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口袋里掏出了几个红包,把两个放在李富贵面前。“叔,您别介意。”
李富贵皱了皱眉,最终还是没有拒绝。“谢谢。”
李彩燕微微一笑,这是她来到之后第一次流露出笑容。她又分别拿了两个红包给李爱国和李建业。“代我转交给娃娃们,希望他们健健康康。”
李建业说:“一起吃午饭吧,吃完你自己给他们。”
李彩燕说:“谢谢二哥,我还得回去准备年夜饭,要是回去迟了惹人笑话。”
李建业还想说什么,旁边的李爱国伸手把红包接过来。“谢谢。”他说。
李彩燕微笑着轻轻一点头,之后也不再说话,转身离开。李富贵父子三人面面相觑,因为这样的李彩燕实在太陌生了。
“燕子。”李富贵突然喊道。
李彩燕回转身来,她脸上的神情看着好像很开心,似乎这一声“燕子”太动听了。“叔,您有什么事?”
“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需要我们帮忙就说出来,不用担心,我……我们也没有那么不近人情。”最后的“不近人情”几个字,李富贵说得有些泄气。这些年来,李彩燕的名声越来越坏,他实在没给过李彩燕好脸色。
“没事,叔,就是过年了来看看大家。”李彩燕微笑道。
“没事就好。你爸妈都走了,你姐妹……你姐姐又嫁去了外地,要是有什么事,这里就是你的娘家。”
李彩燕向着李富贵微微躬身。“谢谢叔。我走了。”
李建业看着李彩燕离去的背影,右手拿着红包在左手上拍了拍,神色复杂。他看了看李富贵,又看着李爱国,问道:“这算怎么回事?”
张舒梦从屋里出来,听见了李建业的问话,反问道:“什么怎么回事?”
李建业把手上的红包递过去。“彩燕刚来了,给爸妈和几个小娃拿了红包。”
张舒梦诧异地问:“她?她这回又想做什么?”
“问题就在这里,”李建业说,“她要是提了要求,那还好理解。偏偏她什么都没提,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爸留她吃午饭,她很客气的拒绝了。”
“最近半年很少再听到她的风言风语倒是真的,自从她去了庆春园,好像就没听过她的事了。”张舒梦边说边把红包拆开了。“哇哦,她这次可真是破费了。”她把红包里的钱拉出来半截,向几人晃了晃。
李建业说:“那是给孩子的,你怎么拆了?”
张舒梦把红包重新封好。她对李富贵说道:“爸,吃午饭了。吃早上剩的粥,妈说,您要是不乐意吃,就空着肚子等下午的年夜饭。”
李富贵站起身往屋里走,边走边说道:“乐意,哪一年不乐意。”
李家村的年夜饭吃得很早,下午四点左右便会开席,所以午饭都吃得很随便。有些人家起得晚,早餐吃得迟,直接就略过午饭了。
吃过午饭,李爱国和李建业开始张罗着贴年红。年红又叫春联或对联,其特点就是红,红色的纸张红色的画,等到家家户户贴完之后,一眼望去一片红,要的就是日子红红火火的好兆头。
春联又有区分。贴在大门门楣横梁处的叫横批,必与一副“框对”相搭。在多数时候,人们所说春联即指横批与框对。此外还有挥春,贴在门框的上框居中位置,大门可贴三到五张,其他房间可贴可不贴,要贴就只贴居中一张。门心则贴在门板的上半居中位置,最常见的门心就是“福”字和门神了。
李建业把旧的春联一一取下,卷成团拿去烧了。李爱国在新的春联背面抹上浆糊,交给李建业去贴。李丝言学着李富贵的样子,背着双手,仰着头念那些春联。念了一会儿她就不念了。
李丝言问李富贵:“阿公,这和去年的没什么不同呀,为什么要重新贴?”
春联上写的都是些吉祥如意的话,不仅仅年年相同,且家家户户都没两样。
李富贵说:“这叫‘辞旧迎新’,旧的当然要换新的。”
李丝言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可这也不新呀,都是去年的词。”
李富贵说:“词是去年的,但春联是今年的。”
李丝言说:“万一这是去年没卖完的呢?”
