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猫经常出现的地方。
“我去过几次。”
“为什么去?”
“看猫。”
“只是看猫?”
“除了猫,那里连只鬼都没有。”
“你被打的那一天,你晚上去哪了?”
她想了想,那天跟白冬炎一起去了医院,然后两人一起回出租屋。
后来第二天她用录下的视频去请假。
说完这些,钱队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他的手中有两段视频,同一件事情,由两个不同的角度录下。
分先后不同的IP发到了网上。
警方查到了一个IP地址,是由手机发布到微信朋友的。
但另一个的IP地址则特别点。
用的是境外的IP地址。
这个地址县里面还是用了几天功夫,找到市一级的单位,才摸到了一点皮毛。
但也就是这点皮毛,让所有人都为之一怔。
钱队,这个接触互联网,仅止于手游、网游,抢个微信红包什么的中年人,第一次听说了名为“暗网”的东西。
那个生僻的英文名称,他还是没有记住。
“你跟白冬炎跟熟?”
“认识。”
“他做什么的?”
“职校高中生。”
“他什么专业?”
“软件编程。”
钱队眼闪了闪。
“你对他怎么看?”
夜薇明想了想:“跟我的事有关吗?”
钱队:“就了解一下你周围的人。你班上了解你的没几个。”
“现在父母了解儿女的都没有几个,何况只是各有各命的同学。”夜薇明静静的吐出一句。
钱队愣住,原来现在的年轻人,都跟他们这个年纪的人有这么大的距离感。
他敲敲手中的纸,单刀直入:“你跟他是男女朋友?”
“什么叫男女朋友?”夜薇明不自觉的挪了挪屁股,有些滑头的反问。
钱队手指了指外面,“他这种你说叫什么?”
夜薇明是坐在椅子上的,窗边的光景她看不到,除非……
她站起,探身。
摩托车上,一个少年,坐着,两脚踩在地上,垂在身侧的手指夹着烟,她望着他时,他正一根接一根的抽。
光这一个动作,便勾勒出一个“不良”的印象。
“他,不错。”夜薇明坦诚的说,眼睛还停在少年的侧脸上。
“不错?”钱队把疑问句说成了否定句。
夜薇明习惯于成年人这种反话正说的句式,她抬眼,平静得让人生出是否能看懂这个女生的疑惑。
“如果你们认为她失踪了,跟我要关,那现在估计你们已经在查我落脚过的所有地方。”说着,她眼里闪了闪,回想起吴静张扬的话,要他们都不好过,那就都别过好这个夏天吧。
她提了一个见议:“鬼棚那有一个用铁丝网围起的天井,听说那里本是修的电梯井,后来拆违,所有的井都填了,就剩下那个没有。”
钱队眼尾绽出一线亮光。
*
警车在鬼棚外面停住。
一群孩子正在碎砖头上玩耍中。
有人问了一句:“鬼棚的铁丝网在哪。”
很快孩子们指了一个方向。
五百米远,一个黑色的方形物孤单的站在那里,好像站在那里几年,十几年之久。
几个人过去,在外围走了一圈。
锈迹斑斑的铁网上挂着一块警示牌。
上面的骷髅头,狰狞面容,也不知吓退多少拾荒者,流浪汉。
只是一道撕开的口子,在左侧方,看宽度,只能容一个人侧身进入。
有人拿拍了照,拿铁钳剪开了铁网。
一块巨大的圆形盖板上落了几滴不太明显的黑点,钱队拿电筒看了一会,伸手扳住了盖板的缺口。
东西移开。
触目惊心。
夜薇明趴在派出所的办公桌睡得正香,听见一串哭闹声,胡艳的老妈一路哭着往派出所的另一间办公室走去。
胡妈妈低头看着一张纸,几度把纸推开,摇头。
做派就像一个订好了□□的老板,收到了货要签字给钱时反了悔。
那种悔不当初的表情,活像他给的价钱大大高于货物本身的价值。
过了一会,胡爸爸走过来,他拧紧眉毛,拿到那张纸看了几眼,最后定格在纸张的落款上。
听到一边的警察在说:“去殡仪馆里领尸体吧。”
“尸检的报告上说排除他杀是什么意思?”
“没有人为外力所致的致命伤,从法医的角度来解释是血糖过低,引起酮症酸中毒,导致肝功能衰竭。”
“这些字面上写的我都认得,我是问,她怎么可能一个人在那种地方,而且她也去过那个地方,她才是凶手对不对?”
胡爸爸一席话,极不专业。
但又很随便的挑起了胡妈妈的怒火。
胡妈妈扯开嗓子:“杀人,是她杀人了。她去过,她去过,她是凶手!”
