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泰八年二月初七,皇上添了一个小公主。小公主出生的那天,雪飘飘洒洒地下了一整夜。正是隆冬时节,宫里有了这等喜事,自是要好好庆祝一番。
小公主乃是勤妃所出,勤妃这些年来风头正盛,又刚刚诞下一名公主,现下几乎算是宫里头等娇贵的女子。皇上下了早朝,连衣服都未来得及换,就赶去了温室宫。勤妃刚经历完生产的痛苦,此时疲惫不堪地躺在床上,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皇上见此,径自去看了小公主,小公主正在乳娘的怀里接受喂奶。
她闭着眼,嫩白嫩白的身子都团成一团,就只能看到她的嘴唇在轻轻地嚅动。皇上初为人父,喜悦之情自然溢于言表。那一日,站在皇上身后的小李子,注意到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个久违的笑容。
久违,似乎真的是久违了。自从五年前,纡弥投降,臣服大齐后,自从五年前,故人一个个离开后,自从五年前,那个人走了之后……他几乎没在这位孤傲的帝王脸上见过笑容。
小李子是黄公公的干儿子,黄公公去世后,永安宫便是他在掌事。现在的小李子,可真算是皇上面前的大红人。即使是朝中大臣,也少不得要忍让、巴结他几分。
皇上还在目不转睛地看着小公主,他的眉眼都染着欣喜之色。小公主吃完了奶,皇上将其抱在怀里,又是好奇又是喜欢地端详她。
恰巧此时,勤妃醒了过来,她精神还未完全恢复过来,连两眼都尚是模糊的,只能断断续续地喊出一句:“我的孩子呢……”
皇上将小公主抱了过去,无限温柔地道:“在朕这里。勤妃,辛苦你了。”
勤妃努力睁开眼,想要看清皇上的面目。
她嫁给他已经十年了。
此时的他,似乎与十年前那个温暖无害的少年并没有太大差别,只是棱角线条变得更加分明些了而已,但她怎么也无法在如今的皇上身上找到一星半点那位少年曾经的影子。这些年从表面上看来,在宫里已经无人能与她争锋,但只有她知道,她究竟得了几分荣宠。其实她很清楚,无论是十年前,还是十年后,她都从不曾走进过他的内心深处。
勤妃弯了弯嘴角,温婉而又懂事地道:“为皇上绵延子嗣,是臣妾应当做的。”
皇上也弯了下嘴角,将小公主抱得离勤妃更近了些:“这是朕的第一个孩子,朕的公主。朕会好好待她,亦会好好待你。”
勤妃感激涕零,从锦被里伸出手来,想要摸摸自己的女儿,只不过力气不够,怎么也摸不着。皇上轻笑一声,从半空中截住她的手握在了自己手心里,与小公主白白小小的掌心扣在一起,他道:“瞧瞧孩子的手,与你生得一般白。”
勤妃欢喜地看着小公主,一张粉脸堪比花红。
小公主到底年纪太小,不能在外头受太多风,皇上又抱了一会儿,终还是将孩子交给了乳娘。
勤妃的视线一直随着乳娘,直到乳娘抱着小公主完全消失在了门后,她才恋恋不舍地收回了目光。
皇上还握着勤妃的手未放,只不过与适才小公主在时相比,他脸上的表情淡了太多:“朕的孩子,朕真的有孩子了。”
即使这样一句理当欣喜若狂的话,由他说出来,也少了许多该有的人情味儿。
勤妃脸上还挂着身为人母的喜悦,就连那已经不再青春的容颜,也似乎因为某种光辉而闪闪发亮。
