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这会不会太残忍了。”
哪怕是在羽国皇宫之中见惯了生生死死的上官羽衣，看到霓霞之中的惨烈景象也不由心生不忍，这样的死法太过凄惨，让人不忍直视。
“羽衣，即使不这样，他们也活不过一个月。”一袭紫衣华服的无衣，从袖中取出一块褐色的方巾慢慢地擦拭着手中的铜镜，“与其让他们因体内的药物而全身溃烂，身不如死，还不如在这场自相残杀之中，干脆利落地了断了生机，免去一场折磨。”
“老师，羽衣明白了。”上官羽衣心中虽仍存这些许不忍，但她知晓比起生不如死的折磨，死亡反而是解脱。
“猜疑的种子，我已经埋下了，就不知这场内斗何时会爆发。”无衣看着铜镜中面容模糊的自己，低声轻喃，“这是……第二次了。”
“老师？”
无衣方才的话语太轻，哪怕是站在他身侧的上官羽衣也并未听清，就在她疑惑地想要开口询问时，她的身后传来一道清扬而又熟悉的声音。
“先生！霓裳公主！”
上官羽衣转身看去，来人竟是在翩地之乱后便消失无踪的灵鹭。
“灵鹭大哥，你怎么在这？”上官羽衣惊讶地问道。bïmïġë.nët
灵鹭笑着挠了挠脑袋，“是先生要我过来的。”
“你既然来了，那我就将羽衣交给你了。”无衣收起方巾，转身看向灵鹭，他从袖中取出一根短烟，递给灵鹭，“我也该离开了，等到战场的硝烟消散之后，你就点燃这根短烟，届时灵鸠会来接应你的。”
“我知道了，先生你放心，我会照顾好霓裳的。”灵鹭收敛了笑意，郑重地说道。
上官羽衣颇为不舍地看着无衣，“老师，我们还会有再见的那一天么？”
“会有的。”无衣冲着上官羽衣温和地笑了笑，“等到鸿儿放下羽国这个重担时，你们可以到中原来找我，中原虽大，但终究会有相遇的那一天。”
“嗯。”上官羽衣声音有些哽咽的应道，她抬头望天，不让眼中充盈的泪水落下，她已经长大了，不想再在老师的面前失态。
“老师，你要保重。”上官羽衣收敛了情绪，郑重其事地说道：“霓裳不想再听到关于你的死讯了。”
“放心。”无衣颔首笑道，“药师他老人家就在中原，到时候我就是想死也死不了啊！”
“是啊！”灵鹭闻言，随即在上官羽衣面前打包票，“只要有我师傅在，哪怕只剩下一口气，他也能给你救回来。”
“嗯。”上官羽衣闻言，笑着应道，“老师，一路小心。”
“你们也是。”无衣看着灵鹭和上官羽衣，“等外面的风波平息了，再回羽都。”
“我明白。”上官羽衣和灵鹭异口同声地答道。
“不必送了，免得伤情。”
无衣挥了挥手，让灵鹭和上官羽衣止住了相送的步伐，站在原地目送着他的离去。
无衣下山之后，一路向西而行，在距离云天关不远处的茶肆之中点了一壶清茶几个小吃，静静地等待着。
一壶茶还未饮完，他要等的人就已经到了。
只见灵鸠风尘仆仆地走进茶肆，在无衣的正对面坐下，无衣端起桌上的茶壶，给灵鸠满上了一大杯，“慢点喝，事情不急，你先缓口气。”
灵鸠闻言点了点头，端起桌上的茶碗，咕噜咕噜地一口气喝完了茶，但仍觉得不解渴。
无衣见此，高深喊道，“伙计，再来一壶清茶和一壶凉白开。”
“好勒，客官您稍等。”
茶肆的伙计闻言，高声应和着，手脚麻利地给无衣的桌上上了一壶清茶和一壶凉开水，“客官，您要的茶和水。”
“多谢！”
无衣将桌上的那壶凉白开推到灵鸠的面前，“喝吧。”
灵鸠点了点头，安静地喝着凉水，同时暗自调息体内的真气，平复急促的呼吸。
