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通过视频和照片了解她的画廊咖啡吧,还挺大的,里面挂满了她的作品,可以在欣赏画的时候坐在静静地喝上一杯咖啡,非常安逸舒心的环境。
刘佳怡平时没事也会在店内的一角作画,每个月店里会举办一次小型拍卖,起价不高,但是捧场的人很多,周围的人都很喜欢她的作画风格,如果她兴致来了,还会当场挥洒一幅水墨画,那架势引得一群老外激动不已,看着乱七八糟的墨水胡乱挥舞,但总能形成特别和谐的山水画,就感觉很神奇啊,所以刘佳怡的国画在当地小有名气,而且有时候遇到赏识的人还能卖个不错的价格。
楚楚听说这两年她还获得了几个挺有含金量的奖项,不少人特别从外地赶去都灵欣赏她的画,也算是在当地混出了点名堂。
小北恩出生那年,刘佳怡专门回来过一躺,就如她电话中所说,她要回来当小北恩的干妈,但也许是不愿再去面对从前的那些人或者勾起曾经的某些回忆,所以她避开了小北恩的百日宴,在之前就去看望了楚楚和小北恩,还在楚楚家待了两天。
那两天赵倾也很自觉地给她们留出空间,所以楚楚和刘佳怡就像从前一样,窝在一起无话不谈。
有的朋友就是这样,也许都有了各自的生活,一年也联系不上几次,可只要一见面那种感觉就能瞬间回来,仿佛从未变过,她和刘佳怡就是这样。
闲聊的时候,楚楚也无意中打探过她在那边有没有开始新的恋情啥的,刘佳怡倒是很傲娇地说追她的人三条街都站不下。
虽然她说得比较夸张,但是楚楚相信应该是有不少人追求她的,刘佳怡的长相虽算不上多惊艳的类型,但骨相好,很大气有范儿,属于随便什么衣服穿在身上都能穿出大牌既视感,加上她特有的艺术家气息和自由洒脱的生活节奏,还有种来自东方的神秘感,应该是能吸引不少浪漫的意大利男人。
不过据楚楚得知她这些年却依然单着,有没有伴侣她不清楚,起码没有正儿八经交往的对象,关于这点,刘佳怡似乎也并不着急。
……
从沪市离开后,赵倾和楚楚带小北恩去附近城市转了三天,从苏城准备回宁市的那天,正好靠机场的博览中心办画展,他们离登机还有三四个小时,便带着小北恩进去逛了逛,没想到这么巧会在画展中看见刘佳怡的画,还是小北恩发现的,她很喜欢雪景,所以一眼看中了那幅画,构图似乎是描绘国内春节时的大雪。
虽然画中没有其乐融融的年夜饭,也没有烟花炮竹,呈现出一扇落地玻璃里温和暖黄的光线,却莫名给人一种家的安定,还有很温馨向往的感觉。
可神奇的是,再细细品来,却品出了一丝心酸之感,到底是怎样一种视角才能看见这幅画面,竟然让楚楚脑中浮现了那个童话故事,卖火柴的小女孩,在严寒中隔着玻璃看着别人家中的火炉。
却在这时赵倾指了指落款,楚楚不可置信地当场掏出手机发了个视频给刘佳怡,接通后楚楚看背景刘佳怡似乎在家里,她将镜头对着那幅画,笑着对她说:“大画家,你的画漂洋过海回来了。”
刘佳怡也非常吃惊,在电话里乐了半天,告诉楚楚这幅画之前拿去罗马参赛获过奖,之后就有不少人联系她表示想买,她不太想卖给外国人,直到后来有个中国女人特地找到她,给的价格也不错她就卖了,再也没想到这么巧画被带回了国内,居然还能被楚楚撞见。
楚楚告诉小北恩这幅画是干妈画的后,小北恩也很高兴,奶声奶气地对着手机里喊干妈,还说要让干妈教她画,刘佳怡爽快地答应了,说下次再画一幅雪景送给小北恩。
就在刘佳怡说话时,她身后一闪而过一个男人的身影,这个时间在意大利已经是晚上了,她家还有男人,楚楚要没看错,还是个金发碧眼的帅小伙,立马拿起手机不怀好意地笑着:“什么情况啊?”
