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茵多特深深吸了口气，轻声说道：“璧君大人，您似乎看起来有些奇怪呢。”
“我不知道。”
璧君摇了摇头。
“只是看到那个女孩的时候，我感觉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您说笑了，慕北不过是我找来的一个普通助手，她何德何能会引起您的触动呢？”
“您多心了。”
多心了么？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在看到那个少女的时候，内心总会涌起一股异样的情绪。
璧君大人变得和从前不一样了。
这是近来王都内的人们谈论最多的话题。
曾经的璧君大人，只闻其名，不见其人，虽然依旧尊敬和崇拜她的存在，但总给人有种遥远的感觉。
而现在不同了。
璧君大人时常会出现在人们面前，关切地询问各种平日里大家会遇到的麻烦，对王都的人而言，这就仿佛神临凡尘，传说中的存在一下子变得触手可及。
人们很喜欢如此亲切的璧君大人。
每次璧君大人离去时，总有数不胜数的人依依不舍地跟在她的身后，直到骑士们出面劝离，才不得不收回视线。
灰发女子手里提满了各种人们所送的东西，神情颇有些无奈，望着身后远处被骑士们拦住的人们，她摇了摇头，急忙准备先行离去。
可在道路旁，那抹醒目的红衣身影，却惹得她忍不住望了过去。
少女静静望着她。
“慕北？”
灰发女子低头看着手里大大小小拎着的事物，不知为什么，她下意识有些不愿让少女看到她这个样子。
“有……有事么？”
少女摇了摇头，没说什么，旋即便转身离去。
望着她的背影，灰发女子有种下意识跟上去的冲动，可是刚刚迈出两步，她却迟疑了。
我该跟她说些什么呢？
以我的身份，这样贸然和她接触，是不是会给她带来什么不必要的麻烦呢？
她好像很喜欢读书，不然下次去见她的时候，从陛下那里为她带几本珍品吧？
回到贤者院内没有多久，莱茵多特便来到了慕北所在的房间。
“师姐，刚刚出去，见到……小北了么？”
“嗯。”
慕北低着头，眸光垂落在书本上，轻声说道：“人们似乎很喜欢她，她的确比我更适合成为璧君。”
莱茵多特深吸了口气：“可是师姐，你有没有想过，她其实并不想成为璧君。”
“她想要的，从来只是跟在你的身旁。”
慕北依旧没有抬头，平静说道：“但她并不反感那样的生活。”
“可那只是因为她忘记了！”莱茵多特的情绪似乎变得有些激动。
慕北抬起眸，有些疑惑地看着她。
“摆脱我的影响，忘记之前的一切，对现在的她来说，难道不是一件好事么？”
“好事？”
少女的话音，竟一时让莱茵多特有些失神。
忘记师姐，成为受人爱戴的璧君，彻底让自己那善良单纯的本性得以发挥，这对小北而言，或许的确能够称得上一件好事了？
“可是师姐，你不要忘了，现在的她，只能算是伊尔明手中的傀儡璧君。”
“她不像你，没有那样强大的力量，这样虚幻的美好，只是受他人摆布下的假象，她越是沉浸其中，最后幻梦破灭后所承担的痛苦，便越是剧烈。”
“师姐！你醒一醒，你到底是怎么了？！你不该是这个样子的啊……”
“现在只有你可以帮她了啊，小北丫头是你带到这个世界的，她的容貌，是你以自己的模样一笔一划精心雕琢出来的，当初为了隐瞒你的去向，那孩子扮演你的模样足足数百年，按捺自己的本性，整日枯坐，你现在……又怎么能忍心抛下她不管啊？”bïmïġë.nët
“对，她的确不是人类，可谁说仿生人偶就无法像人类一样拥有真正的感情？！”
莱茵多特语气颤抖。
“比起她来，师姐……现在的你，才更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人偶。”
没有感情的……人偶？
少女彻底陷入沉默，久久说不出一句话来。
“对不起……师姐，是我有些失控，我不该说这种……”
“不，你说得对。”
少女轻声说道：“无论怎么看，我才更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人偶。”
“也许，从一开始，原本的我就是这个样子。”
“只是因为经历过一些事情，认识了一些人，侥幸拥有了本不属于我的东西。”
“现在……她们都不在了。”
“我，努力过，几千年，我想要让她们回来。”
“可我还是失败了。”
“这或许是对我失败的惩罚吧。”
“莱茵，我认命了。”
少女似乎淡淡笑了笑，可她的笑容，倒映在莱茵多特的眸中，却是显得那样刺眼。
“师姐……”
她无法想象，那样强大的师姐，昔日坎瑞亚的传奇，她心目中无论何时都可以全心全意信赖的那个人，此时此刻，会对她说出如此脆弱的话语。
就在莱茵多特有些迷茫的时候，她看到少女渐渐起身。
“我不知道自己未来还能做些什么，又能做到些什么。”
她走到窗边，望着那昏暗的夜空，眸光悠长。
“或许……尽可能让你们过得好一些，就是对我最大的慰藉了吧。”
“虽然……我可能，也感受不到那种宽慰。”
“但至少，那能让我自己觉得我会好受一些。”
“你想让我帮她。”
“好。”
“那我就去帮她。”
红衣少女身上渐渐泛起紫色的电光，她回眸望向身后有些失神的莱茵，轻轻点了点头。
旋即，她便消失在了窗边。
“师姐？！”
少女那最后的一个眼神，让莱茵多特心里突然揪紧，她猛然有种极其不好的预感。
经历了那种恐怖的天劫，如今的师姐……还剩下多少力量？
她真是蠢！蠢到无药可救！为什么要对师姐说那种话？！
她怎么能让师姐去独自面对那神秘而诡异的伊尔明？！
黑夜之下，金发女子发疯般地跑出贤者院，几乎拼了命地朝宫廷冲去。
师姐……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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