等到灵鸠调息得差不多的时候，无衣才缓缓开口问道：“都处理了么？”
“嗯。”灵鸠颔首，“尾巴都扫干净了，偶有几条漏网之鱼我也处理了。”
“那就好。”无衣温和地笑道：“魂归天地，身归尘土，或许才是这些人最好的结局。”
“策天凤呢？”无衣用余光扫了一眼手中的铜镜，端起桌上的茶壶，为自己添了一杯清茶，“他那里情况如何？”
“冥医遇到小鸿的时候，小鸿说他还活着。”灵鸠神情冷漠地说道，“冥医已经去找他了。”
“我明白了。”无衣抬头看向灵鸠，“鸿儿没破局，那么现在应该正背比鹏的残党追杀，一时间也顾不上羽衣，你去霓霞关附近等着吧，等鹭儿的信号。”
灵鸠点了点头，随后转身离开了茶肆。
而仍留在茶肆中的无衣，眯起了双眼，搭在桌上的手食指轻叩着桌面，思考着上官鸿信现在面对的局势。
上官鸿信没有杀策天凤，那么此局就便成了对上官鸿信的杀局，但只要他能够逃回羽都，下令给策天凤定罪，并且派人追杀策天凤，那么灵羽便回全力帮助他脱困，而羽国的那些老臣们也会协助他对抗凰后的军队，等风波平息后，上官羽衣和灵鹭便会回到羽都，有他们的相助，上官鸿信要让羽国人民平安幸福的祈愿很快就能达成。
“鸿儿，策天凤这局，将羽国所有的暗流都激出了水面，等你破局之时，便是肃清开始之际。”无衣端起桌上的茶碗，微微抿了一口，他望着茶肆外的古道，低声轻叹，“策天凤，我在这里等你。”
而在另一边，最初得知策天凤带兵夜袭比鹏军队的时候，冥衣还在城内给人看诊，在他看来以策天凤的本领，这一局不会输，但是在得到策天凤败退霓霞关的时候，他却感到十分的意外，甚至猜测策天凤身边是不是出现了内奸才导致这一战的失利。
于是当时的他连忙更医馆的人告了假，买了一匹马就径直朝霓霞关赶去，一路上他看到的都是被火焚烧的士兵的尸体，他虽不解，但当时的他没有实际深思，可当他赶到霓霞关外的时候，唯一通向霓霞关的通道就已经崩解了。
他在霓霞关兜兜转转，可一直都没有寻到其他可以通向霓霞关的方法，在寻找通路的时候，冥医这才想起策天凤前几天跟他说，今天他一天都会在血色琉璃树结界内。
当时他还问策天凤待在那里做什么，策天凤回答说是等人，让他安心在城内看诊。
智者的话总是说一半藏一半，冥医虽不解，但也不多过问，现在想来，带兵夜袭比鹏军队的应该不是策天凤本人，那么那人是谁呢？
就在冥医沉思之际，他在霓霞关外遇到了上官鸿信，“王上？”
“小妹……人呢？”
上官鸿信的话让冥医为之一惊，难道代替策天凤率兵夜袭比鹏军队的是霓裳公主！？那这件事就不得了了，上官鸿信方才来的方向，也是羽都，难道……策天凤要等的人就是上官鸿信。
“她……”冥医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到达霓霞关外的时候通道已经崩解了，公主在里面只怕是凶多吉少，冥医思来想去只能换一个话题，他小心翼翼地问道，“策天凤，他人在哪里啊？”
“你知道他在哪里！？”
上官鸿信的话语之中流露出的纠结和杀意，让冥医的心为之一颤，但上官鸿信也不知道策天凤人在哪里，也就是说明策天凤现在还没事，“你没伤害他，太好了。”
“比鹏元帅早有不臣之心，师尊显露野心，甚至是火烧师尹府都只是一个局，引他入局，同时……湮灭证据”上官鸿信闭上了眼眸，沉声说道，“如今霓霞已经成为四面悬崖的孤地，比鹏和他的三万大军只能被困在其中，自相残杀，活活饿死。”
