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格起来说,这话没什么毛病,但是听到了郭戎耳朵中,多多少少有点别扭。
在郭戎的眼中,吴少项有没有反叛之心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没有了作乱的能力,否则他怎么敢让折牧雨去专门当吴少项的讲解员呢。
最关键的是,吴少雄可不是第一个提醒自己的,就在刚刚韩弘可是直接点出过这一点,吴少项多半不会再反叛了,吴少雄又专门提了一次,一前一后的跟自己强调这一点是不是有点多余了?
似乎是看出了郭戎的疑惑和迷茫,吴少雄嘴角微微上撇。
“郭将军不想和兄长有太多的交集?”
“嗯?”
郭戎先是一愣,这么直接,这好像不是吴少雄的风格,但是转念一想不是又如何,眼前周围已经是自己的幕僚了,让他准确了解自己的意图才更为重要。
“原本是想和吴司空交流一下,请吴司空点评一下长缨军是否还有哪些可改进的地方。”
“但是想了想,如今吴司空就算提出了什么改良意见恐怕也无法实行,还不如请吴司空到长安后亲自去长缨军大营有了足够的了解之后系统性提出改良和改进的意见。”
“既然如此,那将军可以考虑安排一下,如果想要尽可能的隐藏战果,可以立刻安排秘密将兄长直接送至长安。”
“现在?”
“正是。”
“会不会太快了?”
“将军,”
哪怕行动不便,但是躺在了卧榻上的吴少雄依旧尽可能做出了一个郑重的姿势。
“方才和兄长沟通的时候,兄长对于长缨军的一切赞誉有加,我仔细思索之后发现将军的做事稳重,行事煌煌,但是唯有一点,和长安的主动联系太少了。”
“太上皇、皇帝给了将军足够大的权利,也给了足够大的信任,二位圣人都是难得的圣君,所以他们能沉得住气,但是凡言兵事,谁敢保证百战百胜,能沉得住气不代表他们真的不担心,毕竟将军的胜利与否,某种意义上说,关系着大唐的命运……”
郭戎身边的人,上至太上皇李诵,下至身边的卫士,都清楚一点,郭戎从来不会掩饰自己的表情和想法。
“确实,多谢吴先生提点,郭戎受教了,就依先生所言。。”
看到郭戎脸上恍然之色,听到郭戎的话语,吴少雄满意的点了点头,没等郭戎开口直接继续说了下去。
“从某种意义上将,兄长和将军其实很像,可以做算是同一个类型的帅才,那么两个类型相似的大将留在一处,无疑是一种巨大的浪费。”
“既然将军相信太上皇会妥善安排兄长,那又何必在此耽误时间,早点让兄长赶到长安,才是最有利也将军,最有利于大唐的。”
“另外,我建议将军从现在开始,将每日的行事,战报,计划送到长安。”….就凭借这几句话,郭戎知道自己确实捡到宝了,之前的信任、尊重、付出没有浪费。
盛名之下,有些人其实难副,但是有些人名不虚传,吴少雄陷入是属于后者的,一个能让韩弘都羡慕的助手和幕僚,郭戎不是凡人。
“目的是使得长安二圣可以尽可能的了解将军的状况,使之可以在支持将军的时候有更大的信心,反过来,有了更大的信心之后对于将军的支持力度也会增加,无非是将军需要每日动笔操劳,就可以一举两得,何乐不为呢。”
“一切依先生所言,不过,剩下的淮西军还有淮西三州呢?”
“这一点将军不必担心,只需要以兄长的名义发出一道命令,由我代行职权,一切就不会有问题。”
“光州方向的两万兵马一直在对峙之中,没有发生激战,可以原路退退回,至于剩下的兵马,将军可以从中选出的部分精锐补充入禁军之中,剩下的部分则可以留在这里,在韩弘,韩帅的配合下保持一个对峙的状态。”
“当然,这只是权宜之计,想要将这场事实遮掩一年半载很难,但是要实现两三个月并不是难事。”
吴少雄说的是轻松加愉快,但是郭戎知道要完成这些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吴少雄也看出了郭戎的惊讶。
“将军不要无误了,少雄并非有什么神鬼之能,只不过是是类似的事情已经轻车熟路而已。”
“?”