刘佳怡含含糊糊地说:“朋友,朋友,没情况。”
楚楚信她个邪,这么晚了,孤男寡女没情况?又不是未成年纯情少男少女。
她眯了眯眼睛,拍了下赵倾跟他打了声招呼走到角落,压低声音:“我娃都能打酱油了,你就是有个什么情况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这不是正常嘛,再过几年你也不怕连孩子都生不出来。”
视频里的刘佳怡瞟了眼身旁,大概那位帅哥就在她旁边,不过应该是听不懂中文,所以她丝毫没有避开的意思,喝了口水大大方方地跟楚楚说:“不是我遮遮掩掩,处得来在一起耍耍,没什么值得介绍的,指不定你下次跟我视频,我身边就换了个不是?浪费感情。”
“……”楚楚竟然无言以对。
最后只能总结性地对她丢了两个字过去:“渣女。”
刘佳怡笑了,笑得还挺畅快,她已经不再年轻了,人生最美好的年龄她花费在一段从未得到过的爱情上,这几年只要她回国依然会去看望姜烈的父母,老两口也一再催促她,遇到合适的就再婚吧,别把自己耽误了。
可“合适”是什么?
她虽然已经可以很流利的用意大利语和当地人沟通,甚至从口音听来并没有太大区别,但是她却找不到那个合适的人,有时候当她以为对一个男人心动,可下一秒她提了句秦始皇,别人以为是某种灯泡时,她那点刚燃起来的心动便会被浇得透透的,她甚至都懒得去打破这种文化差异,好像对于感情方面,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不愿再付出,或者说,她早就累了,就这样吧,有时候想想,这样也挺好,寂寞的时候找个帅哥耍耍,大多时候她情愿一个人待着,就这样吧…
……
萧铭在拒绝了家里给安排的第八个结婚对象后,他的老父亲终于勃然大怒,就连把玩多年的紫砂壶都砸了,萧铭也只是翘着腿非常淡定地坐在沙发上,看着父亲一脸厌恶自己又干不掉自己的模样。
的确,萧家上下都很厌恶萧铭,他总是跟家里人对着干。
比如萧妈妈身体越来越不好,让他赶紧生个孙子出来,他偏偏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比如萧父希望他能多照顾那些伯伯们,不要太意气用事,结果他这几年几乎把这些老东西的势力削弱了干净,就给他们留了口气养老,再也折腾不出什么大水花。
比如他的哥嫂一直试图通过在萧父耳边扇风打压萧铭,却反过来被萧铭压制得大气都不敢喘。
当一个人被逼上道豁出去的时候,也就是他无所顾忌的时候,当年他的父亲和哥哥不顾他的处境和感受,利用他差点致刘佳怡一家于死地时,他和他们的情份已经发生了质的变化。
他依然敬重他的父亲和大哥,所以他也依然会保障他们的生活和体面,但除此之外,他得拿回欠刘家的东西。
所以原来刘佳怡父亲宣布破产的那个厂子被萧铭又盘活了,为了让厂子重新上轨道,他经常去拜访刘佳怡的父亲,请教他一些运作方面的事宜。
刘佳怡的父亲后来倒是自己又捣鼓了个小公司,但到底规模不如从前了,这几年也就当打发时间半死不活地经营着,如今生活倒是不用愁,就是人也失去了干劲儿。
倒是因为萧铭的举动,让他重拾了创业之初的那份热情,毕竟他一辈子的精力都投入在那个厂子里,老一辈人都是念旧的。
后来萧铭干脆提议,反正业务都相同,干脆让刘父把小公司并过来,给他当总经理,这样资源整合对他们来说是共赢的事情,而且厂里那些老人都认刘父说话。