“这……这也太残忍了”冥医震惊地转身看向那已成孤地的霓霞，又想起了那震惊羽都的大火，满眼不可置信的问道：“一定还有其他的办法，为什么无衣愿意以命相搏，公主愿意自愿作饵，为什么……为什么啊！？”
“一定还有其他的办法，但是……我没想到。”上官鸿信此刻心中充满了阴霾与绝望，“所以，是我害死了老师，是我害死了小妹。”
冥医看到这样的上官鸿信心中颇为不忍，走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别自责，你没伤害策天凤，我想无衣他一定会很高兴。”
“公主与他一向很亲近，我现在也不知道该怎样告诉他公主的事情。”冥医无奈地叹了口气，离开了霓霞关。
策天凤能去的地方也就那么几个，冥医几乎走遍了他知道的所有地方，才在距离羽国边界最近的一处所在找到了策天凤。
“天凤啊！公主她……”
冥医的话还没说完便被策天凤打断了，“杏花，我都知道。”
“哎！”冥医无奈地叹息，“我在找你的时候，听说王上已经回到了羽都，还下旨追杀你，我们现在怎么办啊！”
“走。”
策天凤一字放方落，便转身朝着云天关的方向走去，冥医见状连忙跟在策天凤的身后，“你等等我啊！”
冥医和策天凤一路躲避着上官鸿信派来的追兵，在路过云天关附近的茶肆时，冥医好似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影，但还没等他细想那人是谁，就被身后不知何时追来的兵马逼得加快了逃离的步伐。
等到冥医和策天凤好不容易离开了云天关，逃出了羽国之后，在中原境内临近羽国的一处偏僻树林之中，策天凤撑起了他的血色琉璃树结界，这才让被一直追赶的冥医缓了一口气。
“哎～好不容易才逃离羽国，这次又是多亏你了。”冥医说着，见策天凤不回答他的话，转身问道，“喂，天凤啊，你是在看什么看得那么出神？”
策天凤仰头望着这满树的琉璃，眼底浮现一丝哀伤，“每当我牺牲一个人，我就会挂上一串琉璃。”
“我知道，只是你的习惯嘛！”冥医点了点头，语气看似满不在乎，但他的眼神却是很认真，“如果有一天是我被牺牲了，我不要琉璃串，我想要用别的，那个，黄金串你看怎样？”
“杏花君，你还是那么爱钱啊！”一道温润的声音从冥医的身后传来。
冥医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颔首肯定到，“也只有这种含金量高的黄金串才能证明我在你心中跟别人不同啊！”
等冥医反应过来的时候，像是见了鬼一般僵硬地转身看去，他颤颤巍巍地指着来人问道：“你、你、你……你是人是鬼啊！？”
“你说呢，杏花！”来着笑着反问。
“麦叫我杏花，无衣你怎么变得跟天凤一样了啊！”冥医不满地反驳道。
“我一视同仁。”策天凤淡淡地瞥了无衣一眼，对冥医说道。
“哼，真没意思。”
冥医闻言，冷哼了一声，他就知道是这个答案。
“杏花君，你也知道天凤一向如此，就别气了。”无衣温和地安抚着冥医，但他的眼神却从未离开过策天凤。
“我在等你的答复。”
策天凤没有立刻回答无衣的话，而是转身看向那株挂满琉璃串的枯树，“这棵树已经挂的太满。”
“你想死。”无衣望着策天凤清冷的身影，唇角勾起了一丝浅笑，“我不在乎。”
无衣缓步走到策天凤的身侧，眼中柔情浓重而炙热，温润而又坚定的话语似是发下了一个誓言，他说，“我会陪你。”
策天凤闻言垂下眼帘，避开了无衣望过来的视线，“在那之前，我想找个传人。”
“好。”
