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区的花园里，夏林夕勾着唐羽的手指，摇摇晃晃地舍不得松开。
“好，到时候我去接你。”
唐羽伸手把她揽在怀里，紧紧抱住，像是要把她融入骨髓一般。
即使是冬天，南方的树木也不像北方那样光秃秃的，城市也不如h市那样安静。
虽然这几天出了些太阳，但还是有些寒冷。
夏林夕回到家，看到桌上的一片狼藉，无奈地摇了摇头。
“真是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
她一边把碗筷收到厨房，一边嘀嘀咕咕地抱怨着。
突然，她好像想起什么似的，跑到窗边，打开窗户探了出去。
果然，唐羽还站在原地。
像是那天晚上，在吵闹的人群后，在绚烂的烟花后，他们的目光相撞。
夏林夕冲他挥了挥手，嘴型说着：“快走吧。”
唐羽双手插兜，歪着头看着她，窗户边的女孩张牙舞爪的，实在是有趣。
他默默点了两下头，才转身离开。
*
收拾完屋子，夏林夕瘫坐在沙发上，思绪还没有从大雪纷飞的北方回来。
她取出手机，看着相册里那张照片。
车站外，雪地里，在厚厚的积雪上，她小心翼翼写下两人名字的缩写。
在唐羽看到之前，她赶紧藏住了只属于自己的小心思，生怕被他看到。
她看着手机里的照片出了神。
“今年又回来了？”
唐羽每年都孤身一人，在大雪纷飞的季节，默默承受着孤独。
在那间老房子里，他或许度过了一年中最难熬的几天。
其他人家都是合家团聚，只有他在已经被尘封的老屋里被黑暗和孤独包围。
唐羽日记的最后一篇只有几行字。
“今天，家里来了个陌生的叔叔。
妈妈很高兴。
晚上，她笑着对我说，以后我们可以和爸爸一起生活了。
原来那个叔叔就是我的爸爸。
原来我也有爸爸呀。”
或许是那个时候开始，他就和林瑶一起到湖城生活了。
在这个冬天没有大雪的城市，在这个只剩下失望和孤独的城市。
*
那张照片悄悄藏在唐羽的手机壳里，他从不相信自己会被坚定地选择，也从不相信那个软弱爱哭的女孩真的在用尽全身的力气爱着自己。
回湖城的路上，唐羽看着手机里那张自拍发呆。
看着照片里，夏林夕像一只小猫一样蜷缩在自己身边睡觉，无忧无虑。
这场大雪是他这么多年来，觉得最美的一场。
不再像往年那样寒冷，就算是站在山顶，眼前大雪纷飞的景象也是美丽的。
是因为，有她陪在身边吧。
*
医院里，沈宋趴在床边痛哭着，泛红的双眼透露出阴戾和狠毒。
沈芝倚靠在走廊尽头的窗户边，默默流着眼泪。
“你什么时候才能醒悟，这个世界上不止有利益，还有更重要的东西......”
这是沈老爷子临终前最后一句话。
他紧紧拉着沈宋的手，用尽全身的最后一丝力气，试图唤醒她。
“爸，爸，我放不下，我放不下......”
抬起的手在空中突然落下，就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毫无预兆地飘向更远的地方。
病床上的老人面色苍白，脸上的周围尽是岁月的痕迹。
他也曾像沈宋一般，只相信实实在在的利益，觉得所谓的情感都是一些无用的人编造出来的借口。
直到他遇见沈芝，那个在福利院角落里默默流泪的女孩。
“你愿意和叔叔回家吗，以后叔叔就做你的爸爸？”
“这样我就和其他小朋友一样有爸爸了吗？”
小女孩水灵灵的用眼睛看着男人，这一刻他的心就已经被融化了。
沈芝原本只是一个没有姓名，可能余生都只能在福利院度过，她没有朋友、没有家人......