所以变相的,他用了一种委婉的方式将当初的企业归还给了刘家。
就如当初他所说的,他会给刘佳怡一个交代,无论这件事过去了多少年,他一直记着当初对她的承诺。
刘父在重新回厂的前一天,刘妈还特地打了个电话给远在国外的刘佳怡,笑着说他爸明天要当着全体员工发言,好久没回去面对那么多人了还有些紧张,刚才他爸还对着镜子练习脱稿来着。
如此,刘佳怡才听说了她爸重新回厂的事情,当初的事情虽然刘家和萧家闹得老死不相往来,但刘父是明白人,所以他并没有迁怒到萧铭身上,相反,因为近年来接触得比较频繁,特别女儿不在国内,有时候逢年过节有个什么事还是萧铭主动过来跑腿,刘家人对萧铭的印象都有所改观。
圣诞节的时候,萧铭照例翻找一些看上去像模版群发的祝福短信,然后单独给刘佳怡发过去,发完后,他便像往常一样把手机扔在一边没再管,反正照例刘佳怡也不会回复。
然而到了晚上他刚准备回去的时候,看了下手机,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一条短信,当他看见“小七”两个字的时候,心脏猛然悬到嗓子眼,甚至手指颤抖地划开了手机。
刘佳怡回复了一句话:你特么能不能换个内容发?
隔着频幕,萧铭仿佛都感觉到小七那带着咆哮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窗外不知什么时候飘起了雪花,落在玻璃上,然后融化了,他盯着那句话笑得泪眼模糊。
他等这条短信等了足足五年,他差点以为再也等不到了。
……
圣诞节的都灵大多地方都关门了,在一个充满温情的节日里,刘佳怡是孤独的,虽然她的学生会邀请她去家中过节,但一般情况下她都拒绝了。
平时她总是忙忙碌碌,特别这两年到处邀展,她事情更多,也只有在圣诞假期时,她会比较悠闲。
她会像往常一样,背着个画板在太阳升起前坐在圣卡罗广场上开始作画,太阳从广场的中轴线缓缓落下,最后隐在巴洛克教堂后,直到再也看不见,她再背着个画板走回家。
傍晚的路上几乎就没什么人了,大家都聚在家中,和家人共度这美妙的夜晚,她路过闪着灯却漆黑的橱窗、路过空荡荡的大街、路过飘散着香气的人家,最后走回寂静无声的家中,然后给自己煮上一份意大利面,再点上一个小小的蜡烛就算过节了。
如果怕太.安静了,唯一能去的地方就是街尽头的那家教堂,碰巧的话,能赶上什么活动,在那拿到一些糖果,融入并不熟悉的陌生人之中,假装欢乐着。
似乎是因为一碗意大利面并没有让她吃饱,所以半夜的时候她又饿醒了,本来想下床看看有没有其他吃的,却发现自己脑袋重重的,身子很乏根本不想动,她摸了摸头,操蛋的,在最不该发烧的时候发烧了。
最凄凉的时刻,她收到了那条祝福短信,万年不变地祝她圣诞快乐,快个毛的乐,她一点都不快乐,突然一肚子窝火,回了一条:你特么能不能换个内容发?
……
随着圣诞假期的结束,她发烧也终于好了,又开始投入新一年的忙碌中,每年到这个时候她总觉得自己像块钟表,机械地转着,然后漫无目的地度过一年又一年,年头的那一个月,她总会产生这种很烦躁的情绪,觉得生活没有意义,枯燥无味,直到开春后这种情绪才会慢慢缓解。
画廊咖啡吧重新开业的几天后,生意很清冷,很多人还停留在假期综合症里,就连街上的人都不多。
刘佳怡整个人也有点蔫蔫的,每天到店里绕一头,连画笔都不想拿,第四天的时候,她像往常一样裹着大衣和围巾走到吧台敲了敲:“今天怎么样?”