无衣轻声答道。
“值得吗？”策天凤难得主动地向他人提问，他抬眼看着无衣，眼底闪过一丝疑虑，为了一个没有未来的人，值得么！？
“无衣向来执着。”无衣浅笑，“从前如此，如今亦然。”
前生为志，今生为情，不惜一切，虽死无憾。
“你要的我给不了。”策天凤淡淡地说着，一如当日在墨竹轩内和师尹府中的回答。
无衣神情从容而又温和，他缓缓地摇了摇头，说，“不，你能给，只是这一次你不想让我入局罢了。”
下一次的铸心之局，必定更加严苛，只怕会是两死之局，除非能够及时破局，否则怕是无一人能幸存。
“既然知晓，何必再问。”对无衣，策天凤一向没有脾气，这人的执着与深情让他有些无法招架，他这条路注定充满血腥与坎坷，没有未来不见光明，有些人想要站在阳光下尚且不能，偏生这人一心想要与他同坠黑暗。
无衣转过身，伸手抚上策天凤的脸颊，“心之所向，不死不休。”
“你想死。”策天凤忽然从铜镜中抽出墨狂，架在无衣的脖子上，“我成全你。”
“啊喂，你们在说些什么，我怎么什么听不懂啊！”冥医在一旁大喊，他不明白两个人说的好好的，怎么就剑拔弩张了呢！
“天凤啊，好好地怎么突然拔剑了，快把剑放下，别伤着无衣。”
“杏花你别管。”策天凤冷声喝道。
“杏花君，这是我和天凤的事情，你就别管了。”无衣好言劝道。
“好好好，我不管了，你们自己解决吧！”冥医见两人都嫌弃他，一生气也就不劝和了，走到一旁看着，要不是少艾不在，他用得着这么费力不讨好的劝人么，早一人一个拉开了。
“你以为我不敢杀你。”策天凤盯着无衣，眼中划过一抹寒光。
无衣脸上笑容不变，从容地答道，“恰恰相反，这一剑，你会比任何人都快。”
“所教弟子各有成就，我这一生已然知足，能死在你的手上，我求之不得。”无衣眼中无悲无恨，只有淡淡的情意，如海般深蓝的眼眸，此刻却似溪水一样清澈见底，宛若蓝色琉璃晶莹剔透，“属于我的那串琉璃，会是特别的么？”
策天凤注视着无衣良久，才收回墨狂，“你的命，寄下了。”
“是么。”无衣笑着眯起了眼，“真好！你说蓝水晶怎样？”
“我一向一视同仁。”策天凤看着无衣笑着的模样，眉间微皱，一甩袖，向外走去，“你笑得太假。”
“耶～你不挂上去不就没人知道了！”无衣伸手握住了策天凤的手，转身与他并肩同行，微微侧头在他耳边说道，“我在你面前从不作假。”
策天凤用余光瞥了一眼无衣，没有应答，也没有挣脱，只是稍稍抬高嗓音，对冥医喊道，“走了，杏花。”
“欸～”冥医无奈地应了一声，连忙跟上他们的脚步，他知道他是没办法让策天凤不叫他杏花了，他现在只希望无衣别真的被策天凤带坏。
但是他听着策天凤和无衣的对话，就知道这两人病得更重了，一个想死，另一个就陪他，什么逻辑啊！有病就得治啊！有他冥医在，还有什么治不了的病！实在不行还有慕少艾，他现在人就在中原，等找到了少艾，他一定要好好地跟他商量商量这两人的病该怎么治！
“以后唤我，默苍离。”策天凤踏出琉璃树结界的时候，仰头望向天际，轻声说道：“孤鸿寄语默苍离。”
“苍离。”无衣从容地唤道。 笔迷阁为你提供最快的（金光）薄凉青衫紫竹客更新，第 30 章 羽国终了免费阅读。https://www.bimige.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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