皇上看了勤妃一眼,徐缓地道:“勤妃诞下公主有功,即日起晋为贵妃。”
明明是一件天大的喜事,然而勤妃脸上的兴奋之情与刚才比起来却更淡了一些,她躺在床上象征性地叩了个头,道:“臣妾惶恐,多谢皇上恩典。”
皇上轻拍了拍她的手,与她又说了一会儿话,又嘱咐她注意身体,早些歇息,便赶回了紫宸殿批改奏折。
勤妃靠在枕上,之前一直维持在嘴角的笑容越变越僵。bïmïġë.nët
贵妃,真是一个尊贵的称号。曾经,她以登上贵妃之位为目标,但是现在,她可真怕这两个字啊。
毕竟,有个人在登上太后之位之前,也是贵妃呢。
说起来,小李子伺候皇上的时间并不长,很多人都以为他能当上永安宫的总管,不过是认了个好干爹。若没有黄公公在旁提携,或许他这辈子也就只能做个提鞋洗脚的小太监。只有小李子知道为什么,但他永远不可能向他人说出原因来。
有些秘密,只适合埋在心里,烂在肺里。
皇上回了紫宸殿后,就闷声不响地埋在奏折堆里,再也不见方才在温室宫时的惊喜,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去打扰。
到了用晚膳的时候,小李子硬着头皮提了壶茶上前,温言道:“皇上,酉正三刻了,还请您歇歇。”
皇上头也不抬,只伸手拿起了刚刚被斟满的茶杯喝了一口。这口茶似乎有些名堂,他咽下后倏然一惊,眼角眉梢都带着些让人捉摸不透的神色,他看了眼小李子,微微侧着头,哑声道:“这茶是哪儿来的?”
小李子终归伺候了皇上好几年,见他如此问便心知有戏,忙道:“是积善宫里剩下的,以前太后还在时,曾嘱咐奴才们,若是皇上批奏折忘了用膳,就给他喂口这样的茶。”
皇上抿着唇,那一瞬间,他甚至用了全身的力气去捏紧一个小小的茶杯。茶杯是瓷做的,又岂能禁受得住他这样的拿捏,不过一会儿,茶杯就应声碎了。里面的茶水茶叶喷了皇上满身,小李子又惊又恐,赶忙拿起手绢颤颤巍巍地替他擦拭。
擦完他还怕,又跪下去,一个头接着一个头地磕,说:“皇上息怒。奴才也是为您的身体着想,您是大齐的君主,您的身子要是有个好歹,大齐的满朝文武、千万百姓该如何自处!皇上,奴才请您先行用膳吧!”
皇上站了起来,用手轻扑了扑还沾在身上未掉的茶叶渣滓,道:“传膳。”
小李子一骨碌地爬起来,飞似的让人传膳去了。
他一走,皇上的目光就落在那茶壶身上,久久不去。他终于还是忍不住地摸了摸那茶壶,自嘲似的笑道:“你走得痛快,可这些东西,你怎么就没将它们一起带走呢?”
他摇了摇头,将那茶壶举起,竟狠狠将它摔了个粉碎。
一个月后,小公主行满月礼,勤妃的册封也选在了那日。刚刚踏入初春,万物复苏,百花都重有了生气,花叶蹁跹,看烟雨桃花中,暗香浮动。
小公主十分受皇上疼爱,当夜,皇上站在城楼上,抱着小公主,面见帝都百姓。
小李子亦跟在皇上身后,护着他的安危。
大多平民百姓终其一生也见不到圣上一面,如今有这等机会,这些人一边跪下山呼万岁,一边偷偷地抬眼去打量大齐最为尊贵的帝王。
而在人群深处,一名身穿累珠叠纱裙的女子做着妇人打扮,和一位男子并肩而行,时不时还私语几句,他们的背影并不算出众,却偏偏被小李子一眼捕捉到了。小李子在惊吓之余,不由得更加忐忑,他做总管有些年头了,认人的功夫那是顶尖的,只需一眼,他就能对那妇人的身份确定无疑。
