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炎成已经有几天睡不好,君姒的计划成功了没有?李明辉那边又是否已到位?每次想起这些事他就习惯到防御墙上走走看看,有时候会遇到王滔和李明智,有时候会遇到木琅。
“将军,又睡不着?”值班的队长是陈风扬的副官,叫刘老三,孟炎成认识他。
“睡不着啊,敌人可有动静?”
刘老三摇头,“敌人很平静,但是越平静越是让人不敢掉以轻心。我们现在援兵未到,最怕的就是暴风雨来临。”
孟炎成就地而坐,“援兵未到,就说明明辉那边那还差些时辰。我已经算好,两边的时间应该刚好对得上。你说我是希望援兵到,还是希望援不要到?”
“援兵不到就说明望苍国还不会攻过来。援兵若到则说明一场战争免不了。这个……属下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说。”
孟炎成笑着望天不再说话,就这样陪着值班的士兵守了一夜,直到天边露出朝阳的光辉。
天亮了,多么美好的一天啊!孟炎成望着对方望苍国的营地久久站着,直到太阳升起来。木琅来到他身边劝他去睡一会儿,他把盯梢的活儿交给木琅便回营帐去睡觉去了。可刚到营帐还没有躺下,就听到警报的号角响起。那沉闷的号角声多年不闻,却依旧令人震惊。
孟炎成快速穿回衣服拿刀冲出营帐,王滔跑过来告诉他望苍国攻过来了。
“风扬回来了没有?”
“还没有。”
“明辉那边肯定是得手了,这会儿刘氏逼急了才会拿我们开刀。不行,我率兵迎战。这道防线不能让他们攻破。”
王滔拦住孟炎成,“将军,我们可以让大军退到寒城里,刘氏一时半会攻不破。”
“不行。整个寒城十几万人口,刘氏二十万大军就是不停的叠人肉罗汉也能攻入城中。到时候城中将会变成屠杀场。绝对不行。战争只能我们这一道防线之外展开。”
“那就让我打头阵。”
“我的计划你都忘了。你和明智带人从左边攻入,风扬带援兵从右边,形成夹击,冲断刘氏的大军,这才是减少伤亡的战争。”
“可是疯子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我们要相信他。而且我的时间计算得刚刚好。我相信他很快就会带着援兵赶到。”
军令如山,王滔不得不领命而去。孟炎成与木琅带人从正面迎击。刘氏手下有两员大将,勇猛无常。孟炎成看准时机将其中一人斩落于马下,刘氏大怒长刀砍向孟炎成,两人展开决战。百来个回合后双方都没有占到好处,却是累得够呛。
“你确实是一位强大的将军。但是你的短处是智商。”孟炎成看着刘氏直点痛处。
“不用你来教。本将军自担起报仇大任,就已经做好随时殉国的准备。”
“殉国?到了现在你还在为他人嫁衣。只可惜的是你这嫁衣也是白做。知道抄你老窝的计划是谁出的了吧。实话告诉你,一环一环,一计一计,本将军都算计好了。你以为你带二十万大军就能攻破寒城。与三皇子各取所需?我告诉你,三皇已经在宫变中兵败如山倒,我大军援兵随后就会直斩你右翼。我左右夹击,你就是再来二十万大军也只有等死的份。”
“我偏不信,兵符我已经交给三皇子,他会带调兵围宫取得胜利。你哪里还有援兵?休想骗人。”
“真是可笑,当将军光有武力是不够的。还得有智商。你真的不适合。”
刘氏大怒,握紧长刀工进攻,突然听到右方传来惊天动地的喊杀声,一眼望去在太阳升起的地方出现了一阵人马,人马越来越多,直插刘氏大军右翼。
“孟炎成,我先杀了你。”刘氏趁着现在还有机会斩杀孟炎成,马上挥手示意士兵包围孟炎成,合力击杀。
