她竟不知这屋子里何时藏进一人！
“在下本以为柳小姐费劲心力的想要嫁给七皇子是如盛都所言，爱七皇子爱的要死，却不想是恨的要死呢。”那人开口，凉薄低沉的语调中似是调侃似是讽刺。
柳拂衣面色一冷，真是祸从口出，她的话果然被人听到了。
她抬头看去，面色一滞。
不是为他把脸遮的严实的银色面具，而是为他手上把玩着的玉佩。
修长如竹的手指在火光渐起的室内散发着比玉佩还要细密的光泽，柳拂衣把目光转向他面具下深不见底的眼，冷声开口，“你是柳雪霏的走狗。”
“凭她还雇不起我。”
柳拂衣眼角掠过了然的光，“你走吧，若再不走恐怕你今晚走不掉。”
面具下的眼中划过一丝玩味，他把玩玉佩的手顿了顿，“你便这么自信我此行将军府的目的不是为你？”
柳拂衣一声冷笑，面容上的烧伤常人早已疼痛到晕厥，她此刻却连眉头都不皱一下，“你手中的玉佩是柳雪霏的贴身之物，你今晚夜探将军府便是为它吧，你武功高强在将军府中来去如无人之境，却在盗取玉佩准备离开之时遇上大批府兵巡查，只得暂避一时。你以为今夜将军院中最安静的朝阳阁是最安全的，却不想碰到了我这么个疯子放火自焚。”
柳拂衣看了一眼紧闭的窗，隔着窗户都能听到外面慌乱叫闹的灭火声，道，“恕小女之言，阁下今晚的运气着实不好。”
“呵呵……”光滑如镜的银色面具下透出的轻笑如醴泉击石般让人沉醉，“柳小姐果然聪慧。”
世人皆知她蠢笨无知刁蛮任性，他这般说到底是讽刺还是夸奖只有他自己知道。
柳拂衣权当夸奖接受，道，“我还有看不出来的东西，您的夸奖在下愧不敢受。”
“哦？”
柳拂衣没有解释，撞门的声音已刺破了两人的“安逸时光”。
与此同时柳拂衣面露杀机猛地向男子一扑——
第四章
男子的手轻而易举的捏住了她纤细的脖颈。
“碰啪——”
反锁的木门在此时被撞开，入目便是一副正在进行时的虐杀现场——
熊熊火光中，柳拂衣被面具覆面的男子死死的捏着脖颈，而她一张脸鲜血淋漓，旁侧烧着通红的炭块。
明显是刚被人毁了容貌。
将军眼中通红，“放开她！”
银色面具看了她一眼，微不见闻的问，“利用我？”
“爹爹救我！”柳拂衣只是悲情的冲着将军大喊救命，如同一颗孤苦无依的小白莲。
银色面具默了一默，忍了半天才没把她扔到楼下。
“放了她，我让你活着离开将军府。”柳傲天看着气若游丝的女儿，终是后退一步。
“如果我不放呢？”银色面具下的声音却颇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说话间泄愤的收紧了手，惹得被捏住了颈子的娇弱人儿又吐了两口血，眼见就要断气的样子看得人心惊肉跳。
“我会让你明白，活着有多可怕。”在烈火熊熊的室内，将军话语平静，一双虎目中的狠厉让人不寒而栗。
“也罢，出来混总是要还的。”他的话像是示弱，话罢便把不知死活的柳拂衣扔给将军，下一瞬消失在窗户外。
柳拂衣再也撑不住，晕厥在将军的怀里。
……
——
柳拂衣是疼醒的。
她睁开眼看到的就是柳叶的脸。
“小姐，柳叶手脚粗笨，弄痛您了。”柳叶吸吸鼻子，手里拿着药膏，她声音透着浓浓的鼻音，明显是哭过的。
柳拂衣看着柳叶肿成核桃的眼，扯扯嘴角，她想问她与七王的婚约是否已解？
可一张嘴便扯到脸上的伤口，又是一阵似万虫啃咬侵蚀骨血般的疼痛。
柳拂衣倒吸一口凉气，忍住到喉的呻吟。
“小姐，是不是很疼？”柳叶看她忍痛的模样，眼泪刷刷的往下掉，她只知道小姐的命差点就丢了，哪里还去管什么婚约？
小姐昏迷了三天，这三天来，盛都有名的大夫被将军请了个遍，甚至连御医都来看了，皆是对小姐的惨状摇头，而后便是肯定的告诉将军，小姐这张脸已是再无复原的可能。
就算知晓小姐现在的模样和原来所差不多，柳叶这三日来还是哭了一遍又一遍。