直到她来到了沈家，这个并没有血缘关系，却让她很珍惜的家。
她用自己纯洁的情感感染着生活在这里的每个人，让他们不再是利欲熏心的商人，成为相亲相爱的家人。
她愿意为这个家付出一切，包括自己余生的幸福。
而现在，她的天塌了。
沈宋面无表情地从病房里走出，手里紧紧攥住一份股份转让的合同。
她得到了，榨干父亲，最后的利益。
*
“我绝不会把唐氏让出去，绝不，我要让它重新姓沈。”
车里，沈宋看着手里已经有些揉皱的合同，咬牙切齿地说着。
与此同时，唐文天终于收购进最后的股份，成为唐氏最大的股东。
他不再受沈宋的威胁，顺利成为了唐氏名副其实的董事长。
“离婚吧。”
唐文天把那份所谓的续约合同扔在桌上，又从公文包里重新取出一份合同。
沈宋看着桌上合同上醒目的几个字，“离婚协议书”，她冷笑一声。
“这就是你的目的，你真是无情。”
唐文天又把合同向沈宋推了过去，把钢笔放到她面前。
“你现在别无选择。”
*
当年，唐文天并未告诉沈宋自己已有家室，有温柔的妻子，有可爱的儿子。
她怀着私心和唐文天签下协议结婚的合同，是为了沈氏，也是为了自己。
在那场盛大的婚礼上，她满心欢喜挽着自己这辈子爱的第一个人走过红毯，在众人面前宣誓。
直到男人轻轻为她戴上那枚戒指，看着她，温柔地说着“我爱你”。
她终于沦陷，这一刻她是相信人心的。
果然，不负所望，沈宋和唐文天确实有一定的实力。
短短几年，沈氏改头换面为唐氏凯旋。
两人成为商圈的传奇，是外人看好的商业奇才夫妇。
就在一切都在慢慢变好的时候，唐羽闯进了两人的生活，唐文天的秘密逐渐暴露。
沈宋被高高捧起的心，重重摔落。
或许就是从那时起，她对这个自己同床共枕多年的男人慢慢开始疏远，一步步计划着怎么才能夺回公司。
*
“唐文天，我曾以为你就是我生命里那个对的人。”
沈宋看着他，原本幽暗的眸中竟闪过一丝留恋，曾经的自己确实被他的花言巧语欺骗，心甘情愿成为他不断往上爬的工具。
沈宋的话像一把利刃刺中唐文天的心，他想起了过去的某一天，甚至记忆已经模糊，林瑶说过同样的话。
他顿了顿，依旧面无表情。
“没想到，这句话就竟然从你沈宋嘴里说出来，你不觉得太可笑了吗？”
唐文想向后靠在靠背上，双手枕在头后，鄙夷的眼神看着沈宋。
“是啊，我也觉得可笑。”
说完，沈宋利落地在合同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这才刚刚开始。”
临走时，她并没有转过身，甚至不愿意多看他一眼。
只是侧过脸，淡淡地说着。
“乐意奉陪。”
唐文天起身，双手开始鼓掌。
这刺耳的声音充满了不屑和嘲讽，就像是把高傲的沈宋在众人面前扒光一般，他在羞辱她，毫无情面地羞辱她。
*
从唐家出来后，沈宋径直去了范氏。
办公室里，范斯嘉搅拌着手里的咖啡，看着眼前的女人有些不耐烦。
“沈宋真是空闲啊，如今唐氏已经江山易主，您还有闲心来找我叙旧？”
褐色咖啡里参伴着乳白色的液体，两者慢慢相融，在表面形成好看的波纹。
“范总说笑，我开门见山了。”
沈宋捋了下额前的碎发，从包里取出合同放到桌上。
范斯嘉轻抿了口杯里的咖啡，示意门外的秘书给沈宋倒杯咖啡。
才用食指压在合同上，朝自己移过来。
他冷笑一声，把合同拿起，饶有兴致。
沈宋押上了全部身家，只是为了让唐文天一败涂地。
“你这样值得吗？”
对于沈宋的行为，在范斯嘉看来无非是以卵击石，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值得，我就是让他这辈子无法翻身。”
或许是爱他，或许是恨他，现在这种情感沈宋自己也说不清楚。
“我要让唐羽和他那个无情的爸一样，烂在土地，永远都烂在那里......”
她恨得咬牙切齿，从小到大，只有她沈宋欺辱别人的份，何时被他人像如今这样踩在脚下，她已经彻底疯了。
听到那个熟悉的名字，范斯嘉嘴唇微微上扬。
原来还有这么一段关系在里面，他暗暗自喜，开始怀念那只小白兔。
灯光下她白皙的面庞，红润的嘴唇，勾人的眼神......