木琅被隔开在外同样遭遇围杀,孟炎成身边几名士兵相继被扑杀。征战多年,孟炎成再一次经历被百人围困的场面。
“孟炎成,你受死吧。众将士听令,割下对方主帅人头,扬我军威。”
孟炎成单枪挑战数人,惊险无常。只要稍有不慎就会死于马下。而这却是刘氏最后一博。自己带大军攻打寒城,反而被北疆国大军抄了后路,攻占了自己的国家。这个仇她要不惜一切代价报到孟炎成身上。
战袍染血鲜红一片,孟炎成浴血奋战始终不倒。挨了近一刻钟。任敌人的鲜血洒向自己却越战越勇。刘氏咬牙切齿看着自己的士兵一批一批的倒下,她终于见识了不败战神的样子。
“将军,属下来啦!欺我将军者,杀无赦!”左方,王滔身染鲜血长矛一路挑杀,直杀到孟炎成身边。
王滔参与过六年前的战争,跟在当时还是先锋的孟炎成身边,两人是一起出身入死的兄弟。
“乌格贼人,若敢伤我家将军。小爷要你们全部人陪葬。”
右方,陈风扬过关斩将,风风火火杀到孟炎成身边。跟在孟炎成身边九年,陈风扬是孟炎成最值得信任的兄弟之一,包括这一切援军晚到,但孟炎成相信他的兄弟不会掉链子。
“有二位兄弟相助。何愁拿不下区区一个刘氏。”有了兄弟的到来,孟炎成有了更大的自信。
刘氏预感不妙,亲自上阵,无论如何都不能放过孟炎成。而孟炎成这一方有了王滔和陈风扬的帮助,拼杀已经不再那么吃力。可刘氏并没有让他们好过。再次增派人手围攻,对三人的脑袋势在必得。
王滔战马被击中脖子率先落马,顿感压力倍增。刘氏夺过士后的箭先是躲杀孟炎成的战马,再将陈风扬也一并躲落。失去战马三人的压力比之前大几倍。而刘氏的人却源源不断的赶来。
“给我活捉三人。”刘氏觉得一刀桷了那不是太便宜他们,抄她的家园让她无家可归,她便要孟炎成也尝尽受折磨的滋味。
刘氏远观左右战事,发现右方自己的人马已经溃不成军,左方也快支持不住。而自己带来的正面进攻的人马,也被木琅杀得无还手之力。
她不服,自己的二十万大军怎么可能如此不堪一击?
孟炎成,王滔陈风扬不愧是久经沙场的人,面对几百人的围杀奋力拼博,将对方杀得连连后退。对方也不知是惧怕了还是认输了。
刘氏渐渐体会到了落败的滋味。身为将军二十万大军将要死在异乡,她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手里紧紧握着,刘氏绝不甘心。
绕开战场,一匹快马飞奔而来。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孩子冲了过来。女人喊姐姐,凄凄艾艾,孩子喊娘,声声带泣。
刘氏望着那匹马,心中一痛。
孟炎成三人与敌人还在撕杀,突然敌人自动让出一条路,一个二个拿着武器都不愿再打下去。一匹白马出现,背上是一大一小两个人。两人下马就站在刘氏身边。
“是沈小姐和小少爷,他们怎么来了?”陈风扬道。
“肯定来阻止刘氏的,这个疯狂的女人害死了那么多的人。”
孟炎成一抬手示意二人先别说话,也趁此机会三人得以歇一歇。
“谁让你们来的?来人,将公主和小少爷带走。”刘氏大喝。
“我不走。”沈秋呤跪下。
“我也不走,娘,你放了爹吧。不要再打了。”孟伯骄跟着沈秋噙跪下,求刘氏收兵。
“你们俩是我乌格家族的人,就该知道乌格家族的人绝不会临阵退兵。我马上就能杀掉孟炎成,我要他的人头祭奠我望苍国。”
沈秋呤鼓起勇气抓住刘氏的马绳,再也不像过去那样懦弱。
“因为你一个人,我们望苍国已经不复存在。你还要死多少人才肯罢手?你就是杀了孟炎成又能怎么样?望苍国还能回到手中吗?你还有家可去吗?”