“自兄长占据淮西开始,兄长经常领军出战或者因为其他原因离开蔡州,兄长但凡离开,都是由我代替兄长执掌三州军政事务,蔡州、光州、申州所属已经习惯了这样。”
说到这里,吴少雄停顿了一下,认真的看了看郭戎,然后做出了一个请罪的姿势。
没有任何征兆,吴少雄突然的变化让郭戎猝不及防。
“吴先生,这是……”
“有一件事,在没有见到兄长之前,少雄之前做过一些隐瞒,还请将军恕罪。”
“之前双方交战,各为其主,先生有所隐瞒郭戎可以理解,先生无需担心,只不过我比较好奇什么事情会让先生需要提前请罪的程度。”
吴少雄无奈的苦笑,尽力的向郭戎致谢。
“谢将军,其实去年入冬之后,家兄曾经离开了淮西超过四个月的时间。”
听到这么几个字,想到侦察兵们在蔡州城内探查到的消息,原本只是好奇的郭戎注意力一下子就集中到了吴少雄的身上,稍稍犹豫了一下,郭戎尝试下的询问了一下。
“幽州?”
郭戎不开口还好,幽州两个字出口的一瞬间,从重伤苏醒之后就一直保持从容自然、淡定自若姿态的吴少雄被狠狠的惊讶了一轮。
“将军,你怎么会知道?”
“呵呵,这个是因为长缨军的一个特殊兵种,现在解释起来比较麻烦,日后时间长了先生自然就了解了,现在……”….“家兄前往幽州参与了一个阴谋推翻李氏大唐的密会,在密会上,与会之人商谈了很多东西,也制定了很多计划,为了配合北方的行动,我和兄长也考虑过如何在淮南响应……”
“只不过,后来局势的发展和密会上的约定……辽东的局面远远超出了最初的预期,由于距离遥远,……”
“……因为无法和河北直接取得联系……以至于关于如何应对后续的乱局,我和兄长也无法统一意见。”
“哦,先生是准备?”
“其实韩帅出兵南下的时候,我的意见是按兵不动,等待确定的消息的到来,而兄长则认为朝廷已经发现了问题,准备一鼓作气先下手为强。”www.bïmïġë.nët
“最终的结局将军是知道的,最终我还是服从了兄长……”
听着作为叛乱参与者的吴少雄亲自解析,原郭戎不太确定的问题被一一解答。
虽然整个局势和叛军们最初的计划已经大相径庭、南辕北辙,但是对于郭戎来说依旧意义重大。
随着很多推测从吴少雄的口中得到了验证,郭戎对于整个河北乱局的条理越发清晰。
“到底都有谁参加了准备叛乱的密会?”
“有卢龙节度使刘总、成德节度使王承宗、魏博节度使田季安、家兄淮西节度使吴少项,除此之外还有胶东防御使麾下的镇将魏鹏飞……”
提到胶东,郭戎的眉头一下子就皱了起来,这到底是李师道参加还是李师道的麾下参与判断,这差距就大了。
不仅会影响到接下来的进军,甚至会影响到整个战略布局。
“先生,你确定是胶东防御使麾下的镇将?”