警察见过各种情绪激动的人,老练的挥了挥手,让打下手的警察把人给支开。
随后摇头叹气的进了办公室。
如果去过鬼棚的都是凶手,那县里那里转悠过的人没有一百,也有五十往上。
没有监控,光凭一些一闪面过的视频,根本不足以定罪。
罪名,一个能定人生死的罪名,就这样,在胡妈妈的嘴里轻松得如一根羽毛一样的扔出来。
她骂得天经地义。
她哭得正在光明。
夜薇明想起自己跟母亲,为了父亲失踪的事,来到派出所时的情景。
她们认为父亲失踪了,她们是理直气壮的来找权威的地方来查个清楚的。
由开始的应付,后来的敷衍,最后爱搭不理,经过了时间消磨过后的事情,往往变得不那么重要。
即使重要,但已经不再是第一位的,更不是生活的全部。
她们选择了接受。
人要为自己的生命负责,没有人可以代替。
夜薇明看到胡妈妈以一副天下死绝,也不能死了胡艳的作派感到极为好笑。
她同情的看了对方两眼,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胡艳,跟她伟大的双亲终于见上面了。
钱队跟在胡爸爸的后面出来,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胡爸爸似乎一改要为女儿报仇血恨的执着,此时只急于结案一样。
夜薇明听听到一句,“井不能挖,用水泥浇铸了,有七八米深……”
钱队看着他们签字的纸,有些诧异。
明明他提出挖井是为更好的查出胡艳是怎么进入到那里面的。
而且,这里面还藏着他的一个私心。
在十几年前,他去处置一起绑架勒索案时,有一个人曾说过,仙乐城下埋了活人。
但那时人微言轻的他,只是一个记录者,甚至只是一旁观者。
“从现有的证据看,胡艳是自愿进去的,而且是带着食物进去的。
那她这种行为只能被解释为,她想在那里呆几天,也做了呆上几天的准备。
食物和水的包装丢弃物就是最好的证明。”有人在向胡爸爸作解释,把他们看到的说得平淡一些,略去了那些让正常人都会产生极度不适的描述。
比如,她的身上被虫子咬遍,她甚至自残抓烂了自己的脸,指甲里全是她自己的皮肤组织。
身体被水严重浸泡过,肺内积水,那应该一周前的大雨所致。
一切看起来,都让人觉得,在一个半密闭的空间里,只是一个迷途少女,在快饿死时,又被倒灌的雨水溺毙在了齐腰深的水内。
那个深井,除了上面水泥盖板是活动的,四壁和底部被封死,她只能是从上面进去的。
剪开的铁丝网,可能就是她进入时剪开的。
胡爸爸显得有些心不在焉,恍神,这让人以为,他是受了极大的打击,产生的应激反应。
他失神的嘀咕了一句“报应呀”,便领着律师和自己那个寻死觅活的老婆赶去了殡仪馆。
钱队默默看着他们走出派出所大门,把手中的卷宗往抽屉一锁,带夜薇明从另一个出口走。
在门口,守候多时的少年,手指间的烟已燃尽,烧到手时,才惊醒的一掸,烟蒂落下,扫地阿姨过来摇头叹气着。
钱队上前向扫地阿姨打了招呼,给少年解决了一个麻烦。
少年斜视着钱队,眼里几分懒散的味道。
钱队歪脖看了一眼少年的摩托车:“你的?”
少年点了点头,哑声说:“我爸的。”
“爸爸”,从这个少年的嘴里说出来有些不易。
几年前,少年单肩挎个书包,手里拎着白色盒饭,歪歪斜斜进来,满口不在乎的说给“白光头”送饭,那时,大家都以为他是白光头的儿子。
后来,次数多了,大家又都默认,他跟白光头只是同一个姓罢了。
然,今天的少年与那天不同了。
哪里不同呢?
长高了,人也老道了不少。
“接人啊?”
他不否认,眼睛从夜薇明出来时,就没有移开过。
只是不说罢了。
“那天胡艳打的人里面,除了夜薇明,还有你吧。”
钱队说着话,摸了一把口袋。
白冬炎瞥他一眼,手伸向夜薇明,握住,拉到身边,心安了。
随后他说:“胡艳叫人打了我,里面有在宏志街混的黄毛。”
那些人,职校里的挂名学生。
来派出所的日子比在学校里的日子还要勤快。
钱队点点头,不以为然的看着白冬炎。
“胡艳为什么打你们?”