一句话点到了刘氏的痛处,心肠更硬也自感羞愧。
孟伯骄抱着她的脚,一声一声的娘令她心碎。她下了马本想给孩子擦掉泪水,一看那只手全是鲜血赶紧收了回去。作为母亲她第一感觉到四岁的孩子如此纯洁。而自己却是满手血腥。
“娘回不去了。伯骄,娘把家园弄丢了,把二十万大军也弄丢了。”
“姐姐,你还有我,有伯骄。”
刘氏看向沈秋呤,最终摇了摇头,目光看向远处,鲜血,残肢,残忍的战场,她突然希望这只是一场梦魇。然而就像她自己说的那样,回不去了。
苦心经营了那么多年,最终一败涂地。她只觉得无脸面对这些被自己带进沙场的士兵。尤其是那些丢了性命的人。她深知,是自己的这双手杀出了第一滴鲜血,是自己一心的复仇让两国陷入战争。当初选择和三皇子联手,直到今日的攻败垂城,都是自己一手造成的。
“侈俪,当初我也是个无忧无虑的公主,可是我却成为了父王选中的那个人。从小到大我学武艺,学计谋。我的人生就注定了要留给战场。今日的败便是我的归宿。你与我不同,你心肠太软,相信老天爷会给你一条不一样的路。”
“姐姐,北疆王让我带话给你。他说他不会伤害望苍国的子民,以后望苍国将为北疆国的邻帮,相互扶持。”
“你让我带着这些残兵败将回去,如何面对死去将士的亲人?”刘氏望向背后,自己的大军终于被全部制服,战争似乎已经停止,这一局输得十分彻底。
她将孩子带到孟炎成身边,眼里已经没有了仇恨。
“于公,我会承担战争的后果。于私,我想求你一件事。”
孟炎成看在伯骄的面子上点头。刘氏将伯骄交给孟炎成,道:“替我将伯骄交给他的父亲。另外,孟德寿,孟德盛均为我设计杀害。此事我一力承担。你放过他,若是当年我没有用孩子逼他,他也不会替我隐瞒这些年所做的事。言尽于此。乌格春明以死祭亡灵!”
刘氏举刀抹脖子,血溅三尺。
在孟伯骄要回头望的时候孟炎成一把将他抱到怀里,不让他看。他不希望亲眼看着母亲自杀的画面。但是孟伯骄感觉得到他的母亲不在了。抱着孟炎成哇哇大哭。
孟炎成看着刘氏倒到地上,脖子上的血很快就流了一地。
刘氏该死,这就是她的归宿。
“风扬,配合木琅打扫战场。王滔,救人质。”
孟炎成抱着孟伯骄走了,身后的战场他不希望落入孩子的眼中。他希望和平,不论孟伯骄以后的命运如何,他也希望他能望今天的一切,做个善良,为民的人。
这场战争让很多人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他们的英勇都将载入历史。
初夏的风带着丝丝冷意,大草原响直低沉的呜咽,轻软而绵长,却能轻易刺痛每个人的心脏。
战争结事,寒城解令,大街小巷终于再次繁华而热闹。
刘叔到侯府传话,说孟炎成在祠堂等着孟继业。报完信刘叔回了将军府,孟继业刚刚哄了伯骄午睡,交待贺氏看护。
“继业,你一定不要有事。”
孟继业只是笑着完慰,“你是我的妻子,我知道你是个识大体的人。所以大人的事不要牵涉到孩子身上。伯骄以后就交给你养护,你能不能做到待他如亲生儿子那般?”