好像又回到了那个微醺的夜晚，灯光、烈酒、耳边的呢喃、悦耳的哭声......
“好啊，我会让沈总满意。”
范斯嘉举起咖啡杯，轻轻碰了下沈宋的杯子。
“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沈宋抿了口，很苦，但是心里却是爽快的。
*
刚走进家门，夏林夕的父母就看见她正在收拾行李。
“夕夕，你在干嘛？”
妈妈站在门边，看着女儿乱糟糟的房间，满脸疑惑。
“我想着早点回学校，好准备复习了！”
确实如此，过年以来，夏林夕已经耽误了好几天，复习进度和之前计划的已经落了一大截。
再加上家里实在是过于舒服，每次在书桌前坐上几分钟，就觉得身后的床像是施了魔法一样召唤自己。
而夏林夕往往抵不住诱惑，没一会就趴在床上呼呼大睡。
“我看你呀，是想去找你男朋友吧！”
爸爸从客厅走了过来，一针见血，说得夏林夕脸瞬间红了。
“说什么呢！我当然是为了学习。”
夏林夕提高音量掩饰自己的心虚，她低着头，不敢直视父母，害怕一对视自己的小心思暴露无遗。
父母简单迎合了两句后就离开了，夏林夕这才松了口气。
在车站，父母看着夏林夕表情有些严肃地说着。
“爸爸妈妈并不反对你谈恋爱，只是希望你不要让自己受伤，你开心快乐比什么都重要。”
听到这，夏林夕觉得心头有些酸酸的，自己拙劣的演技早就被父母识破。
“我会保护好自己，你们放心吧。”
和父母告别后，她终于坐上了回湖城的动车。
看着手机里那张雪天的照片，夏林夕暗暗下定决心，以后的每个下雪天自己都会陪在唐羽身边。
*
夏林夕回到湖城并没有跟唐羽提前联系，她打了辆出租车直接到家里，原本想给唐羽一个惊喜，却没想到屋里并没有人。
“唐羽？”
夏林夕打开房门，屋里空荡荡的，地板上落下一层厚厚的灰。
这里的一切都像是她刚刚离开的样子，甚至卧室里被子的折痕还是那个样子。
夏林夕慢慢走到二楼，却被眼前的一幕惊住。
看着二楼放满的关于音乐制作的工具，还有那把唐羽曾在酒吧演奏过的吉他。
她才彻底醒悟，原来他的音乐梦不是说说而已。
那么自己一直在逼迫他，威胁他，甚至用离开这种伤人的话去指责他。
她身子有些发软，整个人瘫坐在地上。
原来一直都是自己在自以为是，以为自己很了解他，以为自己很在乎他，却总是做一些伤害他的事情。
窗外凛冽的风声钻进窗户的缝隙，在屋子里回荡着。
像是山洞里呼啸的风声，又像是野兽的咆哮声。
“原来这就是他的生活......”
是啊，唐羽就这样独自生活了十多年，在这个阴暗的房间里，周围漆黑一片，寒冷、寂寥......
*
夏林夕想起了院子里荒废的小花园，现在正好有时间不如改造一下。
“小姑娘，你这个季节种，不一定能活下来。”
花市的老板千叮咛万嘱咐，他拿着一包花籽，看着眼前的女孩。
“我一定会悉心照料的！”
夏林夕哪里懂什么种花，只是想着自己或许能给唐羽的生活里带去点其他色彩。
回到房子，夏林夕从院子里找到一把已经有些生锈的铁铲。
二月的湖城已经逐渐回暖，下午太阳就出来了，照得外面暖洋洋的。
她把花园里的野草和枯树枝全都拔出来扔了，又把土地翻了好几遍，才小心翼翼把种子放进去，之后打开水管，浇湿了那片已经干裂的土壤。
等收拾完，太阳已经有些下落，天空被染成橘红色。
夏林夕全身搞得脏兮兮的，这才终于大功告成。
“你们一定要好好长大，以后随着阳光茁壮生长！”
夏林夕蹲了下来，对着土地里刚刚埋藏进去的小生命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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