小李子不敢再看,开始拼命地劝皇上转移视线,道:“皇上,夜里风大,小公主才满月,是受不得这样大的风的。依奴才看,您不妨先将她抱回去歇歇,以免公主受了凉。”
皇上也感受到了小公主身子有些凉,便不再久留,听了他的建议回宫。
小李子这才放下心来,他伸出手后怕地抹了抹头上的汗,趁着旁人都没往他这儿看,他又看了眼淹没在人群中的那对夫妻一眼。
他们恍若未觉,还在携手逛街,偶尔嬉笑一番,真是一对伉俪情深的爱侣。
小李子只又看了一眼,就匆匆忙忙地收回了视线,尾随着皇上而去。
其实他对在城楼上见到太后的事情,并没有太奇怪。他一早就知道太后没死,只是没想到,她出宫后,竟是和当年因纡弥一战而成名的陶将军在一起了。
皇上回宫后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现,与往常一样宣了个妃子来侍寝,只是夜上三更时,这妃子便被人遣回了自己的宫殿。
其实这事也算平常,但放在珍嫔身上,就不太正常了。自勤妃有孕后,珍嫔常被皇帝宣召侍寝。以往皇上在她那儿一待就是一整夜,短短一年时间,她就从贵人升到了嫔位,不仅有了封号,还有了个独住的宫殿。可以说,在出这事之前,她是皇上跟前红得不能再红的宠妃。
但是出了这事之后……情势就有些微妙了。
就连永安宫的小太监,都三三两两地对昨夜的事情议论纷纷。
一个脸白的道:“我听说昨夜珍嫔回去后就哭了,要我说啊,这哭一顿也是应该,承宠一年,肚子也没大起来。唉,现下勤妃娘娘已经诞下了小公主,皇上的心啊,只怕又回到勤妃娘娘身上了。”
他刚刚说完,就有人认同地道:“对呀对呀!珍嫔家里无权无势,如何能和勤妃娘娘相比,皇上的心,保准又回到勤妃娘娘那儿了。”
他们的话声极小,可还是被人听到了。小李子刚从内殿出来,就听见了这几个小太监扎堆在一起说些没轻没重的话,他虎着脸,指着他们,厉声厉色地道:“不知死活的东西们,娘娘的事情,也是你们好议论的吗!想要活得久,就给我管好你们的嘴巴!”
那几个小太监见总管来了,胆子都吓没了,一个两个都跪下喊着饶命。
小李子年纪不大,心还是善良得很,吓了他们一顿后,也没有责罚,只是又骂了几句:“以后都把嘴巴管严实点,再让我听到这样的话,你们的脑袋绝不会还在脖子上好好存着!”
几个小太监见没有被责难,再没有胆子敢多言,一个个都磕头谢恩。
对于昨夜的事,小李子或许是这宫里仅剩的几个明白人之一了,但他不可能说出来,还得揣着明白装糊涂。他没有责罚那几个太监,原因很简单,他也有像他们这样无遮无拦的时候。
时间转啊转,转到了多年前的一个清晨。
那个时候的小李子不是总管,就是一个普通的小太监。那天清晨,他接到了一个私密而又危险的任务——赐死太后。
小李子接到密旨时吓坏了,抱着黄公公的大腿又哭又闹:“干爹,干爹!怎么办,太后岂是能随便赐死的,我奉旨做完这事之后,会不会被皇上拿去给太后偿命啊!”
黄公公是伺候了两朝皇帝的人,不像小李子那样心性不定,何况对于凤承渊,他比小李子要了解太多。但有些话,即使是私下里,他也不能明面上说出来,只能低声提醒道:“皇上既然下旨吩咐了你,自是有其用意的,莫非你还要抗旨不遵不成?”