听到郭戎问题的第一时间,吴少雄稍稍有些迷茫,然而下一刻吴少雄就猜到了问题背后的意思。
“将军,前来参加密会的确实是胶东防御使麾下的镇将,但是根据兄长所说,那胶东镇将是代表李师道而来。”
李师道,李师道,李师道,郭戎在心中默念了三遍这个名字,随即轻轻叹息道。
“老李啊,你这一次可真的着急了。”
叹息的同时,郭戎神情一下子就凝重了起来。
原本李愬如果还在,河北—鲁北背靠背,成掎角之势的两个节度使可以守望相助,哪怕李师道作乱,或者河北三镇来袭都能有足够的战略自动神
但是现在,李愬带着新编河北军的主力北上,堪堪一个个鲁北军……自己担心的东西果然变成了现实的威胁。
万幸的是自己多多少少做了一些安排,而且自己亲自带领的这几千精锐就是为了防止胶东有变,只是希望自己能够在李师道作乱之前赶到,不至于让局势彻底糜烂。
几十息之后,就在郭戎考虑要如何最大限度将胶东李师道带来的隐患和危害降低到最小的时候,突然感觉军帐之内已经安静了下来。….郭戎抬起头,看到吴少雄正一脸惊愕的看着自己,稍稍思索之后还是决定先听吴少雄将所有的信息说完,然后再根据最后汇总的信息进行判断。
“才应该是说道了参加密会的包括了代表李师道的胶东镇将,不过刚才在讲述密会制定的计划之时,好像没有提及胶东。”
“关于这一点,因为密会的本身就没有提及,根据兄长的说法,那个叫做魏鹏飞的辽东镇将是在最后赶到,仅仅代表了李师道的存在而已。”
“如果说密会上有什么和胶东李师道有直接联系,那就是兄长推测李师道大概率已经开拓了东瀛的航道,并且在东瀛拥有了一定影响力,否则也不会有东瀛的倭兵渡海而来。”
郭戎点了点头,这一点吴少雄说的没错,李师道是最有可能已经实现登陆岛国的力量。
“先生请继续,参与密会的还有……”
“除了上面已经提到的,还有来自百济、新罗的特使……”
新罗、百济这是已经了解到的,在叛军们最初制定的计划里面就有涉及,现在能听到并不意外。
反倒是现在于谦发现的已经入寇辽东的渤海国,和派出了兵马但是没有派出代表的倭国更令郭戎不安。
就在郭戎以为参与反叛密会的人员名单已经清楚,开始思索李师道和倭国的联系到底到了哪一步的时候,吴少雄又说了一句话。
“其实,除了这些人还有一个人,根据兄长的说法,这个人才是整个叛乱的发起者和串联者,就连兄长都是跟随着这个人一同北上的。”
这一句话将郭戎的思绪拉了回来,郭戎点了点头,这和侦察兵探查的情况也是能对上的。
“什么人,竟然有这么大的能力,难不成李唐宗室或者……”
“将军,那个人叫做陈宏志,如果我没有记错他是……”
陈宏志!
听到这个名字之后,吴少雄说的东西郭戎一个钟都没听进去,因为这一瞬间,许久之前的回忆渐渐的从脑海的深处被唤醒。
陈宏志,俱文珍,这两个名字郭戎真的是永世难忘。
从穿越到这个时代,郭戎经历过太多的生死之局,然而如果说最危险的是那一次,那么肯定是兴庆宫!
然而,从另一个角度,兴庆宫成为了郭戎在大唐真正腾飞的,而作为对手将自己逼入绝境的俱文珍,也是郭戎从一个优秀的战兵,蜕变成为一个合格的将领的最关键因素。
事实上,在听到陈宏志名字的这一刻,很长时间以来最大的一个问题终于得到了解答。
陈宏志,就是自己感觉中存在于未知的那个对手。
能记住陈宏志不仅仅因为陈宏志是公认的俱文珍最信任的干儿子,也不仅仅俱文珍控制神策军最重要的旗子,更重要的原因是陈宏志是整个叛乱的神策军中唯一一个活着逃走的棋手。
说实话,郭戎并不了解陈宏志,但是这并不影响郭戎会知道陈宏志的行事风格,因为郭戎非常了解俱文珍的风光。
太上皇李诵可不是一个庸才,这一点非常确定,然而在俱文珍的操作之下,原本宏图大志的李诵最终落得了一个被迫退位的下场。
而俱文珍能逼迫太上皇李诵退位的最重要原因并不是神策军,而是远在剑南的剑南节度使韦皋。
最初的韦皋虽然割据,但是确实坚定的保皇派,只要有韦皋和强大的剑南军,哪怕串联了所有的神策军俱文珍也绝对不可能逼得李诵退位。
而俱文珍的做法是助长韦皋的野心,使之对于现有的剑南东、西川两个节度使不足以满足韦皋的胃口。
野心膨胀之后,韦皋上疏,希望领剑南东道、剑南西道、山南西道,实现“三川节度使”。
面对这种要求,李诵自然不敢答应,这才有了韦皋从保皇派到退位派的转变。
为了确保李诵退位,俱文珍会走两条路,想了想侦察兵回报中那个虚弱、消瘦、病态须发全白的形象,作为俱文珍的继承者,郭戎相信陈宏志绝对走不出俱文珍的桎梏。
到了这里,郭戎感觉萦绕在整个大唐上空的战争迷糊似乎开始消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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