白冬炎的眼神冷凉着,敛去了初初的玩世不恭:“警察叔叔,你应该问打人的那个。”
钱队的眼神微妙变了变,“胡艳在跟你谈朋友?”
“我去,”白冬炎感觉到夜薇明的手抖了一下,他用力握紧,“高攀不起。”
钱队盯着少年和少女一直握在一起的手,他们坦荡得像阳光下并列而立的两株香樟树,有着自己浓烈的气味,也许不够香甜,却足够担当风雨。
“她呢,你跟她在谈恋爱。”
夜薇明脸刷的通红,手又抖了抖,身子几不可见的向白冬炎的身后挪了一小步,头低下左顾右看。
心虚了,但有什么好心虚的。
瞧他手握得死紧死紧的。
白冬炎跟她正好相反,他昂起头,环顾了一圈,“我……我找她补习英语……我编程用的书全英文……妈的天书,看不懂……”
后面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不知所云。
一个职校生,找一个县一中的讨论学习,他的祖宗看到了,得惊叹的从棺材板里坐起来。
祖坟开裂了,上天显灵,之类的话在他的脑子里像飞鸟一样,黑压压飘过。
钱队想给他一个鼓励的笑容,但做不到,只将手中手机拿出,“留下一个电话,以后有事联系。”
“跟警察联系?”
有病才会想着跟他们扯上关系。
白冬炎内心拒绝,“好啊,135******”他报出一串数字。
最后一个数字落下时,兜里的手机嗡嗡作响,他看了一眼,还好没有骗警察,要不然……
钱队挥手:“带你小女朋友走吧。”
他有些感谢眼前的警察。
都说人民的眼睛雪亮的,那警察的眼睛就是X光线,能洞察隔着一块肉的心。
身边的她,她知道吗?
县一中的智商连这都看不出,那得有多脑残。
骂夜薇明脑残,那他得多聪明。
*
他先跨上摩托车,双手把着车头,看着前方,等待着。
夜薇明移动了,他嘴角微微上勾。
可后视镜里出现了另一张脸。
程子蓝。
他站在斜后方,叫夜薇明的名字。
“你出来了?”程子蓝努力的靠近些。
夜薇明不失礼貌的点头,笑是做不到的,在这种地方,没有人能笑得出来。
“警察可以走了。”
“跟我回去。”
程子蓝直接得不再像一个老师。
夜薇明摇头。
“你妈打电话了,要我照顾你。”程子蓝很肯定的说。
夜薇明知道妈妈是不会主动的电话的,不过程子蓝有她妈妈的电话。
老师也会撒谎了呀,她没有揭穿。
“我没事。”她简单的拒绝。
“你跟他走吗?他还只是一个学生,自己都顾不上的……”程子蓝停了一下,神色斟酌着,说,“录取通知书不是还没有到吗?你的通知书是寄到学校的,要你本人亲自签收的。”
通知书。
为之奋斗了多年的一纸前程。
夜薇明心头一紧。
她低头想了想:“七月十四号后,我会天天去学校查的。请老师放心。”
老师,她拒绝得让他连反驳的机会都没有。
不能否认,他一直以老师的身份在为她做一切事情。
一声老师,让他没有了之前的冲动与勇气。
少年回头,摩托车的车身向后移了数几步,刚好横在夜薇明与程子蓝的中间位置。
少年没做声,只安静的等着。
她选谁,他不能强求。
扫地阿姨及时出现,指着一地的烟蒂开腔:“满哥,你天天在这里抽烟,每次都是我在打扫,一劝二教三罚,我得罚你的款。三天哒,再不能够原谅你了。”
少年有些窘迫。
夜薇明听了眼中微动,上车,落座,没有再迟疑。
少年刚要启动,阿姨上前把着他的车头:“罚款五十。”
少年憋气无比,但又认栽的摸出五十,眼睁睁看着绿票子,换回一张白条子。
车子启动,他轻轰着油门,离开了数米后,车子驶入正道,速度突然加大。
车子从人行道落入主道时,有一个槛儿,落差足以让整个车身颠起。
身后的人,蹦了一下,惯性的冲向他的后背。
软软的一团,棉花般的粘上,又稍离开。
他唇角微动,反光镜里的女生,头发被风乱吻。
她眯了眯眼,风很大,大到她看不清去往的方向。
但没有出声,只默默的看着前方。
这场关于青春成长的戏里,胡艳光彩夺目的洗劫了夜薇明本就不多的快乐。
她们像两个不同世界的人,被一种叫制度的东西拘在了一方小小的教室里。
规矩死死的箍紧着两个灵魂。
一个以为是规矩的制定者。
另一个则曾认命的遵守着,大势所趋,她总是这样安慰自己。
直到守规矩的她被踩在高高在上的破坏者脚下时,她看不到有谁站出来为她解围。
她坚强的在践踏者脚下成长,内心里生长出一种叫“忍耐”的东西。
她不喜欢这个词。
那是用来形容弱者处境时,强加的一个类似于麻痹自己我的“毒~药”。
久了,连本能的反抗都丧失。
当然,这些不能跟妈妈说,她多么不容易的维持着一家子的生活。
不能跟程子蓝说,他也是规矩的执行者,常常强而有力,不过他们永远对犯规者无能为力。
身前这个迎着风,带着她远离的少年,他和她才是同类。
她问:“你在外面呆了三天,没有人管你吗?”
