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誓死不退”这四个字振聋发聩。
是沈家军烙在臂上的军训。
“朝廷奸人弄权，残害你们这些忠良，皇帝听信奸佞，昏庸无道。而今大周岌岌可危，总要有人来扳正它！”
赵士诚从怀中拿出来一封信，还有一块金符，与一份赦旨，“这金符和赦旨，乃是太后她交与许阁老，再转到我的手中。少将军，太后是念着你们沈家的。不惜冒着后宫不得干政的骂名，找来许老商讨对策，为的是想拼力保住你们几个孩子。”
沈破云凝了一眼，忍下热泪。
大丈夫有泪不轻弹。
况他而今是一家之长。
赵士诚再一次看了看他们所有人脸上的神情，换成了他一脸动容，“这封是许老的信，信里有指引。他相信要想扳正这个岌岌可危的朝廷，你们会是中坚力量，会是大周的希望。去黑马道——去黑水城——去役人村。许老还说了，那里或许黑暗，但那里也藏着生机。”
赵士诚点到即止，话里未明的，大概都写在了信里。
沈破云深深凝起两道剑眉，看出他的顾虑，赵士诚道：“你们放心，这份赦旨是皇帝亲写。皇帝是真心赦免，可他并不知张进忠这个奸贼真正用心。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赦旨是真的便行。待你们到了役人村，有这道赦旨在，他们也不能拿你们怎样。那时，张进忠还想再加害于你们，也没那么容易。”
阿术与冯光面面相觑。
他们疑问，“可少将军他……”
未等他们说完，赵士诚打开赦旨，“彼时皇帝以为少将军已死，故而这上头所说是赦免沈冬青遗孤与遗孀死罪，可并未指明哪几个，黑马道离京中又十万八千里远，那里人如何确认事实？”
赵士诚笑了一笑，“而且，本就是张进忠私底下搞鬼。他也不想把实情捅到皇帝耳中去。”
“再说，还有我。”
赵士诚把赦旨一合，“我授许老命，自然是当竭尽全力。我想我这个襄州牧还是能办一点事。”
他又把金符交到沈破云手上，“此乃太后令符，关键时候能保一人。但此符只能保李氏宗祠。少将军当明白此间深意。”
沈思月一看一听，便明白是指李元景。
沈破云低头看向她，沈思月也抬头看过来，她立即就看懂了兄长眼里那些交融复杂的情绪。
“哥，这里还有娘留下的遗信。你看看。”沈思月拿出那封方婉心写的信，沈破云微微颤抖接过，将信展开，打开看完。
沈芳朝带着三个小家伙也从马车上下来。
“娘的遗愿，是希望我们能携手，为沈家所有含冤受死的人讨回公道。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娘鼓励我们活下去才这样说。但老师他说的没有错，走了，我们就再无法回到大周。我想，爹娘他们应该也等着我们，为他们合葬吧？”
沈破云深深看了一眼妹妹，甚是动容。
“我知道哥并不愿意当一个逃兵离开，只是为了保我与芳朝，与小四，小五，小六平安。”
沈破云没有想过，妹妹会这样想，正是想到了他心里。
沈思月与他点点头。
兄妹相视一笑，都明白了对方心意。
“兄长，我们也愿意留下。”沈芳朝道。
“兄长在哪，知知就在哪。只要和哥哥姐姐弟弟在一起，知知在哪都不怕。”
“兄长，还有我！”
“还有我！”
沈庭风与沈江流抬头。
沈破云点点头，面上无比宽慰，又看了看阿术他们，他们也露出坚定追随的目光。其实，他们谁又真正想离开大周，离开故土呢？若还有机会留下来，哪怕只有一丝希望，他们也愿意一试。
“赵大人看到了，我们愿意留下。”
赵士诚可算是松了一口气。
“张英在哪？”他问道。
“死了。”
赵士诚点点头，“此人该死，死了正好。”他又扫了一扫周晏，汝斌他们，“我看，这里的这些人，就都不要想着回京州了。至于如何安排，容我细查问过后再看。”bïmïġë.nët
周晏：“……”
王伯常：“……”
“还有，陈虎将军无事。至于那支内卫军，也好处理。我自有理由送回京去。剩下还活着的几个降兵败将，也待我来处置。”
赵士诚再次长身一揖，“少将军，此去黑水城，必有艰苦等着。我也只能暗中帮一帮。可无论如何，望你们能坚持下去，在那里找出一条生机来。为大周百姓保住这片江山呐。”
沈破云一扶，“既然做了选择。便誓死不退。”
赵士诚脸上又有了笑意，拨开脸上飘荡的发丝，“来，与我说一说你们这里的情况。我看，今夜就地扎营吧。”
阿术他们紧绷的弦在这一刻都松了下来。
赵士诚走了两步，迎面对上手里还纷纷拿着石头的流犯，牛三本他们愣了一愣，忙摆手道：“大家伙别伤了这位大人，他像是个好的。”
赵士诚仰面一笑，“你们这是要对付谁？”
牛三本哼道：“谁欺负思月姑娘和她的弟妹，谁就要挨我们的打！”
“哦？”赵士诚挺意外，“看来我这位学生，与你们相处挺融洽。”
赵士诚道，“一会你们有什么话，还有这一路发生了什么事，也同我来说说。”
大家面面相觑。
赵士诚来到朱绪的马车前，停下步伐，先是看了一眼昏迷的张小春，“他是何人，因何受此重伤？”
恐怕这里只有沈思月最清楚了。
她上前为赵士诚解释道：“说来话长……他是押差的副队正，叫张小春。狼奔军幸存者之一。这一路上学生和大家多得他照顾。今日我与兄长也是受他相助。斩杀张英，亦有他的功劳。”
“此人是狼奔军？”赵士诚格外多看了一眼，沉思了一瞬，说道：“听来该是个义士。”
赵士诚又抬起眼来，看到马车里坐了个穿囚服的少年，面上忽然一阵吃惊。
“你……你可是朱翟年之子朱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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