她无父无母，与小姐一同长大情同姐妹，如今见小姐忍痛的模样，只感觉小姐脸上的伤疼在了她的心里，忍了半天，终是再也忍不住低声呜呜的哭了起来。
“呜呜呜……”
“闭嘴，小姐还没死呢！哭什么哭，难不成还想让小姐哄你？”柳絮端着一碗浓浓的汤药过来，一张方方正正的脸毫无特色，面容上透着不耐烦。
柳拂衣被柳絮扶起，端着药碗没有说话，看柳叶这幅憔悴疲累的样子，想必是从她昏迷后她便一直守着的，婚约之事还是莫问她了，只怕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也罢，就算不论别的，单凭她脸上的伤，婚约就算无解也是要延期的，既如此，她现下便不必着急。
柳絮扔给她一条帕子，低声训斥道，“五小姐是我打晕的，木炭也是我从厨房里偷来的，小姐自有自己的主意，你这般哭哭啼啼，若扰了小姐，耽误了事，看我不撕烂了你的嘴！”
柳叶收住到嘴边的抽噎，哽咽着认错，“柳絮姐姐，柳叶知错了。”
她粗枝大叶不如柳絮的脑袋灵光，但也不是不识好歹的人，知道柳絮教训她是为她好。
“知错就改！”柳絮没好气的横她一眼。
柳拂衣喝完了药，见火候差不多了，放下药碗开口，“好了好了，你再训斥下去，她只怕会寻个地缝钻了，如今哥哥们都在外头，我身边只有你们两个可心的人，你们要姐妹同心，我才能放心。”毣洣阁
柳叶的衷心她从未有过怀疑，只是与她上一世如出一辙的外强内弱的性子若不改改，早晚要吃大亏。
“是。”两奴婢恭敬应声。
“我现下住在哪里？”这里明显不是朝阳阁的摆设。
“回小姐，是念君楼的侧院，听风小筑。”柳絮回话。
柳拂衣点头，爹爹的院子，想必她醒了的消息能传的慢些。
“此刻几时了？”柳拂衣透过半开的窗户，看着外面似明未明，要暗不暗的天色，一时倒也看不出时辰。
“小姐，已是卯时过半。”柳絮一点即透，收起药碗道，“将军还未下早朝。”
说起将军，柳叶又高兴起来，凑到小姐身边道，“小姐不知道，这几日将军每日下朝后必要先看了小姐才去用膳练兵，府里那些顺风倒的势利眼看到将军这般对待小姐，对我和柳絮的一应要求，不敢不应……小姐，奴婢原以为将军月前说要和小姐断绝关系，以后就再也不会管我们了，原来，原来，将军还是在意小姐的。”
柳拂衣轻揉着柳叶的头发，没有说话。
柳叶声音小小的，问，“小姐，你，你还气将军吗？”
柳拂衣摇摇头，目光冷静，“不了。”
所有的一切，都没有活着重要。
柳叶松了一口气，劝道，“既如此，小姐便趁着这个机会好好修复修复和将军的关系……”
柳叶张了张嘴，没有说出口的是，小姐如今伤了容貌的事情全府尽知，就算将军下令不许外传，成为盛都茶前饭后的八卦也只是时间问题。
届时，从天下第一美人跌到第一丑女的泥潭，再加上小姐在外头被传得过分刁蛮夸张的性子……小姐，小姐要如何自处？
“我会的。”柳拂衣道。
柳叶听着小姐虚弱无力的话语，知道小姐刚醒过来需要好生修养，便不再多言，让候在外头的女医进来，给小姐把脉。
得了女医的一声“暂无大碍”的话，是让两人的心，放在了肚子里。
“小姐先歇息一会，我和柳絮去小厨房里给小姐做点好的补补身子。”念君楼原是将军夫人的院子，自是有私用的小厨房。
柳拂衣点点头，让她们去了，她是该歇一歇，一会才好拿出精神来好好“应战”。 笔迷阁为你提供最快的暴君强宠：替嫁庶女她真香了！更新，眷宠 40 好好应对免费阅读。https://www.bimige.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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