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傅承钰留一点空间。
云姿尚在惊怔中,就被雪越拉出了门,看着她将门关上。
“师,师父……”云姿讷讷开口。
“傅承钰为了找他师父偷偷溜出来,我看再瞒着也没有意义了,他早晚是要知道的,不如早早面对。”雪越闭上眼睛。
云姿僵直着身子站在那里,没有接话。
她当时站在屋子里,从她那个角度看过去,分明就看到傅承钰在摸完脉搏之后紧紧扣住了江则潋的手,与她十指相握。
她不会看错,不会看错……
她感觉血液都要冻住了。
傅承钰伸出手,慢慢地、轻轻地抚过江则潋的脸庞。
他倾身而上在她唇畔一吻:“师父。”
他温热的泪水滴落在她的脸颊上。
不会动,不会笑,不会哭,不会说话,不会呼吸,她明明才刚刚允许了他的靠近,转眼又把他推得更远。
他哽咽出声,用力地把她抱到怀中,可惜她再也不会有所反应。
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他缓缓将她放下平躺好,转身要出去问个清楚。
却忽然,他的衣角被人拉住。
他几乎是在一瞬间僵硬,血液都要冲上大脑。
他遽然回身,看见自己的衣角被她拉住,而她眉头微皱,睫毛颤动,一滴泪从眼角滑下。
傅承钰扑过去跪在地上,紧紧握住她的双手,唤道:“师父?师父!”
江则潋猛地起身,呕出一口黑血来。黑发披散,她瑟缩着肩膀,喘息不已。
傅承钰从床头小案上抓起一方干净的帕子,接在她嘴边。
江则潋看了傅承钰一眼,接过帕子按在嘴上,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她指了指水杯,傅承钰便立刻倒了一杯水给她,江则潋漱了漱口,将混着血的水尽数吐在傅承钰递来的痰盂里。
傅承钰怔怔地看着她,眼睛眨也不敢眨。
江则潋放下杯子,讲帕子丢到一边,扑进了傅承钰的怀里。
“我还活着啊,承钰。”
傅承钰死死地抱着她,生怕一松手她就又会变得毫无生气。
“师父,师父,师父……”他连声唤她,语气中满是失而复得的小心与珍重。
“这是哪里?”
“琅琊峰,紫微馆。”
江则潋蓦地抬头:“你的伤,你的伤——”
“我没事,师父,我没事了。”傅承钰捧着她的脸,抹去她眼角泪珠,道,“可是那天发生了什么,师父,你……”
江则潋说:“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你了,承钰。”说罢,她就勾过他的头,吻住他的双唇。
他的唇冰凉,带着淡淡的药味。
她原本以为自己是必死无疑的了,只恨自己临死前才终于看清了自己的心。
原来她根本少不了他,她在那里自作孽矫情,不过是仗着他的喜欢,笃定他不会离开罢了。可真到了临别一刻,她才知道自己也根本不愿意离开他。
傅承钰很快回吻过来。
他的舌尖描摹过她动人的唇线,轻吻着她的唇珠,然后叩开她的齿关,纠缠于她的馥郁。
江则潋脸颊绯红,心跳如鼓。
这是她不曾有过的体会。钟离冶待她虽好,可她始终不敢过于放肆,顶多就是偷偷亲一下他的侧脸罢了,而他却从未回应过。
让她敢这般放肆的,只有傅承钰一人。
一个生涩而深情的吻,让两人在分开后都有片刻的无言。
傅承钰抱着她,将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说:“你说你还不清楚自己的心意。”
“我说错了。人总是要死过一次才会明白的。”江则潋轻声道,“嘘,不要问我,我们回白璧峰好不好,谁也不要来打扰。我会慢慢告诉你一切。”
“好。”
他说着要扶她起来。
江则潋笑道:“我走不动,累呢。”
傅承钰找了外衫给她披上,低声道:“外面有人。”
“你怕了么?”她凑近他的耳朵,“一辈子瞒着么?”
一辈子。这个词,听上去真美好。
“没有。”
她张开双臂:“你不是没事了么,抱我回家吧。”
她从来没朝他撒过娇。傅承钰把被子掀开,给她穿好鞋子,然后将她打横抱起:“好,我们回家。”
江则潋搂着傅承钰的脖子,撇过头笑了,眼里却是泪光闪动。
琉鸢又发疯了。自从把江则潋和傅承钰背回来后,它就一直处于悲痛欲绝状态,不吃不喝地熬着。其他人怕它又整出什么幺蛾子把人养伤的屋子撞烂,便又找人把它看管了起来。
结果一直安静的它现在突然毫无预兆地开始暴走了。
先是撞开两个守着的仙人,东倒西歪跑出去几步,又赶紧回头扒拉着吃掉被自己冷落在一边的药草食物,边嚼边振翅欲飞。
两个仙人立刻捆住它。
琉鸢一声惊天动地的尖唳,挣脱绳索,冲出樊笼。
它一路狂飞,终于赶到琅琊峰落地,翅膀大力拍动掀起的灰尘惹得周遭弟子纷纷惊呼。
另一边的弟子也在惊呼。
不过不是为了琉鸢。
傅承钰自从抱着江则潋踹开屋门之后,就一直接受着这种目光的洗礼。
一出门,就见雪越呆在原地,云姿呆在原地,药仙们也呆在原地。
傅承钰步伐沉稳地走着,周身散发出一种旁人勿近的气场。
江则潋则对呆滞的众人报以温柔的微笑。
雪越和云姿终于反应过来,追上去要喊,却见江则潋眯了眼睛,对着她们把手指竖到唇中央,她的长发从傅承钰臂弯中垂下,随着她的摇头而晃动。
雪越和云姿下意识地闭嘴,整个人还处于懵着的状态,愣愣地不远不近地跟在他们后面,看着傅承钰一路走到宽阔广场上去。
众弟子傻在那里:“……”
傅承钰醒啦?对对对,听说了。
十六司主醒啦?哦现在知道了。
……不对啊这个造型是怎么回事?!
