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水。
张屠夫绕着野猪的尸体,足足转了好几圈,最后停在猪屁股后边,若有所思道:“好家伙,直接从后鞧干进去了,还挺会挑地方。
可惜,手法不利落……”
正对着野猪的尸体品头论足,忽然察觉一道目光直勾勾的盯着自己,张屠夫抬头一瞧,见是莺子,瞬间恍然,
咳咳!
张屠夫干咳两声,冲莺子嘿嘿一笑道:“莺子,叔就是瞎说,别往心里去,能猎到这么大一头野猪,咱家莺子可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哼!
莺子嘟着嘴,满脸不乐意。
这野猪虽然不是她亲手猎杀,但是好歹也帮了忙的,张屠夫刚刚那一番话,明显就是在炫耀嘛。
张屠夫心里一抽抽,暗忖:这么大的野猪,莺子一个人怕是猎杀不了,估摸着是有人帮忙。
唉!
自己啥时候能管住这张嘴嘞,冲莺子笑了笑,张屠夫心思一正,开始检查起野猪的尸体来。
张屠夫杀猪二十年,堪称荡寇山这一带,最为有名的杀猪匠,抬起一条猪后腿,往上一扯,被开膛野猪肚皮顿时显露了出来,看着色泽鲜艳的猪肉,自言自语道:“从后鞧开膛,居然没有窝血,肉的颜色鲜亮,看来放血之人,是杀猪行业里的高手啊。”
高手个球!
之所以,从后鞧开整,完全是迫不得已而为之,因为燕小北根本不会杀猪,只是舍不得那些猪下水,胡乱弄了一通;
至于,猪肉的颜色,那是燕小北怕猪肉变质,偷偷施展‘灵光雨’,让猪肉能够保鲜的时间久一点。
就这么简单。
很快,水烧开。
按正常的杀猪程序,张屠夫需要先给野猪放血,一杀猪刀捅猪脖子,接着就开始用盆接猪血。
不过,这个程序完全可以省了。
就现在这头野猪,浑身上下没剩二两血,张屠夫暗暗摇了摇头,猪血可是好东西,做杀猪菜必不可少啊。
打开帆布包,从中取出一把杀猪刀,张屠夫手起刀落,将偌大的一颗野猪头剁了下来,扔给燕小北道:“把猪头上的,用火烧干净,记得别把猪皮给烤糊了啊。”
燕小北点了点头,和山子一起烧猪头。
哗啦!
尽管猪血被放干净,尽管野猪被开膛破肚,尽管猪下水被燕小北和山子这俩王八羔子,随意丢在了编织袋子里;
但,作为这一带最有名气的杀猪匠,张屠夫还是收拾心情,拿着水舀子,舀了一舀子热水,撒在了野猪身上。
哗啦!
灶下火势熊熊,黑色大柴锅中热水沸腾,张屠夫一舀子紧着一舀子,不停的泼洒热水;
实在是这野猪的块头太大了,而且还被开了膛,再有就是锅太小,若非种种巧合遇到一起,张屠夫是真想给这野猪,直接扔锅里……
为啥?
野猪不同于豢养的家猪,身上的毛多不说,还特硬,伸手摸上去,就跟一根根的细钢丝一样,又硬又扎手,清理起来特麻烦。
一般情况下,山里人宰杀野猪,褪毛大多选择火烧,不只是烧猪头、猪脚,而是将整个野猪放在火上烤,这是最简单粗暴的褪毛方法。
但。
张屠夫觉得这么整,是对野猪皮的大不敬,一旦火势控制不好,很容易将猪皮烤焦,这对正儿八经的杀猪匠来说,委实难以接受。
所以。
这些年来,张屠夫一直坚持烫、刮……
哗啦!
最后一舀子热水撒出,猪身子和猪脚尽数被烫了个遍,就见张屠夫薅住一把猪毛,用力一拽。
刷——
一大把猪毛被薅了下来,‘刷刷刷’张屠夫出手如电,用了大半个小时,一只毛发旺盛的野猪,就变成了一头长白条。
按正常程序,在放完猪血,猪没了生机之后,需要在猪脚上戳个洞,用打气筒往野猪身体里打起,让其身体充满气体,变得鼓胀起来,这样刮毛的时候比较方便。
但。
野猪被开了膛,这道程序便无法实施,所以猪毛薅起来,不如以往方便,也着实是浪费了不少时间。
印象中,野猪虽然看起来黑乎乎的,又脏又丑陋,但是在薅掉猪毛之后,躯体白里透红,与众不同。
嗤嗤嗤!
张屠夫又从帆布包里,取出一把刮毛刀,双手握着,开始刮猪皮上剩余的一些柔软细毛,
处理完猪毛,拎着杀猪刀,三下五除二将猪脚剁下,继续丢给燕小北和山子,让他们将猪脚缝隙中,难以清理的猪毛,继续烧干净。
啪啪啪!
张屠夫拎过来一桶水,将野猪里里外外洗了个干净,紧接着抄起一个木板子,开始不断的拍打野猪的身体。
这边正忙活。
莺子猎杀到了一头超过四百斤重的野猪的事情,仿佛一阵风似的,传遍了整个桃花寨。
不知从何时起,渐渐有寨子里的人,走进老寨主家偌大的院子,看着放在石案上的大野猪,咂舌不已。
更是不吝夸赞之词,让莺子一时间竟然有种手足无措的感觉。
几个熊孩子跑过来,冲用主板拍打野猪躯体的张屠夫,喊道:“屠夫爷,猪尿泡可以给我们玩一会儿嘛?”