小李子还是两眼泪汪汪地说:“干爹,但是……太后万一真的死了……皇上会收拾我吧……我……我好怕。”
黄公公把他从脚边提了起来,声音压得更低,耳提面命道:“欸,你且去做,有干爹在,自然保你平安。况且,太后不会死。”
小李子的耳朵一下竖了起来,他也不哭了,捂着一颗小心脏,偷偷地溜去积善宫赐死太后。
彼时,三大家族一同谋反是个秘密,这秘密被皇上包裹得严严实实。宫里的人大多只晓得某天晚上发生了叛乱,但那叛乱据说是史家父子密谋的,后来愉王将他们告发,史家父子就被发落进了牢狱。至于薛家、柳家,还有太后,没有多少人知道他们实则也参与了其中。
小李子趁着没人注意,赶紧寻空溜进了积善宫。为了避免人疑心,积善宫门口的守卫都还在,只不过被皇上换成了他贴身的侍卫。
积善宫里没有下人伺候,海青和小银子都被各自发配到他处去了,小李子顾忌着薛英暮太后的身份,还是一板一眼地在内殿门口候着。
待到卯时,薛英暮从内殿里走了出来,看见他也有些讶然。
小李子拿着托盘,不怎么敢去看太后的脸色,只是道:“奴才奉皇上之命前来……”
后面的话他没敢说完,薛英暮却是懂了。
小李子拿着的托盘上,明明白白地放了一杯毒酒。
那毒酒是用翡翠杯装的,形状尤为特殊,有几分合卺杯的味道。正中还刻着只黄灿灿的口衔宝珠展翅翱翔的凤凰。用一个外形酷似合卺杯的翡翠杯来装给她喝的毒酒,不说薛英暮,即使是小李子,都觉得万分讽刺。
薛英暮拿起酒杯,放在手心里摸了摸,什么话都没有说,就苦笑着径自咽下了酒。
那一日,太后的反应其实让小李子很是惊讶。宫里见不得人的事情多了去了,他之前也奉过别的主子的命去赐死奴婢或者位分卑微的主子。但是如太后这样不喜不怒,一句话都没说,像什么都看开了似的,他真的是头一次见。
不过薛英暮这般状态,却更加证实了他在来之前黄公公说过的话。
黄公公说,太后不会死。
是的,看太后的模样,也的确不像是个将要赴死之人该有的反应。
小李子放下了心,盯着太后喝完毒酒,就把她的身子搬上了床,又替她盖好了棉被,这才出了积善宫。
黄公公一直在永安宫里等着他,见他回来了,忙上前道:“事情都办妥了?”
小李子唯唯诺诺地点头:“妥了妥了。”
黄公公瞧着四周无人,从怀里掏出了几张纸来,急急忙忙地塞给了他。小李子在把纸放入怀中之前,瞟了一眼上面的字,是房契和地契。
他以为是干爹赏给自己的,高兴坏了,又给黄公公捏腰又给他捶腿,道:“干爹,嘻嘻,真是让您破费了,这些东西理应由儿子孝顺您的。”
黄公公哭笑不得地抚着额头,轻踹了他一脚,说:“不是给你的。”他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上面,“这是他的,你可得收好,日后用得着。”
小李子煞是迷糊地点了点头,还是继续给黄公公捏着腰捶着腿。
就在他赐死太后的两日后,陶将军醒了,太后沉冤得雪,可是真正的麻烦事却来了,太后失踪了,生死未卜!
这事知道的人不多,唯独小李子又怕又急,真要论起来他算是这宫里最后一个见到太后的人了。他就说所谓的密旨是一个烫手山芋,现在果然办出了问题!
他又去找黄公公,但是黄公公更急,皇上已经好几日没休息好了,脾气也是越来越暴躁,现在谁愿意上去做炮灰?
黄公公将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小李子拉开,沉声道:“你沉住气,把我交托给你的东西藏好,太后失踪与你无干,皇上怪不到你头上。”最多也就是拿你出气泄愤,不过这话,黄公公没有说出来。
小李子一直把那两张房契地契当宝贝,听了这话后,可劲地点头说:“我藏着呢,藏得好着呢!”
黄公公见此安心了,又宽慰了他几句。
小李子担惊受怕之余,就开始有些不甘寂寞了,他的眼珠子转了转,掩在黄公公的耳边道:“干爹,那房契……皇上究竟要留着干吗?”
