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餐厅门口,出来吧。”
她现在脑子里像是灌了一滩浆糊,整个人晕晕沉沉的,拼命在消化梁域的话,以至于贺沉言等了几分钟,都没等到回复。
越闻星不知道贺沉言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也没有精力去深究,好一会才答:“嗯。”
她转身回来,身侧的一扇门恰好打开,端着托盘的侍者始料未及,越闻星也并未避开,那托盘上醒酒器里的液体,几乎洒了一半,米黄色的格子裙瞬间被染上猩红的颜色。
胸口、腰间,到处都是。
侍者连忙致歉,抽了身上白布递给她擦拭,就在附近的梁域赶过来,看她满身狼藉,蹙眉道:“怎么这么不小心,去洗手间整理一下吧。”
越闻星敛眸,走到洗手间,将裙子简单清理了一下,继而又想到梁域刚才的话,发起了呆。
“你还想不想画画?”
“我可以教你。”
“让你的手回到以前的样子。”
......
不可能了,她现在连长时间拿笔都困难,怎么还能回到以前的样子。
越闻星嘲弄地轻笑一声,她刚才居然动心了。
真傻。
整理完毕后,她抽了张纸巾擦手,忽然听见隔间里有人说话,原本想离开,却在听见自己名字的时候,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bïmïġë.nët
“你说越闻星是不是真的不能画画了,她以前不是挺要强的嘛?”其中一个女声道。
原来是认识的人。
另一个人讥笑着嘲讽:“切,假清高,看她之前那种目空一切的样子我就讨厌,真是感谢老天,让她有此一难啊。”
“怎么说,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那是,她再也不能拿笔,是因为那次去青大参观出了车祸。你那天请假了,当然不知道。”
“原来你们都知道,怎么也不告诉我...”
越闻星把用完的纸张扔进垃圾桶,按照平常她肯定会冲上去泼人两盆水,怎么解恨怎么来。
可是今天,她没有那个心情。
解恨了又能怎样,她的手又不能好起来。
拉开洗手间的门,梁域正靠在墙边等她,目光触及到她身上的污渍,眼神一黯,立刻脱下西装外套给她披上。
越闻星推辞:“不用了。”
“听话。”梁域坚持,他把外套拢了拢,护着她走出餐厅。
快到门口时,越闻星想起什么,从他的怀抱中不动声色的脱离开,她觉得梁域今天有点奇怪。
再次见面,他对自己的态度和之前相比,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越闻星隐约猜到一些什么,稍稍与他保持距离:“谢谢老师,我丈夫来接我了。”
梁域刚想抬起的手,微微一滞,转头,刚好透过明净的玻璃门,看见了正在外面等待的贺沉言。
他今天没有穿正装,因为刚刚出差回来,外面只穿了一件咖色风衣便于行走,内里衬衫西裤,简单的装束丝毫掩盖不了他周身内敛凌厉的气质,外套的衣摆被风轻轻扬起,衬得一双腿精瘦修长,身形愈发欣长硬朗。
加上那张引人注目的脸,光是站在那里,就让人挪不视线。
越闻星脚步微顿,这是新婚之夜后两人第一次见面。
触碰到那道眸光,脑海里某些令人羞耻的画面复又苏醒,她有些心力交瘁。
贺沉言走近几步,锐利的视线落在她浸满红酒的裙摆上,富有磁性的低冷音色在头顶响起:“怎么弄的?”
这么狼狈。
“不小心和人撞上了。”越闻星垂下头,语气里带着几分娇意,连她自己都并未察觉。
梁域在两人身旁站定:“贺总,蚕月恐怕需要换件衣服。”
贺沉言不待他说完,将自己身上的风衣脱下,让越闻星穿着,顺手把她脱下来的那件西装扔回给梁域,不客气道:“梁先生最近好像的确很闲,总爱掺和别人的家事。”
“贺总这是说的哪里话,蚕月是我徒弟,我照顾她是应该的。”
“希望如此。”
贺沉言没再管他,低头去看站在一边闷不作声的越闻星,眉心轻拧。
她身材不算矮,但他的衣服穿在身上,还是显得宽大,加上越闻星本就清瘦,风吹过来,风衣鼓动得像一只即将挣破牵引的风筝,颤颤巍巍,惹人怜惜。
贺沉言让她先上车,自己绕至另一边。
车门被关上,顷刻隔绝掉外部躁动的空气,越闻星坐下没一会,车驾副座就有人转过头来,笑着向她问了声好:“越小姐。”
她稍稍一怔,一股浅浅的薰衣草的香味扑面而来。
不待越闻星说话,对方复又介绍道:“我叫傅悦,是贺总新提拔上来的私人助理。”
眉眼弯弯,神采飞扬。
越闻星轻轻点头,贺沉言已经落坐,他冷淡开口:“开车,去馥郁华庭。”
傅悦一顿,继而弯眸提醒道,声音清脆柔软:“可是,贺老爷子想请贺总先回家里吃饭。”
贺沉言整理袖口,眼光极浅的瞥她一眼:“我的命令,你现在也要管了?”