店员告诉她人不多,说完还抬起头有些古怪地朝刘佳怡身后看了眼:“那有个男人说要买里墙的那幅画,我说了非卖品,但是他坚持要买,说价格不是问题,只有等到你来做决定了。”
刘佳怡回头看了一眼,果然看见有个穿着深色格纹长款大衣的男人背对着坐在角落。
她小声问了句:“亚洲人啊?”
店员无奈地说:“中国人,所以等你来沟通。”
刘佳怡饶有兴致地挑了下眉,顺手脱掉大衣交给店员转身往角落走去。
在靠近那个男人的时候,她纠结了一下,还是用英文试探了一句:“打扰了,我是这里的老板。”
男人抬起头的刹那,刘佳怡先是愣了一下,然后退了一步,再然后一双眼睛逐渐变大,最后“操”了一声。
两人就这样对看了足足十几秒,仿佛都在试图从彼此眼中寻找那曾经熟悉的样子。
最后还是刘佳怡先开了口,说道:“你现在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白头发都长出来了。”
记忆中的萧铭还是那种穿着随性,有点中二,有点潮范儿的二大爷模样,猛然看见这么西装革履正儿八经的他,刘佳怡差点没认出来。
所以时隔多年的第一句话重点落在了白头发上。
萧铭似乎十分在意白头发这件事,还掏出手机对着自己看了半天确认道:“哪来的白头发?”
刘佳怡在他对面落坐,笑着摆摆手:“也没多少,就一两根,我随便说说。”
萧铭却突然拢了拢大衣,半站起身,然后向着刘佳怡弯下腰倾身过去,那姿势把刘佳怡吓了一跳,活像在给她鞠躬,关键,他一见面就给她鞠躬是什么意思?这尼玛又不是日本。
她有些尴尬地说:“你干嘛?”
萧铭等不及地说:“给我拔了啊。”
“……”
于是两人见面后干得第一件事就是…拔白头发。
当刘佳怡把长短不一的三根白头发整整齐齐放在萧铭面前时,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来了句:“老了啊。”
说完又抬起头盯着刘佳怡越来越紧致的皮肤感叹道:“还是你活得年轻,压根没变。”
刘佳怡让吧台重新上了两杯上好的咖啡,端着热咖啡要笑不笑地盯着他:“什么风把萧大总裁吹到我这来?不要告诉我谈生意路过啊。”
萧铭低着头笑:“我生意还没做到南欧来。”
他喝了口咖啡,放下杯子,回道:“我来就是想问问你,你让我换个什么内容发给你?”
刘佳怡就这样看了他半天,骂了句:“傻逼。”
萧铭嘴角的笑容更大了些,眼神扫了眼里墙的那幅画:“那是宁大中心花园东角吧?”
刘佳怡有些诧异:“这都能看出来?”
毕竟那是一幅比较抽象的油画。
萧铭得意洋洋地说:“我虽然不懂画,但眼力还行,开个价吧,我要了。”
“不卖。”刘佳怡回得干脆。
“哟,排场起来了嘛,那你说,怎么样才肯卖?”
刘佳怡盯着窗外出了会神,才收回视线问他:“你要那幅画干嘛?”
“买了挂家里,情怀。”
“呵…”刘佳怡嘴角扯了下,然后认真地对他说:“真不卖,情怀。”
萧铭蹙了下眉,挪了挪咖啡杯,双手交叠在桌上:“行吧,君子不夺人所爱。”
“你什么时候走?”
萧铭有些诧异,抬手看了下手表:“我上午十点才到这里,找你这个地方花了我一个多小时,又等了你这么长时间,一顿饭都没有这就赶我走了?”
刘佳怡低头笑,随即站起身问他:“真没吃啊?”