贺氏趴在孟继业的肩头上哭,“我能做到,为了你为了孩子我一定会做到。你也要答应我,一定要好好的回来,我们一家人重新开始新生活。”
孟继业一遍一遍的安抚贺氏,最终放开了她,一个人去了祠堂。到了今天,孟炎成都没有将他的罪孽公诛于众,他替自己庆幸。但心中的悔恨仍在。
祠堂里孟炎成跪在我父母的灵位前,等着大哥进来。兄弟俩在祖宗灵位前清算孟继业的罪,是以这样的方式向先祖认罪。
“你为什么不把我交给朝廷?不怕自己摊上包庇之罪吗?你是寒城的天,可不能因为这样而倒。”
孟炎成挥起拳头打到大哥的脸上,紧接着又是几脚踹下去,对孟继业一顿痛揍。直到孟继业趴在地上爬不起来。
“你自己知道你做了什么,你让我很失望,你也丢尽了爷爷和父母的脸。”
孟继业艰难的坐起来,靠在祭台上苦涩的笑。
“从小到大,我们兄弟俩就和别人家的孩子不一样,那个爹跟没有一样。那些年战争不断,爷爷和父亲能在家里吃过几顿饭你可知道?母亲的思念,和我得不到的父受。令我对军营产生了恐惧,更对君家王朝产生了恨。我恨他们君家,恨他们让我爹去打仗,恨他们让我娘每天每天的抱着小小的弟弟守在将军府门口望眼欲穿。我有完整的家人却无完整的家庭,所以从小时候开始我就产生了报复,我决定长大以后夺了君家的天下,然后让君家的人去打仗,让君家的孩子体会我小时候的痛苦。”
孟继业痛哭流涕,看上去近乎变,态的想法,令孟炎成既心痛又恨。
这个世界若没有军人维护和平,那天下那么多人又怎么会有完整的家。
“你怪我也好,恨我也罢。我承认我没有你那样心怀天下。我有的只是想要保护我的一个完整家庭。我想爹回来,想爷爷安度晚年,想娘不用整日抹泪,想我的弟弟能够无忧无虑的长大。可是当我长大的时候娘走了,爹走了,爷爷也走了,我的弟弟又当上了将军。我再也没办法保护我的家人。”
孟继业失声的笑,抹了一把嘴角的血继续道:“所以我决定不惜一切代价报复君家。我与刘氏联合,与三皇子勾结,我本来想利用刘氏拿到兵符,由我带兵夺下皇宫。可是刘氏出卖我,他将兵符给了三皇子。真是可笑,与我有孩子的女人最终放不下家国利益,如同爷爷和爹一样,舍弃小家为大家。”
“我失败了,败了!但我从不后悔所做的一切。哪怕让我重活一次,我也会这么做。”
“你恨我也好,觉得我丢了孟家的脸也罢。我想要的只是希望能有一个完整的家。你的家,和我的家。”
“我不后悔所做的一切,更不怕承担后果。你将我交与朝廷吧。我甘愿承担。”话至此孟继业不再言语,尝着嘴里的血,抹着脸上的泪,感受身心的俱痛。
孟炎成一直背对于兄长,他一直以为大哥做的一切只为利益,为权力。包括把二叔扶上族长的位置。
在自己很小的时候娘就走了,他的记忆中并没有娘的影子。所以他无法体会到大哥那种看着娘盼望父亲归来的沉痛,也体会不到没有父亲的日子大哥是如何度过。只知道从小到大保护自己的是大哥。没有母亲,没有父亲,大哥就是他的支撑,替他撑起一片蓝天。www.bïmïġë.nët
原来,在大哥的心里那些竟然是一块心病。他该庆幸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吗?如若不然自己会不会像大哥一样被那样的仇恨压在心头?
但是大哥有没有想过,他的所想是不是父母所想?站在军人的角度,他可以给大哥一个肯定的答案。
“身为军人。我知道爷爷,父亲心中的信仰是什么。大哥,你理解错了。就像你说的,刘氏可以舍小家为大家。爷爷、父亲身为大历国的大将军,同样想的是国家天下。即便最后逃不脱战死的下场。他们也心甘情愿。”
正如他自己一样,为国家做一切都是心甘情愿!
孟继业缩着身体靠祭台旁,已经不愿再分辩是非对错。孟家为君家的天下丢了两位父亲,这还不够吗?而君家给过什么,王爷身份?这算是安慰了吗?不,失去的父爱和母爱,是任何身外之物都没有办法弥补的。
“事到如今,已经没有必要去分清楚谁对谁错。我只想问你一句,二伯,三伯和六伯的死跟你有没有关系?”