傅悦登时噤声,她不敢惹贺沉言不高兴,向陈伯吩咐了一句,车辆倾刻启动,梁域站在原地,若有所思地看着不透光景的后座,直至在后视镜里化成极小的一个点。
傅悦的眼光收回来,看了眼后座,调笑道:“越小姐真是招人喜欢。”
越闻星一直缩在后座,此刻并不好受,陡然听见这句,她嘴角飞快的扬了下,又很快垂下去,并未搭话。
越小姐。
这个傅悦还真是有意思。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贺沉言的外套上,似乎也有一股清浅的香味,与傅悦身上的味道如出一辙。
上次贺沉言被拍到和女人“当街拥抱”的画面,主人公没准就是傅悦。
越闻星没心思去猜两个人之间是什么关系,反正她只是一个挂名太太罢了。
想到这里,她微微低头,下巴往领口里缩了下。
一路上,贺沉言接了两个电话,一个大概是贺家老爷子打来的,另一个,越闻星猜不出来。
她一直攥着自己的左手,盯着手心的掌纹,直到贺沉言叫她下车,这才回过神来。
两人走上台阶,傅悦在车上等着。
家里被保洁收拾过,一层不染,贺沉言将门带上,扫视一圈,发现玄关那幅画并未挂在原位,“画怎么取下来了。”
越闻星淡淡收回眼,“噢,突然看不顺眼了。”
贺沉言挑眉,将人拉了回来,这才有机会好好打量她,“我不在这一周,过得如何?”
越闻星任他抱着,低垂着眼,嘴唇红润,一张小脸白皙细嫩,发丝软软的垂在额头上,看起来心情不太好。
她想了想,才说:“贺总有佳人在侧,何必管我过得好不好。”
这话是在故意刺探他。
“吃醋了?”贺沉言抬手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睁开眼,“看着我,是不是吃醋了。”
越闻星撞上他深邃的眸光。
一下子,心脏跳动频率加快。
她回神,意识到自己刚才胡言乱语了什么,立刻推开他,“我吃什么醋,贺总不要自作多情。”
贺沉言眼底划过一抹笑意,“就算我自作多情。你先去换衣服,晚上有饭局,和我一起去。”
“我不去。”越闻星把那件带有其他女人气味的大衣,脱下来还给他,“让你的新秘书陪你去。”
越闻星踩着拖鞋上楼,被贺沉言在楼底下叫住:“还说没有吃醋。”
他解开领带,领口的扣子打开两颗,修长的腿交叠,在衬衫布料的包裹下,窄腰处若隐若现的肌肉线条引人遐想。
难怪容易招蜂引蝶。
越闻星懒得和他争辩,“你赶紧走吧,把人家如花似玉的姑娘家扔在一边,弄不好别人还以为是我善妒容不得人。”
贺沉言指尖一顿,抬眼瞧她,神色敛下来,“你说什么?”
“贺总,结婚前就说好的,我们俩不干涉,你想换多少女人当情人我管不着。只是有一点,我不喜欢用别人用过的男人。”
越闻星手撑着栏杆,索性把话说开了,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贺沉言眼底的光线沉到极点,表面上仍然不动声色,站在越闻星的方向,几乎看不出什么端倪。
“一周不见,看来贺太太对这段婚姻有了新的理解。”贺沉言语气冷淡,再无半分刚才的影子。
没待她再开口。
他拿了外套匆匆出门,一个眼神都没有留下,“这几天公司忙,我住酒店。”
“嘭——”
门被带上。
越闻星手上的力道倏然卸下,瘫坐在楼梯边,懊恼地抿了抿唇。
她刚刚到底在干嘛啊。
-
一连几天下来,贺沉言说到做到,几乎没有出现在她面前。
越闻星在空空如也房子里,和那幅用七百万拍来的《雪落春山图》大眼瞪小眼。
同学聚会那天,所有的对话像一根针一样扎进她的脑海里。
她清清楚楚的记得每个字。
六年前,被医生宣判时那瞬间的震惊和恐慌席卷而来。她将自己关在储藏室里,缩在一个角落,眼神空洞的盯着某一处。
一坐就是一整天。
三天后,油米未进的她听见大门传来一声门铃响,越闻星撑着墙壁站起来,挪到门口,邮递员将诺大一个包裹递给她,“您好,快递请签收。”
是陈欢从哈市给她寄来的特产。
越闻星道了谢,签字的时候,被门外陡然吹过的热浪一扑,双腿瞬间失去了知觉,只觉得眼前一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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