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江看他神色不对,凑过来,“送了刘坤?”
“嗯。”秦烈点了根烟吸着,精神回了一些,“一年多没见,没想到再见面是这么个情况。”
刘坤的事突然吗?突然,也不突然,他入行这些年,身边死过不少队友,都是毫无征兆。
就像睡梦中刺耳的警铃,等你回神时,往往觉得身在梦中。
唐江叹了口气,做他们这行谁遇到这种事心里都不舒服,但谁也不能保证自己就不是下一个。
“我听说刘坤去年火中受伤,伤了那地方?”
秦烈没答。
“听说火不大,不该烧死人的,刘坤业务能力不错,又是军校出来的,怎么会这么不小心?”
秦烈沉着脸抽烟。他还是一年多前在培训时见过刘坤一面,刘坤在一次救火时被掉落的房梁压住,烧了下面,那地方没用了,做了手术,他去看过但当时人昏迷着,没交谈过,培训时俩人喝酒,堂堂大老爷们喝醉了对着他哭,说不想活了,当时他劝过几句,宽慰他人活着总有出路,却不料还是走上这条路。
如果说人都有宿命,那么对消防员而言,宿命便是死在火场里。
唐江拍拍他的肩膀,叹道:“消防员向火而生,进来时早想到了那一天,想那些都没用,吃好今天的饭,干好今天的活,把今天活够本就够了,反正死后眼一闭也不知道别的事,你倒也不必有太大的心理负担。”
秦烈应了声,神色有点沉,但看着还能坚持住。
唐江是知道他的,他认识秦烈这么久没见秦烈掉过眼泪,这人是个硬茬,男人嘛,又是部队里的男人,多年军旅生涯,火里来泥里去的,磨难把他打磨成一块钢板。
哪里遇到事他都能顶着,大风大浪打不倒他。
遇到再大的事他都会走在前面,不让别人担心。
“这周你回去好好休息。”唐江说着。
秦烈应了声,拿起帽子,摸起烟和打火机装进兜里。
下傍晚秦烈接到任务出警,还好是个小火灾,几个小时就扑灭了,他回家时已经临近半夜,走到楼下时有人叫他,他没搭理。徐菁从车里下来,跟他走到门口。
“秦烈!”
秦烈嘴里叼烟,摸着钥匙没理,徐菁急了,“我等了你很久,你就不能跟我说句话?我想跟你聊聊。”
“有什么好聊的?”漫不经心睨着她,却是连门都不开,就这样站在那。bïmïġë.nët
徐菁一愣,“你就不能请我进去坐坐?”
“家里地方小。”他说话还是冷的,可徐菁却一愣,总觉得一段时间没见,秦烈有了些变化,说不上哪里,就是跟以前不一样了。
对面的门忽然打开,徐菁抬眼看到一个穿白色棉睡裙的小姑娘,对方戴着粉白相间的发带,微卷的长发披散,面色白皙红润,小腿纤细,蜷缩的脚趾粉嫩莹润,泛着浅色珠光。
这姑娘软的跟水似的,偏偏长相和身材都是大气的,看人时眼睛像是会说话,看着很甜。
她跟在秦烈身边这么些年,一直在想,什么样的女人能拿下他。
原来秦烈喜欢这个类型的。
李瑞希也是一愣。怎么回事?又来一个情敌?
贝塔一直扒门她才打开门看看,没想到竟然会遇到这种情况。
她神色复杂地看向秦烈,后者没什么表情。
倒是徐菁眉头皱紧,“李瑞希?你怎么住这里?”
本人倒是比电视上还要漂亮几分。
李瑞希微怔,“你是……”
徐菁勾了勾唇,“我是徐菁,秦烈的未婚妻。”
李瑞希跑偏了,“哪个菁啊?”
徐菁愣了,“艹青菁。”
李瑞希拉长声音,心情复杂得很,这男人不会真的招带“青”的女人吧?
她看向秦烈,“你未婚妻?”
秦烈眸色沉沉,尽是不耐,“她说是我未婚妻就是我未婚妻了?”
“也对,我说你是我男朋友,你不也不是嘛。”
有理有据无法反驳。
他俩默契十足,徐菁脸色有些不好,嫉妒破体而出。她仰视着秦烈,终于下定决心跟自己妥协,“秦烈,我不该跟你说那些话?我以后不干涉你做消防员,不……”
她话音未落,一条狗猛地冲过来,挤开她,直直扑倒秦烈怀里去。
李瑞希给贝塔竖大拇指。
干得漂亮!
秦烈伸手逗粘人的贝塔,神色松缓,徐菁话被打断脸色不好,可又不能跟一条狗计较,又说:“秦烈,我是真的想清楚了,我们是最合适的不是吗?我喜欢你这么多年,你就不能……”
喵!
一只猫猛地扑过去,似乎不喜欢贝塔夺走秦烈的怀抱,舒克爬到秦烈手臂上,用爪子挠贝塔眼睛,贝塔狼狈躲闪,舒克还不解气,又继续抓它,战况激烈到李瑞希都同情起这个女人来了。
她盯着徐菁黑沉的脸色,咳了一声:“舒克、贝塔!赶紧回屋去!”