地上,孟继业无神的抬起头,眼底没有任何光彩,无力的摇了摇头。
“六伯的确是死于意外。而二伯和三伯是刘氏下的手,但也跟我脱不了干系。我只是不想让他们两人阻挡二叔当族长。没想到刘氏下了杀手。也可以说是我的错。”
“不是你杀的……不是你杀的……”孟炎成咬着牙握紧的拳头指节发白,恨不得将让所有的愤怒暴发。但最终控制了。
“不要怪二叔。二叔只是听我的话而已。所有的责任由我一力承担。”
“你承提得起吗?”孟炎成揪着大哥的衣领怒不可竭。他可以承受大哥为了小家报复君家,可不能接受的是大哥的手上沾着我亲人的鲜血。
“你杀了我吧!”
“哪有那么便宜的事!”孟炎成狠狠的甩开大哥,任其撞在地上。“既然刘氏替你担了所有的罪,还让你承担一个父亲的责任。那你就好好的活着。从明天开始,孟族的生意你给我看好了,二伯,三伯,六伯的生意但凡少了一分,我唯你是问。”
他做不到取大哥的性命。于私,那是血脉亲情,大哥是将他带大的人,像母亲,又像父亲。没有大哥的护佑,就没有今天的孟炎成。于公,永清侯不能死。一旦事情挑到台面上他必定受到牵连,而孟家军不能承受失去主帅的后果。谁也不敢保证邻国不会再来侵犯。
那么,大哥所犯下的错就让他这个做弟弟的还吧。护国,护民,用一辈子。
离开祠堂,阳光照在地上给了光明,前方的路还要继续走。孟炎成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望着蓝天。
回到将军府,从皇城赶来报信的人正在厅中等候,见他回来将一封交给了,说是宫中急报。
“三皇子入狱,所有党羽全部被抓。四公主薧!”
末尾四个字,令孟炎成头昏目炫,身子一软跌到椅子上。
……
初夏,阴沉的天下着绵绵细雨。官道上一辆马车在小雨中前行,驶向寒城的方向。
几匹快马从寒城出发,在林子里遇到了回寒城的马车。轿帘掀开,一身素白的女人走下马车,望着对面的六人,弯起唇角轻轻的笑着。
“喧诚,我们回来了!”
马上的六人下马,孟炎成激动的跑上前将君姒抱在怀里,体会着失而复得的喜悦。
“我就知道你不会死。是他们误传了消息。”
君姒温柔的笑,安抚他。“他们将消息传得太快,没来得及搞清楚。炎成,我……好好的。”眼泪却没来由的往下掉。君姒脸上是笑,可内心却痛如刀绞。
“你怎么了,为什么哭?你好好的,我也好好的,我们不是应该……”
“木琅呢?我有个人要交给他。”君姒截断他的话,依旧笑着,握着他的手眼里只有他。
木琅,陈风扬,王滔,李家兄弟五个人走了上来。四人推了木琅一把,脸上是喜,眼里有嫉妒。
“夫人,我在。”木琅略有不好意思,低着头双手不知道要放在哪里。
孟炎成看着君姒,总觉得她不对劲儿。
君姒站在木琅身前,脸上的笑让人觉得真实,但又几分恍惚,连一向木纳的木琅都感觉异样。就像在做一场梦。
“夫人,你怎么了?”
“你喜欢喧诚吗?”
木琅一怔,脸红了个透,“不不不不……不要乱说,喧诚是个好姑娘……”
“你只要告诉我,你喜不喜欢她?想不想娶她?”
木琅惊得整个人都呆了,倒是陈风扬等四人清醒着,四人大眼瞪小眼,——简直便宜死木头。
陈风扬:“木头,你最好不要承认,把机会留给我们。”
王滔:“就是,小诚诚跟着你变成个闷葫芦就不好了。”
李明智和李明辉后退一步,“我只围观。”兄弟俩互看一眼后站在一起。
孟炎成皱着眉,“阿姒,是不是……”
君姒一抬手示意孟炎成什么都不要说,依旧看着木琅,“我在等你答复。”
木琅扫过身后如狼似虎的陈风扬和王滔,心想那么好的小诚诚可不能便宜了外人。
“我我我……我喜欢喧诚。”木琅的声音很小,孟炎成瞪了他一眼,他瞄到陈风扬和王滔握起了拳头,干脆大声的重复了一遍,在场所有的人都听到了。
君姒虽然笑得灿烂,却有大颗大颗的眼泪往下掉。孟炎成上前扶着她预感到发生了不好的事,他看得出来此刻的君姒明明就是在硬撑着。
“传圣上口谕,将安乐郡主喧诚赐婚于木琅。祝二人……”君姒抽了一口气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的陷进肉里。
圣上赐婚,明明应该是喜庆的事,可是这气氛总令人感觉不对劲儿。
“阿姒,别再说了。”
“我要说。”君姒倔强的咬牙撑着,看向木琅脸上带笑,“祝你们幸福。”她更想说祝他们白头携老,可是已经做不到了。
“夫人,您……”木琅脸色变了变,看出了端倪。
“喧诚说,她答应你了。当初你从狼嘴里救下她后,她就将自己的归宿认定了是你。你告诉我,你愿意娶她进门吗?”