山里孩子没什么玩具。
平时,谁家杀猪,熊孩子们都会缠着张屠夫或东家,把猪尿泡要过来,用气管子打满气,然后用绳头系好,当皮球踢。
张屠夫停下手上的活,看向老寨主,见老寨主含笑点了点头,便扯过编织袋子,将一个硕大的猪尿泡扒拉了出来。
用清水冲洗干净上边的血迹,随手扔给几个熊孩子,笑道:“拿去玩吧,不过玩够了,还得给爷送回来,这么大的猪尿泡能做好大一盆菜呢。”
几个熊孩子欢呼雀跃,一边猛点头,一边围着莺子道:“小姑奶,借你家气管子用一下呗。”
莺子从屋里拿出个气管子,一个熊孩子立马熟练的撑开猪尿泡,莺子开始往里打气,猪尿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鼓胀了起来。
很快。
一个超级大的‘气球’成形,几个熊孩子欢呼一声,‘嘭’的一脚将猪尿泡踢飞,立刻又追了上去。
霎时间。
院子里充满了熊孩子们,没心没肺的笑声,莺子也想上去踢两脚过过瘾,可看到院子里那么多的族老乡亲,不得不打消了念头。
这时。
张屠夫拍打完了野猪尸体,转而看向老寨主,问道:“寨主,半片带皮,半片不带皮,还是怎么整?”
老寨主点头:“就按你说的来。”
闻言。
张屠夫从帆布包里拿出两个大铁钩子,搭在了院子南边的木架横梁上,这木架子高一米八左右,平时是莺子练功用的。
招呼过两个人,用铁钩刺破后鞧,将野猪倒挂在架子上,好在提前将野猪头剁了下去,要不然非垂在地面上不可。
挂好野猪,其中一个黑黝黝的汉子,啧啧称奇道:“屠夫哥,这野猪怕是得有两米多长吧。”
张屠夫一边蹲在地上,用磨刀石打磨杀猪刀,一边笑着回应道:“可不嘛,真没想到,莺子看着柔柔弱弱的身手竟然这么好。
也就现在不让打猎了,要不然,咱桃花寨第一猎手的名头,一准得被她夺了去。”
说完,又冲那些站在院子里看热闹的女人们,喊道,“都别闲着了,有一个算一个,赶紧把编织袋子里的猪下水,清洗打理干净。”
女人们立刻忙碌了起来。
张屠夫磨完了刀,起身来到木架前,挥刀从后鞧着力,手腕发力沿着野猪的脊背,一路下滑……
顷刻间。
野猪的躯体,被一刀划为两片,晃晃悠悠的倒挂在木架上,就见张屠夫皱了皱眉,小声嘀咕了一句:“好久没动刀,手法都生疏了。”
俩汉子见他动了刀,急忙跑去拿了两个大盆过来。
歘歘!
张屠夫拿杀猪刀在铁钎子上蹭了两下,垫着脚尖,从野猪的后腿关节处下刀,刷刷几下,皮肉剥离,随后揪住猪皮,用力往下一拽,不过三十秒的时间,半张猪皮就被完整的剥了下来。
这也太快了。
俩汉子看的一呆,寨子里的人都知道张屠夫杀猪有一手,可最近几年随着禁止私人养猪,张屠夫已经很少有机会施展手艺。
如今,眼见半张完整的猪皮,眨眼之间就被剥了下来,俩汉子异口同声的赞道:“屠夫哥,你这手艺还是那么厉害啊。”
张屠夫摇了摇头道:“哪儿呢,早就生疏了,要不然十秒之内,我就能将一张完整的猪皮剥下来。”
说着,将满是油脂的猪皮,放进盆里,随之刀光乍起,张屠夫动作如行云流水,赏心悦目。
没几分钟,半片野猪,被肢解成无数块,大排、小排、肥瘦相间的五花等等,足足装了三大盆。
燕小北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上来,看着张屠夫眼花缭乱的动作,由衷的赞叹道:“好厉害的刀工,古有庖丁解牛,今有屠夫叔庖丁解猪啊。”
张屠夫哈哈一笑:“小北,你这马屁拍的,叔心里得劲儿,哈哈哈……”
一边闲聊。
一边将剩下的半片带皮野猪肉分解,一头野猪,足足出了六大盆肉,还不带猪头、猪脚以及那些猪下水。
这时。
老寨主忽然站起身,拄着龙头拐朝众人道:“今儿莺子猎了这头野猪,大家伙都帮着收拾收拾。
谁家还有闲置柴锅的,拎几个过来,今天咱们桃花寨所有人,一起吃全猪宴。”
话一落地。毣洣阁
众人齐声应是,尤其是正在收拾猪大肠的几个女人,也不嫌臭,咧着嘴直乐呵,手上的活干的更加麻利了。
期间。
有人大声道:“咱们寨子老老少少五六百口子,大家伙回去把家里能做配菜的吃的,都拿过来。
好多年没热闹过了,今天就借老寨主家,好好热闹一回,说不好龙神一高兴,就给咱们桃花寨来一场大雨了。”
人群瞬间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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