“能假吗?我不会意大利语,不知道怎么点。”
“……”
刘佳怡看见他身边放着个黑色的行李箱,让他先放店里,然后带他去吃饭。
萧铭一派悠闲地双手抄在大衣口袋里跟着她,始终离她半步的距离,眼神没有从她身上离开过,刘佳怡没有带他走远,就走到隔壁街的一家餐厅,进去前她还回头说了句:“你走路不会跌倒吗?”
“嗯?”
“你都不看路的,不怕我把你带坑里。”
说完她进去跟服务生说两位,萧铭站在她身后笑,阳光有些暖暖的,萧铭建议坐外面,顺便感受下意大利街头的异国风情。
刘佳怡吃过了,所以这顿饭基本上就看着萧铭吃,他大概饿惨了,风卷残云之际还各种评价当地菜肴,搞得自己跟美食家一样。
虽然最后他的评价是,跟中国菜差远了,但还是吃得干干净净。
吃完后,刘佳怡问他:“你酒店订了吗?”
萧铭摇摇头:“还要订吗?去你那将就下不行吗?”
“不行。”刘佳怡回得干脆。
萧铭皱了皱眉:“我就待几天,去酒店不方便。”
“不行。”
走回去拿完行李后,刘佳怡开车准备带他送去酒店,萧铭却又说:“那我去你住的地方看看行吧?我大老远跑来一趟,你家长啥样都不知道,你这把中华民族的待客之道丢得光光的啊。”
刘佳怡扫了他一眼,还是拐了一把方向,把他领回了家,她住的是一栋半新不旧的公寓,环境还不错,她看中这栋公寓因为这里乱七八糟的人比较少,她毕竟一个女的在这,还是要考虑安全问题。
屋子里不算整洁,甚至还有些凌乱,倒是非常符合六加一这种艺术家的气息,桌上还散落着乱七八糟的素描,甚至桌边还有废纸扔在地上。
萧铭一进屋就“啧啧”了两声:“你这过得够糙啊。”
“关你屁事。”六加一给他泡了杯茶。
能在异国喝杯茶萧铭感觉还是很舒坦的,但是喝茶前他还是看不下去,忍不住把那团废纸给她收拾到了垃圾桶里。
而刘佳怡在给他泡完茶后就没再管他了,自己对着画架开始忙碌起来,丢了很多天的画笔,这会突然来了兴致。
她工作的时候很专心,能够秒秒钟进入到自己的世界里,完全屏蔽外界。
所以就连萧铭拿了她的车钥匙下楼,又非常自觉地把自己行李拖上来后,她都不知道。
一直到外面天都黑了,她才伸了个懒腰,走到客厅打算带萧铭去酒店。
然后一看,他行李都已经收拾好了,还非常优哉游哉地躺在沙发上,完全当自己家一样。
刘佳怡顿时怒了,上去就踢了他一脚:“起来。”
萧铭也不看她,躺着看手机,慵懒地说:“起不来,累了。”
刘佳怡一把抓着萧铭的衣服将他半拎了起来威胁道:“信不信我把你行李扔下楼?”
萧铭看着她凶悍的样子,扔了手机就坐起身:“六加一同学,你还真是…”
他都不知道该说她小气,还是不讲情份,要说了吧,她怼一句他们之间没什么情份可言,还不如不说。
刘佳怡抱着胸正儿八经地跟他说:“东西收收,我送你去酒店,明天你想去哪玩告诉我,我来接你,但是,现在,立刻,马上,离开这。”
萧铭都觉得莫名其妙极了,他躺一会沙发怎么了?怎么了?搞得家里堆了几十个亿怕被人偷似的。
于是他慢吞吞地起身,慢吞吞地收拾东西,中途还顺便跟刘佳怡讨价还价了半天,当听说酒店离这里要开快一个小时的车子后,他彻底往地上一瘫,大有赖在这的架势。
便是在这时,门铃响了,萧铭和刘佳怡都是一愣,然后就这么互相对望着,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尴尬的氛围,萧铭先开了口:“谁啊?”