这一次木琅没有再看任何人,也没有思考,就好像这个答应早就在他的心里。
“我愿意。请公主放心。我虽然笨,但我会对喧诚好一辈子。”
君姒满意的点头,眼泪跟着大颗大颗掉下去,又哭又笑。朝身后宫人道:“请出安乐郡主!”
宫人将马车帘子掀开,孟炎成挽扶着君姒在下来到马车前,往里一看却空无一人。只有一个触目惊的白布裹着的方形盒子。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了君姒的笑为何那么开心,却又那么悲伤。
君姒伸出双手颤抖的抱起盒子,紧紧的拥在怀中,泪水打湿了白布,她强忍着心痛来到木琅面前,这一次她已经无法笑出来。
“喧诚说,能嫁给你是她的福气。但她不希望你守着她过一辈子。你们的婚礼在各自的心里。她要的只是你的心中有她微小的角落,偶尔想起她就够了。她还希望你能娶到一个比她好的妻子,她会在……在天上祝福你们!”
木琅瞬间瞪大眼睛,紧紧盯着君姒手中的盒子。他只听到了两个字:天上!
陈风扬原本靠在王滔身上,也是在听到天上二字吓得差点摔到地上,王滔刚送进嘴的李子也忘了要咬下去。身后李明智和李明辉兄弟互看一眼,目光瞬间变得哀伤。
“阿姒……”孟炎成轻轻的摇头,他害怕君姒会撑不住。
“夫人,喧诚她,她……”
“宫中巨变,三皇子想要谋杀父皇。喧诚将我迷昏后假扮成我引三皇子入计,被三皇子杀害。喧诚救驾有功,追封安乐郡主。”
喧诚陪在君姒身边将近十年,两人主仆情深如同姐妹。喧诚替自己而死她深感痛心,但事已经注定,谁也无力回天。好在,喧诚还有木琅。她最后能做的就是完成她的心愿,将她带到木琅的身边。
“我将喧诚的骨灰带给你。她已是你的妻,便由你亲自将她入土。”
木琅流着泪接过盒子,万万没有想到,曾经跟他吵骂他是笨说他烦的小诚诚已经离开了他。尤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情景,她生气的样子特别美丽。她是他遇到的第一个女人,第一个让他生气了,喜欢了爱上了的女人。
陈风扬的拳头握紧了又松开,咽着口水不知所措。王滔抹着泪手中的李子一个一个的掉到地上。
谁也没有想到为这场战争付出生命的还有喧诚。
陈风扬默默的转身离开,想起他拿到兵符离开皇宫前对喧诚的嘱托,他说,喧诚,宫中的斗争不像战场上那样正面撕杀来得痛快,要把计划演得完美才能有必胜的据握。
他很矛盾,如果自己没有这一翻提醒喧诚是不是就不会假扮成君姒。可如果不是喧诚替了君姒,那死的会不会君姒?
——小诚诚,对不起!