黄公公瞪了他一眼,说:“该问的问,不该问的别问。”
那时的小李子孩子心性,对这宫中的你争我斗懂得不多,他就贪个好奇,嘻嘻道:“我看了那张地契,就在皇宫边上,这天下都是皇上的,他还要这屋子干吗呢?”
黄公公狠狠推开他,也不与他闹了,一巴掌扇在了他的脸上,道:“奴才就是奴才!主子的事情,一句话都不许多问!”
小李子被这一巴掌打蒙了,他捂着脸,也说不出话来,就这么惊魂未定地看着黄公公。
黄公公的狠劲尚未过去,怒火中烧地看着他:“还问吗!”
小李子哪里敢说话,就只会捂着脸摇头了。
黄公公这才将他拉了起来,一张脸跟变天似的,马上又恢复成了慈眉善目的样子。
很久以后,当小李子想通了事情经过时,还是挺感谢自己干爹。若不是有他在,只怕自己是没有命活到今天的。
那间房子究竟为何会在,他也明白了,只不过是一处金屋藏娇的住所罢了,只是最后出了意外,没能藏成。然而他素来都听说,皇上与太后不睦,既然不睦,又何必拐一个大弯救她呢?
小李子摇摇头,这已不再是他该考虑的问题。
这么多年来,其实只有一个问题真正地困扰过他。
“皇上爱过太后吗?”他小声道。
没有人回答他。
过些时候,小公主又大了些,皇上亲自给她拟了封号,是个极美的名字——夕夜。众人都说小公主是有福气的人,刚刚出生就获封,还是个那么美的封号,一听就有种脱俗的意味。
只有小李子苦笑,他听出了夕夜背后的含义。
夕夜者,暮也。
他负她的八年,他用了一生怀念。
积善宫自太后走后,就再没有人居住。
凤承渊也不知自己是怎么想的,竟又鬼使神差地走到了积善宫的门口。其实,他来过积善宫门口很多次,对门口的摆设比内殿还要了解。哪怕薛英暮在的时候,他也会经常来看看,却很少真正踏进去。
这一次他只带了一个新晋的永安宫总管。既然没有外人,凤承渊也不再矫情,沉下心后便走了进去。
正是残月初升的时候,月光在窗前孤零飘荡,斜影映照,映下的也不知是谁的相思。
积善宫虽然无人居住,可晨昏都会有人定点来打扫,是以这一切还与薛英暮在时相差无几。
凤承渊伸手摸了摸书案,果然未摸到一粒灰尘。
书案上还堆了不少东西,想来那些宫人不敢擅动,便一直任它们摆在这儿。
这堆东西里有个大红的荷包,凤承渊一眼就认了出来。那还是当他是太子时,薛英暮给他绣的,那时她初学绣东西,绣工还不是很精致,一个荷包被绣得左右不一般大,荷包上的图案也歪歪扭扭。
但凤承渊将它握在手里,却觉得那是他从未见过的宝贝。荷包里鼓鼓当当的,像是装了不少东西,凤承渊将它打了开来,里面有许多零碎的纸片。
每一张纸片上都写了字,是薛英暮清秀的字迹。
第一张上写着:承渊爱吃的东西……
第二张:承渊爱喝的……
第三张:承渊不吃饭时给他喝的茶……
第四张:他爱的布料……
第五张,第六张……第三十张……
每一张纸上的内容都与他有关。
直到最后一张,上面写着: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英暮,英暮……”凤承渊坐在椅子上,把这些小纸片牢牢地握在了手心里,他撑着额头,低低地哭了起来。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凤承渊,你真的不知道她那么用心爱过你吗?
“对不起,英暮,对不起。”凤承渊捂着脸,又把这些纸片一个个地收进了荷包里。
原谅我这个时候才明白,原来,爱是你一路的仁至义尽,是我最后的情难自禁。 笔迷阁为你提供最快的御赐吉祥物更新,第 71 章 新增皇帝番外免费阅读。https://www.bimige.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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