琉鸢“嗷”地一声冲了过去。
傅承钰微微一愣,随即抱着江则潋坐上了它的背:“回白璧峰。”
琉鸢立即掉头飞走。
琅琊峰上沉寂了好久,才突然炸开了锅。
*
“你的意思是说,则潋是为了吸灵才去的焱巽门那里?”岩赫惊愕道。
钟离冶说:“我并不肯定。毕竟空微心法虽走的是吸灵的路,但她有没有克制住我就不知道了。”
岩赫捂住额头。
钟离冶刚刚说的一番话实在是太可怕了。
他坦言自己关注过江则潋,对她新收的一个徒弟十分感兴趣,曾悄悄破开她在白璧峰设的结界,去探一探那小弟子的虚实,而探到的结果令他十分高兴——此先按下不表。后来为了那个小弟子,他又暗中观察过江则潋多次,发觉她的路数有些不对劲,表现出来的迹象像是他曾从古籍上读到的空微心法,而空微心法正是糅合了妖魔修炼之道的修仙路法,后来因为怕被人看出端倪而被禁,也不知是怎么被江则潋得到的。
他说因缘巧合之下入了江则潋的梦,诈她说不要练空微心法,结果她的反应恰恰证实了她的确在修习空微心法。
江则潋想干的事情,他无力阻止,只能反复劝谏,可是她不听。
再者她也没有什么异常之举,他只好暂时将此事置之一边。
谁料会出这样的事。
岩赫焦躁地转来转去,说:“那就算如此,也该是更加强大才对,怎么会到这个地步呢?我去探她的修为,根本就是修为尽散啊!”
阮真咬住了手指。
钟离冶说:“傅承钰呢?”
阮真抢白:“他醒过一次,不过后来又睡下了。”
“去找他。只有他可能知道发生了何事,我才知道能不能救江则潋。”
“钟离冶,我还没有问你,傅承钰为何会引得你关注?”岩赫叫住他。
钟离冶听罢,慢慢地笑了:“因为我跟他是一样的人。或者说,我们分享了同一个魂魄,只是我的多些,他的少些罢了。”
岩赫想起他在莽荒的绝对地位,想起别人恭恭敬敬称他的“上神”,脸色顿时变了。
“你是……”
“元锡。”钟离冶轻描淡写地说,“上神元锡殉世,魂魄割裂之后,神界就此陨灭。结果两部分魂魄徘徊人间多年,先后有了我,有了傅承钰。可笑的是,我们一个入了焱巽门,一个入了玄汜宗。”
岩赫说不出话来。半晌,他才道:“傅承钰初入宗时,则潋带着他来找过我,我当时探过他的根骨,就觉得他……难怪,难怪……”
阮真听得一头雾水。
钟离冶俯身对阮真道:“我记得你的,阮真。只可惜我还没有来得及把你收入麾下,你就投了玄汜宗。”
阮真说:“仙人……”
“去把傅承钰叫起来,让他来见我一面。如果可以,带上江则潋。”
“仙人……我有点不懂……”
钟离冶摸了摸她的头:“去吧,你很快就会懂的。”毣洣阁
阮真只好扯了扯岩赫的衣服,说:“长老,我们要不要回去?”
岩赫神色怪异地看着她:“你早就认识他?”
阮真挠了挠头:“呃……”
“钟离冶,你真是广撒网啊。”岩赫叹了一声,“罢了,这些事情我也不想管,你既然要光复,我也不想插手,我唯一想要的,就是你把则潋救回来,我看着她长大,实在不忍心她沦落到这种地步。”
岩赫带着阮真出了门。
钟离冶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长老今日肯前来,我其实是很欣慰的。总算仙门里,还不全是糊涂人。”
岩赫脚步一顿,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两人回到琅琊峰,却明显察觉气氛不对。弟子们扎堆站在广场上,叽叽喳喳吵吵嚷嚷,手头的工作也不干了,就光顾着讲话。
岩赫狐疑地扫视一圈。
阮真茫然地走了两步。
雪越匆匆赶来:“师父你去了哪儿到处找不到你!我跟你说,则潋她醒了!”
岩赫大吃一惊:“她在哪里!”
雪越的表情抽搐了一下:“被傅承钰带走了。”
阮真:“啊?”
“被傅承钰,抱着,带走了。”
阮真倒吸一口冷气,下巴都要掉下来了。那晚两人交握的手被自己拉开的一幕还历历在目,阮真的心扑通扑通跳得飞快,快要飞出嗓子眼儿了。
娘啊,这么劲爆!师父你真是不醒则已一醒惊人啊!
岩赫还没有反应过来:“抱着?她这么虚弱你们怎么就这么让人走了?是不是去白璧峰了?还不快去照看照看啊!”说着就要动身。
雪越的表情更加抽搐:“我们……去过了……可是……找不到白璧峰。”
岩赫疑惑地看着雪越。
雪越无奈地说:“我们当然是要追的啊,可是,可是无论如何就是找不到白璧峰……原本该是白璧峰的那个位置,只有云啊……”
“荒谬!那么大个山峰还能蒸发了不成!一定是你们昏了头搞错了方向!废物!”岩赫气急,御风而起就往白璧峰去。
阮真傻傻地站在那儿,和雪越面面相觑。
雪越:“阮真,你……”
阮真踩着剑颤巍巍地起来:“师、师叔,我,我去冷静冷静。” 笔迷阁为你提供最快的惊弦更新,第 53 章 第五十三章免费阅读。https://www.bimige.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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