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韵闻言一震,浑身不可遏制的颤抖,她想起先前宗越的话来,原来他是真的想要带她走。她以为他只是来羞辱她的,只是来看她的笑话,的确那样温柔的宗越不同于之前残暴之人,对她也处处忍让着。
她垂眸看着手中袋子,里面静静躺着几块沉香木,沉香的香味丝丝萦绕在鼻尖,她忽然觉得心里一酸,她有心绞痛,因着威远公府的刻意隐瞒,外人都不知道。她想起她第一次心绞痛复发的时候,宗越是少见的慌乱,那时他将她抱在怀里安抚着,她那时从未见他如此温柔。
后来他不知从哪儿听说沉香木可以缓解心绞痛,每次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他总是喜欢在屋里点上沉香,她不以为意,可是直到现在她才恍然察觉,和宗越相处的岁月里,她真的再也没有复发过。
而现在,她竟才发现,他无论在哪里身上都带着沉香,是为了她么?
宋韵恍惚去看他,宗越就静静的躺在那里,任由那些人搬来搬去,平日里有些些微洁癖的他,现在也是满身的血污,若是他醒来怕是要皱着眉头了。她仔细去看,才发现他的睫毛如女子般浓而密,掩住那双夜色般深沉的眸子,这双眼再也不会睁开,宗越他也不会再醒来了。
她恍然不觉有眼泪从眼眶里滑落,目光紧紧的移不开的是,那个再也不会开口说话的人。
祁珩冷眼看着,握紧了颜辛楣的手,忽然道:“你知道是谁放出的消息么?”
宋韵连头都懒得抬,惨然一笑,“不是宗越放出的么?他恨我嫁了人,如今可真是如了他的愿。”
祁珩摇摇头,目光里透着悲悯,他道:“你错了,是威远公府二房。宋七姑娘府上的事本王没多大的兴趣,可是后宅那些事姑娘不会不知道。”
她将手捏得发白,“王爷告诉我这是何意?以为我就会原谅宗越么,不会的,若是没有他,我就不会沦落至如今这个人人厌恶的境地。”
话音未落,她突然捏住宗越的衣领,恶狠狠道:“你不是平日嘴皮子最厉害吗,怎么连我也说不过,我刺你一刀你也不晓得躲,就任由我刺么.......”
本已经凝固的伤口又涌出新的鲜血来,流到她手上,她一颤仿佛回过神来。她忽然俯首在他脖颈间,身体的温度早已散去,宗越的颈间一片冰冷,连落下的温热的泪再也暖不了他的身子,“你将我害的这样惨,就这样死了未免也太便宜你了。”
她说着忽然抬起头来,怔怔的望向祁珩,眸子里半分神采也无,唯有嘴边挂着一丝微笑,“王爷,你说人死了,真有幽冥司这样地方么?”
颜辛楣反应过来,看见她嘴边笑容,慌张喊道:“快!阻止她!”
显然迟了一步,宋韵嘴边挂着的苍凉的笑容,胸口正插着银色的匕首,面上似笑非笑,“原来被刀子刺中是这样的疼......”
颜辛楣还愣在原地,显然她被宋韵吓了一跳还未缓过神来,却听宋韵对她笑道:“真是对不住三姑娘,几番将你牵连进来。”
她看着颜辛楣身后的祁珩,她也是知道镇国侯府同訾王结亲的事,她本以为同她一般是平淡的姻缘,如今看来,颜三姑娘和訾王爷倒像是情投意合的一对,不似她,至死都是孤独一人。
谁也没料到是这个结果,王振皱着眉头,这下更不好交差了。
颜辛楣有些恼,回过去看祁珩,有些愤怒,“你为何要告诉她消息不是宗越透露出去的,这不是让她心生愧疚么。”
祁珩将她扯到怀里,不顾在场众人的眼光,惆怅道:“宋七是个烈性的女子,你认为她杀了宗越自己还能独活么?”
他瞧着两人交叠倒在一起的尸身,语气颇有些惋惜,“还不如让她知道事情的原委,省的她到了黄泉路上还要找宗越索命。”
颜辛楣默然下来,他们两人的初遇,一个身负着对兄长的怨怼心理怕是早已扭曲,一个是不谙世事的世家少女,在家族的宠溺和庇荫下长大,也许本来就不是一路人。可是命运还是让他们相逢了,以至于是以悲惨收尾。她不能确定宗越之于宋韵是什么,但她知道必定是恨多于爱,不然到了最后那一刀是无论无何都刺不下去的。
至于宗越,他至死才明白,真正喜欢一个人不是用伤害这种方式,可是明白又有什么用呢,他和宋韵早就回不去了。
回程路途,颜辛楣坐的马车,祁珩则是在一旁悠闲骑着马,时不时屈指轻敲颜府的马车,这时颜辛楣就会耐烦的挑起帘子问他什么事,他保持沉默,却笑吟吟望着她,车前挂着灯笼,迎风拂动的流苏坠在她的头顶,她打起帘子的模样温婉娴静,莫名会让他心情很好。
其实今日会发生了什么,多少在他的意料之内,只是他没有料到,宗越是存了心想带宋韵一道走,他舍下了燕京的繁华锦绣,舍下荣华富贵,哪知宋韵从一开始就没想要信任他,她要的不是清贫虽乐的日子,她从来就没想过和他一起离开这里。她对宗越久生的愤恨,终于要了他的命。
不知到了最后,他悔否?