李富贵有些语塞,但他还是找到了道理。他说:“没用过的就是新的。”
岂料李丝言依旧有说法。“可词是用过的呀。”
李富贵一愣,手上卷烟的动作都不自觉地停了下来,似乎在思索该怎样回答。但看他皱眉的模样,怕是想不出来了。
“丝言,阿福还有小七,你们谁先洗澡?”钱秀秀抱着儿子李继源,站在门口冲庭院里喊道。“洗完穿新衣服了。”
李丝言看了李富贵一眼,俏皮一笑,然后小跑着进屋,边跑边喊道:“我先洗,我先洗。”
一股香蒲头的香味飘出窗户,飘进院子里。按李家村的习俗,无论男女老少,除夕洗澡都要用香蒲头煮的水,洗完就算是长一岁了。但也有个别老人不愿意洗香蒲头水,他们忌讳又老了一岁,只要不洗就当没有老。
张舒梦对李富贵喊道:“爸,妈说可以拜太公了。”
李富贵进屋去。
“拜太公”就是祭祖,过年了,准备了好吃的好喝的,先“孝敬”一下祖先。之所以叫“拜太公”,是因为小家小户的祭祖只祭家主往上三代,即家主的父亲辈、祖父辈、曾祖父辈。而曾祖父在李家村又叫太公。
只见大厅最里面放着一张八仙桌,桌上已经摆设好了香案和供品。桌子最前面是香炉,香炉前分两排放着六只杯子,杯子前是六个碗子粄和一块手臂长、四指宽的年糕。
肉牲放在一个大盘子上,用的是猪和鸡。小家小户祭祖不用猪头,只用一块猪肉。鸡则是整只的,可以是阉过的公鸡,也可以是母鸡。鸡脖子会往后扭,鸡头放在背上,像是在仰头望天。两只鸡爪则要扭转过来从后面塞进肚子里,就像是双膝下跪,看着是如此虔诚。
肉牲左边,由上往下放着香、烛、钱、纸、炮。香烛不必说,钱是冥币,纸是灰色的草纸,炮是鞭炮。肉牲右边放着茶壶和酒壶,而瓜果则分装在几个小篮子里,放在肉牲前面。
李富贵拿起一对红烛,用打火机点燃了,插在香炉上。又拆了一把线香,凑到红烛的火焰上,缓缓转动着让所有线香都烧着了。明亮的火焰在香头处燃起,李富贵把香散开,上下摆了摆,明火便熄了,缕缕白烟袅袅升起。李富贵拿着香,对着香案恭敬三拜,然后分出三柱香,其余插进香炉里。再拿着分出来的三炷香走到门外,对着天地三拜,三炷香插在地上。
拜完天地,李富贵回到香案前,拿起茶壶给前排三个杯子添上茶,又拿起酒壶给后排三个杯子添上酒。洗完澡穿上新衣服的李丝言三姐弟在香案前站好,李富贵嘴里念念有词,念一段就躬身拜一下,李丝言三姐弟就跟着躬身一拜。
“丝言,去给太公太婆添一下茶酒。”李富贵说。
李丝言拿起茶壶和酒壶,小心翼翼地往杯子里倒。
“不要倒太多,倒一点就好,等会还要添的。”李富贵嘱咐道。
李丝言添完茶酒,李富贵又开始念祭词,念一段再躬身一拜,李丝言三姐弟依旧跟着一拜。
“阿福,到你了。”
李传福依言,学着堂姐李丝言的模样,给几个杯子添了些茶酒。
李富贵继续念祭词,之后又是躬身一拜,李丝言三姐弟也跟着拜。不待李富贵吩咐,李思琪已经拿起了茶壶。
李富贵说:“慢慢来,小七,不着急,别烫到手了。”
李思琪踮着脚,小心翼翼地伸长了手,可她还太小,只能勉强够到最外面的杯子。李富贵走上前,把李思琪抱起来。李思琪高兴得连忙往杯子里添茶倒酒,可手上的分寸把不住,快要把杯子给倒满了。
李思琪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李富贵,李富贵笑着摸了摸李思琪的头发,惹得李思琪皱了皱可爱的小鼻子。
“阿公,我已经洗头了。”李思琪说。
李富贵笑着说:“阿公的手不脏。”
话虽如此,可李丝言和李传福还是离李富贵远了一些,生怕自己也会被摸头。
“好了,我们到一边去,让太公太婆慢慢‘吃’。”李富贵说。
李丝言三姐弟如释重负,赶紧一溜烟跑开了,看样子他们着实不喜欢这个拜太公的仪式。
“太公太婆,阿公阿婆,伯公伯婆,还有阿爸阿妈,有茶有酒,有肉有菜,吃好啊,吃好。”李富贵一边念叨着,一边添了茶酒,然后对着香案深深一拜。 笔迷阁为你提供最快的牛生最后一梦更新,第87章 新纸旧词写年轮免费阅读。https://www.bimige.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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