刘佳怡的手机紧接着响了,她看都没看直接打开门,门外站着个很帅的意大利男人,穿着皮衣留着寸头,眼神特勾人。
此时萧铭也站了起来,面无表情地盯着那个男人,意大利男人很快发现了刘佳怡屋中还有个男人,摊了摊手问了她句什么,反正萧铭也听不懂。
刘佳怡把男人让进屋子,仓促地瞥了萧铭一眼对他说:“进屋待着去。”
“他…”萧铭还没说话。
刘佳怡一句:“听不懂中国话?”把他堵了回去。
他只有双手抄兜转身进屋,还很自觉地带上了门。
虽然萧铭进屋后就开始看手机,但其实啥也没看进去,耳朵一直竖着听着外面刘佳怡跟那个男人哇啦哇啦的对话。
虽然听不懂,但从情绪上能感觉出来,两人越讲越激动,跟吵架似的。
萧铭有些按捺不住了,收起手机打开一条门缝朝外看了看,就看见刘佳怡指着大门,大概是让这男人离开的意思,男人一开始态度非常恶劣,萧铭差点忍不住冲出去干他丫的。
然而就在他准备出去的时候,这个意大利男人画风一变,又非常深情地抱住刘佳怡…
这一幕太过尴尬,萧铭不好意思出去了,结果就看见刘佳怡很烦躁地一把推开他,男人指着她不知道说了句什么难听的话,萧铭看见刘佳怡表情都变得凶狠无比,但依然还算克制地瞪着这个黄毛男,大概是情绪上来了,也没管中文英文意大利语,直接对他吼了一声:“滚。”
这句萧铭是听懂了,神奇的是,那个黄毛男也听懂了,摔门走人了。
他走后,家里突然出奇得安静,就是客厅里两人刚才闹了一通,乱糟糟的,那个男人还顺便把萧铭的行李给踢翻了。
刘佳怡站在客厅里深吸一口气,对着里屋语气算得上平和地说道:“看够了出来收拾东西。”
萧铭这才打开门,有些尴尬地挠挠头:“对象啊?”
“不是。”刘佳怡压根没管一地狼藉,又跑去拿起画笔。
萧铭就搞不懂了,这情况下她居然还能静下心画画?
于是他又说了句:“不好意思啊,你早跟我说有人来我也不赖这了。”
刘佳怡转头没什么表情地盯着他,半晌,说了句:“没你的事。”
萧铭一边收拾战场一边说:“不会是误会我们了吧?”
刘佳怡突然就扔了画笔,烦躁地朝萧铭吼了一声:“说了跟你没关系!”
萧铭也愣了一下,抬起头看向她。
刘佳怡有些压抑地从旁边摸出一根烟拉开门走到阳台,点烟的时候,她手有些颤抖。
她这两年经常会情绪失控,莫名其妙,没有征兆,也控制不住,每当这时,连同对周围的人和环境都会感到烦躁,还有不安,深深地不安,有时候她一个人站在大街上,看着满街的白人,甚至想象着自己会不会老死在这里。
萧铭看了眼她的背影,叹了一声,默默把东西收好,拉开阳台的门,从她指尖夺过差不多燃尽的烟头深深吸了一口气,无奈地说:“小七,别憋着,干什么都别憋着,真的,时间长了,人就憋坏了。”
刘佳怡的喉间滚动了一下,有些哽咽,但也仅仅是一下,便开了口:“你累吗?”
萧铭又抽了一口已经燃到底的烟头,笑了起来:“能不累嘛,这世上谁是轻松的?特别像我这种都长白头发还打光棍的单身汉,下半生幸福基本得靠手了。”
刘佳怡脸上终于有了丝笑意,斜睨着他:“下半身…”
“下半生。”萧铭强调道,最后自己也笑了:“嗨,随便吧,反正就这意思。”
刘佳怡夺过他的烟头扔在旁边正儿八经道:“我想吃火锅了。”
萧铭看了看四周:“怎么吃?有料吗?”