本就是年少偏执着心里的伤疤,兄长因着愧疚而对他的纵容,而让他越发的放肆起来,先是泽州商贾一家,再是后来的江府,还有年少唯一给他温暖的贵族少女。最终害了自己也害了宗瑱。
江府这件陈年旧案被翻起,仅是冤杀朝臣这一条,东厂掌印提督无论如何都躲不过了。
回了颜府天色尚早,卓妈妈见她浑身湿漉漉,眉宇间疲惫慵懒也没有多问,反而吩咐下人准备了热水,让她好生洗个澡祛驱寒身上的寒气。
待沐浴完毕,她拢着披风站在苏慕阁外,头发懒散垂散在肩上尚滴着水,银朱和半夏都不在身边伺候,剩她一人孤零零的在廊下。初春的夜里尚有些寒意,然而春花却已经盛开了不少。
院子里那株辛夷还在,枝桠爆出紫红的花骨朵来,和白墙旁那株红梅相映着,也多了丝春意。
她正看着,想起白日里的宋韵和宗越来,心里总不是滋味。忽听见院里那从紫竹一阵响动,她看了看,径直道:“王爷何时也学了纨绔子弟那套,在树丛中躲着?”
祁珩闻声出来,一个大男人被人撞破了偷看,难免有些窘迫。于是抄着手站在院子里,低声道:“你怎么知道是我?”
有风拂过,梅花簌簌而下,落到他绣着云鹤的肩头和那束冠的发上,颇有些赏心悦目。颜辛楣闲闲的乜了他一眼,“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院里风来,上来说话吧。”
颜辛楣虽是板着一张脸,然而神色已是缓和不少,还担心他被冻着看来也是担心他,他心里愉悦,撩起袍子便上了廊芜,站到了她旁边去。
这样素净面容的颜辛楣倒是第一次见,眉梢眼角都有着女子清隽的美,祁珩垂眸偷看,她颈上肌肤如羊脂玉一般的光滑,曲线如天鹅般优美,他怔怔看着移不开目光,反倒是颜辛楣嗔怒的看了他一眼,他才收回目光。
“今日想着你肯定是睡不好,想在院里静静看着你,等了歇息了才离去的。”他这样的解释,颜辛楣含糊的点点头,她才不会信他,若是她不叫他出来,估摸着祁珩能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站上一夜。
“江家眼见着就要平反了,能沉冤昭雪也是极好,接下来的事还交由王爷去办么?”若是和东厂对上了,即便是他訾王怕是也要吃些暗亏。
“这件事我可管不了,剩下的只交给三法司去核查,我还是做个闲散王爷才好。”他将颜辛楣拉至身前,将她冰凉的手揣进自己的袖里,隔着单衣慢慢的揉搓她的掌心,直到有了温度,他又道,“辛楣,我字景玄,以后不可再唤我王爷。”
颜辛楣感受手指渐渐褪去冰冷,甚至觉得心上也温暖起来,她颔首,应着“好。”
他看着她面色恬淡,心里动容,将她拉进怀里,嗓子有些沙哑,心上更是后怕,“辛楣,你知道每次寻不见你的身影时我有多么害怕,我怕你一转身就不见了。上次你在溪春阁失踪时,我几乎都快控制不住了自己,宗越他让我失去了一个妹妹,不能再让我失去了你了.......”www.bïmïġë.nët
颜辛楣听他急促的呼吸声,被他抱入怀中心中有种莫名的安定之感,她靠着宽阔温暖的胸膛,闷闷的答道:“我不是在这儿么,还能丢了不成。”
她说来是玩笑般的语气,听他在耳力却是心里一紧,他缓缓的收紧手臂,下颔靠着她湿软的发上,她浑身散发着暖意,这股温暖从他紧扣的指间传到他心间上去。他实在舍不得离开这温暖。
“辛楣,待此间事了,我们成亲可好?”
颜辛楣脑海里浮现出宗越和宋韵来,惋惜之余有些感慨,她伸手抱着他精瘦的腰,埋首在他的胸膛,柔声道:“好。” 笔迷阁为你提供最快的重生之掌上花更新,第 56 章 荒烟凉雨免费阅读。https://www.bimige.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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