全场的人沉默着,任小雨飘在脸上身上。
君姒从怀中取出一个玉佩,放到盒子上。“这块玉佩是喧诚的随身之物,我听她说过是她奶奶留给她的。你收着吧做个念想。”
君姒将玉佩放在盒子上,就像看到了活生生的喧诚瞪着木琅,张扬着像只小老虑跟他斗嘴。
“阿姒,我先扶你回去。”孟炎成带着君姒先走了,在风雨中夫妻同行,相互扶持,不离不弃。
王滔走了,失落的牵着马儿离开。他想,以后再去保护夫人的时候是不是就再也见不到喜欢跟自己抢零食吃的小诚诚了。
李明辉和李明智走了,兄弟俩临走前看了一眼木琅。以后他们再也看不到那个傻呆呆见女人就跑的老木了。
送行的人马走了,小雨中只剩下木琅一个人。终于可以放任自己的情感放肆的哭。他不能接受喧诚走了,离开了,再也回不来了。好多的话在心里他还想着等她回来后就告诉她。告诉她,他愿意保护她,再也不让她被狼欺负,被暗箭所伤。告诉她,只要有他在就会让她永远快乐,给她一辈子的幸福。
——喧诚,你最终还是先走了一步。令我们生死相隔。
——喧诚,我喜欢你,我想娶你!不论你活着还是再也回不来了。
——喧诚,你已经是我木琅的妻子。我们要一辈子在一起。
夏天,木琅选了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将喧诚的骨灰撒在草原上。他想,她一定也希望这样,自由自在的待在这片他们一起骑马的草原上。看春天的花,看夏天的绿草,秋天打猎,冬天看雪,年复一年。
他会在这里陪她,从年少到白头。
……
经过半年的时间,战争的阴影已经人心中去了大半,寒城恢复了往昔的繁华热闹,与邻国间的往来贸易比以前更加频乏,各国间的暖关系也在日益升温。
看着已经恢复的街道,孟炎成的脸上终于有了笑容。他去了西街头买了最好吃的香芋煎饼带回将军府。此时君姒正在后院喂小白马,王滔在一旁跟她说等明年夏天,小白马两岁可以随便骑,秋天的时候还可以骑它去打猪。
君姒一把草一把草的放进小白马嘴里,向王滔订制一把弓箭和一副马鞍,为明年秋猎活动做准备。
院子门口,孟炎成笑得极温柔,眼里只有君姒。喧诚走了对君姒的打击很大,她整整忧心了两个月,那时候王滔天天把小白马牵过来,她也是这样喂着小白马吃草,跟它聊喧诚。渐渐的她放开了,到后来所有的话题里都不再有喧诚。
喂小白马吃完草,君姒揉着腰哎哟一声,孟炎成紧张的跑过去扶着她,她笑着摸肚子,说小成成在肚子待得闷了。
“调皮!”孟炎成伸手抚摸她的肚子,宠溺的笑着。
午饭过后,孟炎成扶着君姒在院子里散步,两人走着走着竟然走到后院,院中墙角种着一棵梅花树。两人几乎同时停下脚步,目光望着梅花树脚下。
那年冬天,梅花树下,死去的白猫吐着血染了一地。她们争吵后她骑着白马冲出将军府,马匹在临江桥上发疯将她抛下冰冷的河中淹死。她不知道,赶到的孟炎成有没有跳下去救自己。她想要的已经不是一个答案,而是弥补一个遗憾。
“炎成,如果我掉进河里,你会不会跳下去救我?”
“会。”此时此刻,孟炎成握住她的手脱口而出这个答案。“在你掉进河里之后,我跳下去了,找到了你,可是我们都……起不来了。”
君姒睁大了眼睛含着泪笑了,原来这就是她一直不明白的为什么。直到那天在宫里王滔说兵符在自己的手上,她从他第一次送的礼物檀木香盒里找到兵符。那天,她心中有了一个完美的解释。
——原来他们曾经同死过。
“阿姒,对不起!”有了重生才知道上一辈子错得有多离谱。有了重生才知道这一辈子该如何更加珍惜。他庆幸,一切都还来得及。
“这一辈子我不要你对不起我。炎成,我用一辈子做了赌注,你可知道?”
“我知道。所以我也用我的命做了赌注——兵符为聘,我赌你会嫁我第二次。”
他低下头,载满着浓浓爱情的吻落到她的唇上,久久痴缠。
——全文完! 笔迷阁为你提供最快的重生之下嫁更新,第 65 章 第65章 血战沙场人凄凉免费阅读。https://www.bimige.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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