“你管着我呀。”他答非所问,但又好像回答了。
你在里面,我的心被管住了,哪也去不了,什么也做不了。
夜薇明:“谁要管你,小屁孩。”
“吱”一声急刹,她狠狠撞到他的后背,慌张中,横抱住他的腰,坐稳当了才微怒的道:“你干嘛?”
他双脚撑地,侧过脸,“你坐后面说话,分我的心了。”
不要脸,以前坐后面,说一堆话也没有听到他说分心。
他是故意的,故意得很明显。
他向后顶了顶,“过来。”
“做什么?”为了不分他的心,她把脖子抻长,贴着他的耳朵问。
“坐前面来。”
“什么?”
“坐前面,说话时,我不用分心。”
“前面怎么坐?”夜薇明皱了皱眉头,难不成像那种街边搭着小孩子载着老婆的一样,小孩子似的缩在他的前面,那也太委曲了吧。
她是可划归为瘦子那一类型,但也不是瘦到可以穿童装品牌系列那么惨。
“你贴在我后背上,上面有汗,弄湿了,不舒服。”他淡淡的口气,像是点评快餐里少放了辣椒,多放了盐巴一样。
夜薇明本着他都在外面,跟个望妻崖上的石头一样,等了她三天,还是体谅一下他偶尔的无理取闹。
牺牲一下自己的后背吧。
她下车,绕到前方,坐上。
他两只手从后面穿过她的腋,把着车把手。
夜薇明突感怪怪的,自己是不是应该勾肩缩背,毕竟她还是个成年人了,会挡着他的视线。
“不用。”他的声音轻轻的羽毛般的扫过她的耳沿,带着一丝失眠多日的沙哑,“我能看清前方的路。”
“真的?”她坐得笔直,后背离他有了缝隙。
“这样就好。”他发动了车子,车子启动一刻身体趴下,下巴颏儿勾在她的脖间,她不得不歪一些,让出半掌的位置。
他笑了,越发挨紧,三天没有刮胡子,青色的碴儿冒出一大片,紧挨着她的脖子,像是刷纸磨在丝绸上。
车开得不是很快,他依在她的背上,时间一长,她觉得他压在自己的背上。
过了一条街后,她就轻轻用手肘怼一下后面。
他会听话的移开寸许。
在同一辆车上,休想再有多大的空间让两个人都觉得舒服。
他的身体一会像烙铁等着锤子来敲打一样的贴上来。
身为锤子一方的夜薇明,如果不用手肘怼一下,他是不会主动退开。
于是,她只能再一次在自己忍耐力要耗尽时,手向后捅一下。
他听话的退开,过一会,也许是风吹凉了后背上的热度,他会踩着风过去的尾声,借着一点车子颠簸时的惯性,很不小心的贴上。
膏药呀,狗皮的那种。
她暗暗咬了咬牙,讨厌不起来。
“你很累吧。”她说。
“怎么这么问。”
“你老压着我,我觉得你在外面呆了三天,累成狗了吧。要不停车休息一会。”
后面的人觉得这是鄙视自己的体力,他直了直腰板,以示自己体力惊人。
少女低眉微笑,果然不出所料……
阳光中,少手拢着身前的少女,共骑一辆车,逆着风,前行。
“你几天没有洗澡了?”
“三天。”
“怪不得。”
“怪不得什么?”
“一股味儿。”
夜薇明吸了吸鼻子,想说馊了。
白冬炎把鼻子伸进她的耳朵里,深吸一口气:“你不也三天没洗。”
夜薇明窘困的勾了一下头:“我在那里面有空调,没有出汗好不好。”
白冬炎又伸脖在她的发间嗅了一会,像小狗一样的拱来拱去,“还是有味道。” 笔迷阁为你提供最快的恋人18更新,第 35 章 第 35 章免费阅读。https://www.bimige.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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