“没啊。”
萧铭乐了,第一次看见有人把没料说得这么理直气壮。
萧铭拉开阳台的门:“得了,附近有超市啥的吗?我去买。”
“你会说意大利语吗?看懂钱吗?”
“……”
结果两人还真吃上了火锅,虽然和国内的味道不能比,不过电磁炉一开,还是杠杠的,几瓶啤酒下肚,两人说起了很多以前在学校的事,刘佳怡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畅快过了,她只提个人名,萧铭就知道她想说什么,甚至不用费神去解释,萧铭总能GET到她想说的点,这种感觉真是久违啊。
两人喝到凌晨,刘佳怡扛不住了,起身要去睡觉,头晕呼呼地踉跄了一下,萧铭赶忙拉了她一把,然后鬼使神差地把她拉进了怀里,紧紧拥着她,声音颤抖地说:“我特么好想你…”
刘佳怡没有动,就这么靠在他怀中,半晌拍了拍他的背:“早点睡吧,毯子柜子里有,自助啊,我睡了。”
萧铭松开了她,看着她转身进了屋。
萧铭的时间本就不多,来都灵只能待三天就要回去了。
这三天里,他白天就陪着刘佳怡到店里转一转,有时候待上一会,刘佳怡高兴了就带他到处转转吃吃,她工作的话,他就在一旁陪着,期间有好几次提出想买那幅画,刘佳怡始终没有答应。
最后一天晚上,萧铭订了都灵一家逼格非常高的餐厅,说要请刘佳怡好好吃一顿。
鉴于他白吃白喝赖在她家好几天,刘佳怡也没有拒绝,那晚她还难得换上了一件深黑色的V领礼服,女王范儿十足,一晚上萧铭的眼睛就没离开过她。
他们晚上都喝了点红酒,下了车后,萧铭扶了她一下,后来手就不太想松开了,一直到进了电梯,刘佳怡才低头扫了眼,玩味地说:“你手冷啊?”
萧铭只有松开她,干咳了一声,突然问道:“那天那个男的…”
刘佳怡转过头没啥表情地盯着他,搞得萧铭都不好意思继续问了,但想了想还是硬着头皮问了下去:“后面还处吗?”
“看情况。”
刘佳怡的回答突然让萧铭有点来火,大概是明天就要走了,他也有点烦不了说道:“有时间跟其他男人鬼混,没事回国多陪陪你爸妈。”
这句话把刘佳怡说火了,转头瞪他:“什么叫我跟其他男人鬼混?你是不是巴不得我孤独终老啊?”
电梯门开了,刘佳怡大步走了出去,高跟鞋发出冰冷的声音,她打开门,萧铭也跟了进去,然后直接绕到她面前,两眼冒火地说:“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想孤独终老,但我知道你打算让我孤独终老了!”
刘佳怡头一抬:“你特么关我屁…”事字还没有说出来,萧铭就直接封住了她的唇,堵住她所有的气息和怒火,从激烈到缱绻再到深深地眷恋。
刘佳怡被他突如其来的吻弄得也有点懵,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礼服已经被他脱了一半,她甩手就是一巴掌过去,萧铭手都抬起来了,也完全可以捉住她的手腕,但是他没有躲,硬生生受了她这一巴掌,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觉得被她打得很痛快,要是当年她也能这样打他就好了。m.bïmïġë.nët
但打完这巴掌后,刘佳怡更懵了,她以为萧铭会躲,但是他没躲,不仅没躲,还重新替她拉好了衣服,嘀咕了一句:“你这脾气我看也嫁不出去了。”
刘佳怡没理他,直接甩掉高跟鞋窝到她工作的小角落,萧铭真是服了她了,每次如此凌乱的情绪下还能拿起画笔,简直是灵魂画家啊。
萧铭也折腾累了,就这样在沙发上睡着了。
天刚蒙蒙亮,萧铭迷迷糊糊中看见刘佳怡还穿着昨天那套礼服飘进了浴室,紧接着浴室传来水声,让他的大脑越来越清晰,干脆一把坐了起来。
刘佳怡出来的时候,他有些诧异地盯着她:“你昨天一晚上没睡啊?”
