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功啦！”
千岩军的将士们欣喜若狂地欢呼着。
伯阳也深深地松了一口气。
无论如何，这场战争最终的胜利，只会属于他们。
接下来，只需要借助这里对凶兽的削弱之力，慢慢将那些凶兽绞杀殆尽即可。
然后，他们就能够回家了。
可是，事情真的会如他们所想的那般进行下去吗？
起初进展得的确顺利，在夜叉和伯阳的带领下，凶兽在被一点点的消灭，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千岩军的队伍里，出现了某些古怪的现象。
或许是因为周围压抑的黑暗，人们渐渐变得易怒，某些微小的矛盾被迅速放大，好在千岩军的将士心智坚韧，也知道当前消灭凶兽才是首要目的，才将快要爆发的冲突强行压制了下去。
但就在不知过了多久，突然之间，有一名寻常木讷寡言的千岩军军士变得疯狂起来，猝不及防地用枪刺死了数名与他朝夕相处、并肩战斗的伙伴，即便是被压制后，神智也依旧癫狂。
在这种时候，发生如此变故，是足以致命的危险，伯阳几乎是当机立断，下令将他关押起来。
“怎么会这样？”
“他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不行，我受不了，我要去找那些凶兽拼命！”
“冷静！”伯阳低吼道：“那个人只是承受不住，心智彻底崩溃了，大家想想你们的亲人，想想你们的家！我们一定会回去，一定要坚持到最后！”
虽然千岩军将士的情绪被暂时控制住了，但这件事，却给了伯阳很大的冲击。
“这里……有些邪异。”
夜叉得知了他的烦恼，找到了他，低声说道。
“此处空间本就极其压抑，加上跟凶兽被封印在这里，不分昼夜，他们也都是普通人，会也这样的反应，我可以理解。”伯阳叹息道。
“不，这或许是其中一部分原因，但这里的空间内，的确弥漫着一种容易令人精神失常的气息。”
“什么？夜叉大人，您说得是真的吗？”
夜叉沉默了片刻，旋即说道：“我或许还能坚持，但你们长久下去，恐怕等不到凶兽尽数被磨灭，就会被那股气息影响到疯癫。”www.bïmïġë.nët
伯阳的脸色变得相当难看，两人彼此静默良久，最后……伯阳压低了声音，轻轻说道：“夜叉大人，这件事，不要告诉大家。”
“好。”夜叉点头。
他们都很清楚，这个消息若是传出去，恐怕绝大部分战士，都会瞬间崩溃。
可尽管如此，那个危险的气息仍旧持续不断地影响着所有人。
伯阳几乎每天都在费尽口舌，鼓励那些心神不属的军士，去和那些烦躁不安的人谈论璃月美好的一切，他同时也在心里不断安慰自己，或许……只要他们能够坚持下来，就能有机会出去呢？
凶兽的数量每一天都在减少。
人们的情绪亦在不断地积压。
终于……引爆的导火索，在某个黎明，被点燃了。
有三个身体虚弱的千岩军，没能睁开双眼。
伯阳悲伤之余，听到了身后传来的质疑声：“伯阳大人……我们真的还能够活着出去吗？”
他回过头，注视着眼前一双双早已黯淡无光的眼眸。
伯阳下意识想要像往常一样鼓励众人，但他的话语却卡在喉咙内，迟迟说不出来。
“我们……不能解开封印。”
“死去的战友们，他们的牺牲，不能白费！”
绝望的气氛，彻底充斥在每个人的周围，因为伯阳的话语，已经直接了当得告诉了他们，活着回家的可能，近乎渺茫。
“你告诉他们了？”
面对夜叉大人的询问，伯阳轻轻点头。
“事已至此，已经瞒不下去了。”
夜叉缓缓起身，拖着略显疲惫的身躯，沉声说道：“我还有余力，若是轰杀一些凶兽，或许能够为你们争得一线生机。”
“不可！”伯阳下意识喝道。
“那些凶兽仍在试图冲击封印，如果大人您……一旦封印破碎，我们就彻底前功尽弃了！”
夜叉回眸望向眼前的男子，目光格外异样。
“你可知，你这句话，等同于断送了自己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我……”伯阳语塞。
他低下头，语气极轻：“我当然知道。”
“可是，我不能那么自私。”
“既然选择了来到这里，我便不能容下自己有半分私心。”
夜叉平静地注视着他，语气略带赞许：“帝君有尔等子民，幸甚矣。”
“既然如此，那我们……便一起守到最后吧。”