然而一猫一狗只是懒懒看了她一眼,没事人似的,继续战斗,为了争夺秦烈的怀抱,战况一度非常激烈。
徐菁好几次说话都被猫狗打断,秦烈又专心跟猫狗玩,看都不看她一眼。
她是骄傲的性子,在李瑞希面前遭遇滑铁卢,自尊心受不了,最终含泪走了。
美人都哭了,他都无动于衷。
秦烈开了门,她跟了进去,猫狗的战场转移到了室内,他脱了鞋要进去,衣服却被人抓住。
细长莹润的手指抠着他的衣角,李瑞希看向他,轻声问:“说好了考虑几天的,你考虑好了吗?”
秦烈微顿,是呢,她上次让他考虑几天,说是等她答案的。这几天他事情多,又正好遇到刘坤的事,已经好些天没睡好觉了,有时候半夜醒来想到她的誓词,不免自嘲,她喜欢他,带着滤镜看他,这多少有些冲动,她还年轻,就跟舒克一样,一直被人娇养着,又怎么知道自己要面对的是什么?
他垂眸盯着她片刻,声音像被滚轮滚过,干哑的厉害。
“瑞希,你不该那么冲动,以后别轻易把心剖给人看。”
李瑞希微顿,仰头看他,“队长,我自认没有什么比我这一颗心更珍贵,我把它剖开,让你看看里面是什么样,你说我不聪明也罢,说我盲目也罢,喜欢一个人不可以这样吗?难道所有人都要算计妥当,计较利益得失?我不懂那些,喜欢就是喜欢,没什么可隐瞒的。”
秦烈心里像被戳了个口子,有微弱的光照进来。
然而他想到刘威老婆的话,想到徐菁的话,那些话不中听却未必是错的。
他确实没什么能给她,她这样娇养出来的姑娘跟他在一起,起初肯定欢喜,可日子久了,难免会心生抱怨。
秦烈抬眸望向白墙,有些漫不经心:“普通女孩子谈恋爱,有人陪有人疼着,哪里不高兴,男朋友就去哄去照顾,这都是最基本的,但这些你从我这根本得不到。干这行风险大,说不定哪天我就没命了,毫无预兆,在你吃饭时,打游戏时,睡觉时,你接到一通电话或是在电视中看到我的消息,我死了一了百了,但你想把自己的人生过成这样吗?这种生活不适合你。”
李瑞希完全没想到他会说出这番话,只笑笑:“拒绝的很熟练嘛,秦队果然经验丰富,刚才你拒绝那个女人时,是不是也说了一样的话?”
秦烈蹙眉,被气了一下,捏着烟用一贯的语气训她:“胡说什么,刚才都是我心里话。”
她莫名难受了一下,他虽然经常训她,却从没真的发过火,不过是处理不了自己的情绪,只能用那种口气训她。很多时候她觉得那是一种亲昵,但如今他说了这番话,她就算再喜欢他也不可能再做什么,心剖开给他看他不要,以后想要就没那么容易了。
李瑞希低着头,心疼了一下。
沉默把情绪放大,秦烈莫名烦躁,“听明白了么?以后不许撩我,不许冲我撒娇,也不许跟没骨头一样靠在我身上。”
李瑞希应了声。
他一顿,“你答应了?”
“肯定啊,你话都说这么明白了,我又不是傻子,那些都是我想跟男朋友做的事,既然我们没关系了,我当然不会跟你那样。”她语气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件极其普通的事。
秦烈把烟从嘴里拿出来,他盯着燃着的烟头顿了许久。
她一直低着头,秦烈看不清她的神色,眉头紧拧:“你不会哭吧?”
“我有点想哭,但哭也太丢脸了,应该还能忍住吧,”她勉强冲他笑,“队长,之前你站在原地不动,我向你走了九十九步,你只要走剩下的一步就可以了,但你连这一步都不走,现在你拒绝我,我也死心了,以后……我们就没关系了。你要是哪天后悔了,来找我,我可是不会搭理你的。”
“我说完这些话,你的决定还是没变吗?”
“嗯。”
李瑞希忽而抬头,一向爱笑的眼睛里蒙着水汽,秦烈生硬地别过眼。
“队长,你抬起手臂。”
秦烈把烟送进嘴里,懒懒抬起手,下一秒胸腔震动,她温热的手搂着他的腰,脸贴着他心口,是全然信赖的姿态。
他叼烟的动作一僵。
“队长,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怎么就捂不热呢?”
那天她走后,秦烈摸到胸口的一片湿润。
明明很困,但那是他长久以来的第一次失眠。
某个瞬间,他想到她冲他撒娇,娇声喊他队长。
他抽了几根烟,想明白,她难过只是一时,比起以后,这样对彼此都好。
次日敲门声传来时,李瑞希肿着眼把门打开,她很平常地笑了一下:
“秦队长,有事吗?”
以前是“秦队”,现在是“秦队长”,虽然差别不大,可他却听出了生疏的意思。
语气好像也变了不少。
秦烈来不及细品,端详着她的神色,声音放缓:
“我……带贝塔去散散步?”
以前他这么说她应该会很高兴,她的狗喜欢他,他也喜欢她的狗,俩人像是无形中有了牵连,但昨晚她已经想明白了,喜欢是很私人的事情,不容强求,想明白这一点,她似乎也没那么难受了。
李瑞希笑不达眼底,声音前所未有的淡漠:
“不用了,我自己的狗我自己会遛,以后就不麻烦秦队长了。”
作者有话要说:呦,秦队学会看人脸色了?
老是忘记设定时间
囧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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