“嗯。”她一边擦着头发上的水一边应了声。
萧铭不知道说她什么好了,刘佳怡开车送他去机场的路上,萧铭问她:“你是不是经常熬夜啊?”
“嗯。”她又单音节地应了一声,似乎一夜没睡的缘故,她卡着副墨镜一脸冷酷的样子,话也不多。
萧铭扫了她一眼“啧啧”两声:“没本事照顾好自己,干脆老老实实让人来照顾多好。”
刘佳怡也回扫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打着方向,由于她墨镜太大,反正萧铭也看不清她墨镜下的眼神。
到了机场后,萧同志很潇洒地拖着黑色行李箱对刘佳怡张开双臂:“要不要…抱一下?”
“滚。”
刘佳怡依然像个女杀手一样,冰冰冷冷的。
萧铭叹了一声:“行吧,那就这样吧。”
刘佳怡却从车后座拿了一幅画出来递给他,萧铭接过看了一眼,并不是挂在咖啡店里的那幅,但他依然看出来是宁大的篮球场一角,他的老战场啊!
他一时间有些激动,抬头望了望刘佳怡:“不会你昨晚没睡都在画这个吧?”
刘佳怡撇过头没看他:“少废话,进去吧。”
萧铭拿着那幅画心情很复杂,看了她半晌,又叹了一声,转过身后才挥了下手,算是告了别。
刘佳怡站在原地,虽然她不想承认,虽然这种感觉很不好受,但她此刻是如此清晰地感觉到,心脏某处因为他的到来有了温度,又因为他的离开冰凉一片。
还好她卡着墨镜,遮住了微红的眼圈和眼里闪烁不定的光,就这样望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她睫毛微眨了一下,突然意识到回过身后,她又要开始日复一日的生活,像一潭没有波澜的死水,起初那种刚到异国他乡的新鲜劲儿早已磨砺光了,枯燥而绝望的日子像个巨大的牢笼,她突然有点不想转身了。
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就呆呆地在那站了将近二十分钟。
直到一个模糊的人影再次出现在她的视线中,她才缓缓抬起头,看见那个已经消失的身影居然又神奇般地回来了,而且还有些急匆匆地朝她跑来。
还没到近前,萧铭就喊了起来:“我靠,你还没走呐?你站这干嘛了?”
她一时有些回答不上来,诧异地说:“什么东西丢了?”她真的是以为这人慌慌张张,是不是护照啥的丢她家了。
然后就看见萧铭喜笑颜开地把行李往她身旁一丢,把那幅画轻手轻脚放在上面,先是挠了挠头,然后笑得一脸人畜无害的样子朝她张开双臂:“我想了想,还是得跟你抱一下。”
“……”什么毛病?
这回刘佳怡没有拒绝,跟他抱了抱,却在这时萧铭低下头在她耳边说:“我决定了,要么你跟我回去,要么我也不走了,就这么着吧。”
怀中的女人没动,没声音,没反应,萧铭突然有点慌,赶忙把她拉开,她依然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看不出所以然来,于是萧铭抬起手轻轻拉开她的墨镜“靠”了一声:“你怎么哭了啊?”
在他震惊过后又激动地重新把她抱进怀中:“行吧,哭就哭吧,在我这别憋着,来哥哥怀里哭个够,哭完咱赶紧回家吧,冻死了。”
……
世上道路千万条,各有各的走法,别人的路不一定平坦,而自己选择的路也不一定会永远曲折,行百里者半九十,心中明灯不灭,总能迎来光亮。
全文完,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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