他们二人的对话，清晰地落入少女的耳中。
“这个世界，也有如此坚守着信念的人。”科斯魔低声呢喃。
“他们每一个人，都可以被称为英雄。”
慕北微微垂眸，望着自己散发着光芒的手掌，悄然紧握，她咬紧牙关，像是拼尽全力，朝着前方迈出了第四步。
她的身影，被那种模糊的璀璨亮光尽数覆盖，已然看不清轮廓。
“这是……我唯一能够为你们所做的事情了。”
越来越多的千岩军倒下了。
临死之前，他们总是会对那些还活着的人说，拜托他们……若是能够出去，代为照顾妻儿。
“凶兽还没死绝，不能……绝对不能破开封印！”
仍在顽强坚持的人，一遍又一遍在自己的内心里重复着这句话。
也有意识崩溃的军士，他们嘶吼着大喊，冲进凶兽群中，悍然杀戮一番，旋即赴死。
直到最后，伯阳看着眼前的人，倒在了他的身旁，永远闭上了双眼。
这是……最后一位千岩军了。
男子微微闭上双眼，他没有哭泣，只是遗憾，只是愧疚，自己恐怕，同样无法完成他们所寄托的希望了。
“来时千人，去时千魂。”
“千岩千心，永固不移。”
他低声悼念着。
“夜叉大哥，现在……就剩下你我二人了。”
“嗯，你还能撑得住吗？”
“有太威仪盘在，我还勉强能够坚持，倒是您，夜叉大哥，您这几日，好像很疲惫，时常在发呆，是因为伤势的缘故吗？”
“我……”夜叉沉默了片刻。
“我只是在回忆从前的事情，这几天，记忆似乎变得越来越模糊了。”
“夜叉大哥，您千万要坚持住，凶兽还没消灭，咱们还得继续撑下去。”
“放心，我会陪你坚持到最后。”
……
“弥怒，你方才去哪了？”
“夜叉大哥，您又犯迷糊了，我跟您说了，我是伯阳，是和您一起在层岩战斗的术士。”
阴暗的石窟内，男子擦亮了一只火折，借着微弱的光亮，看着眼前戴着面具的四臂夜叉。
“伯阳……伯阳？”
夜叉轻声呢喃。
“你是伯阳，那我是谁？”
伯阳无奈地笑了笑：“我倒是想要以名字称呼您啊，不然，我们一起留在这地下，总是夜叉大哥夜叉大哥的这样称呼您，却连名字都叫不上。”
“多可惜啊。”
“留在这里？”
“不行，你得出去。”
“夜叉大哥……我不能出去，我们不是已经做好准备，要一起留在这里了吗？那层封印不能破开。”
“封印……”夜叉微微抬眸，望向上方的深邃，语气有些恍惚。
“封印，啊，对了，我是……来这里战斗的夜叉！”
……
“伯阳，你想回家吗？”
“家人……我应该也有家人吧。”
“兄弟姐妹……是啊，我是谁？家人又在哪呢？”
记忆里，夜叉的轮廓渐渐变得模糊。
“金鹏，是你吗？”
“我这么狼狈，可没有脸面去见你们。”
“你瞧，那边有人……他们……伯阳，他们是来接我的。”
“我名浮舍。”
“意为，浮生一刹……”
“万般皆舍！”
噗通。男人的身躯跌倒在地，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始终没能站起来。
浮舍大哥……终究还是先他一步走了。
那些凶兽，大概是已经彻底磨灭了。
他们总算，完成了使命。
伯阳睁着略有些空洞的眼眸，视野里一片漆黑。
“戎昭……”他紧紧蜷缩着，声音在不住颤抖着，身体像是在被什么东西腐蚀。
后悔么？他曾无数次在内心深处询问自己这个问题。
应该，是后悔的吧。
他明明有大好的未来，本该幸福美满的家庭，为什么非要来到这里，葬身于万丈黑渊之下，化作苍白的尸骸，无人问津。
“好冷……”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那本该是一片漆黑的远处，似乎有极其微弱的光芒在闪动着。
那一丝光芒不断扩大，从一个细小的光点，变成了一个光团，扩张、拉伸……最后勾勒出了一个清晰的轮廓。
“那是……”
他依稀看到一个人，一个纤细的身影，似乎迈出了最后的一步，似乎跨越了某种难以想象的阻碍，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谁说……只有站在光里的才算是英雄？”
“虽然，我没有能力让你们活下去，但至少……我可以保护你们，不受污秽侵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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