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英暮感觉自己的身体一癫一癫的,她的意识还不是很清楚。那日她随陶倾城去看陶瑾然,回到积善宫之后没睡多久,就被来赐毒酒的小李子给叫醒,她喝了下去,然后……就不省人事了。
这就是死后的感觉吗?似乎没有什么不一样。
薛英暮想要动一动时,一旁传来了一个雄厚低沉的男声,“你醒了。”
薛英暮倏地睁开眼,看清那人后,似惊非惊,“怎么是你?”bïmïġë.nët
那人笑了笑,是很爽朗的笑声,“我还以为我把你从宫里救了出来之后,你说的第一句话是‘谢谢你’。”
薛英暮警惕地看了看四周,他们此时处在一个密不透风的马车里,车帘被严严实实地遮挡好。马车不大,大概只能容纳四五个人,而刚才的自己,躺在那人的肩头上。
薛英暮缩开自己与他之间的距离,谨慎地道:“邱霖,不,或许我不该叫你邱霖。无论你叫什么来自哪里,谢谢你三个字我的确该说。恐怕没有你,此刻我已中毒身亡。但是我更想知道我们现在是要去向何方。”
邱霖谦虚地道:“我诊过你的脉,你的体内没有毒性,所以我只是把你从宫中带了出来,并未给你解毒。至于去哪,很抱歉,现在还无法让你知道。”
薛英暮一是为自己体内没有毒素而惊讶,二是眯起了眼,抬高下巴道:“你是不是要带我去纡弥?”
邱霖笑了笑,不再隐瞒,“太后果然聪慧过人。反正你不可能走掉,告诉你也无妨。不错,我们确实是去纡弥。”
薛英暮舔了舔唇,虽然知道不该再报任何希望,但是她还是捏紧了衣衫,挺直了背,张口结舌地问了句:“你是纡弥人?那……那也说明我爹……真的是内奸?”
邱霖笑着摇头,“不,你爹是忠于大齐的,真正的内奸是你娘。”
薛英暮僵直的背如释重负般地松了下来,她宁愿接受自己的父亲是因为功高盖主被杀,也不愿他背上叛国的罪名!
邱霖继续解释道:“你爹当年发现了你娘的身份,念及夫妻之情并未将她正法,你娘却因愧疚与痛苦生你的时候难产而死。但是她死了,书信却还留着,没想到这些书信被先皇发现,阴差阳错之下,先皇误以为你爹是纡弥的探子,这才会让人趁他受重伤时,秘密将他击毙。”
薛英暮现下的心情已经不知该用什么词来形容,她的脑海里又出现了薛老将军那张慈爱而又正气浩然的脸。
她没有想到自己的父亲竟然死得这么冤,然而若深究起来,这一切的阴差阳错又算怎样的孽缘呢?她捏紧了小拳头,担忧和防范意识不禁更重,“你为何会知道这么多?又为何要救我?”
邱霖嘴角上扬,自豪地道:“我是纡弥人,在大齐潜伏了九年,自是比常人知道得多。我当年能够入宫,也是多亏了你母亲那些年暗地里下的功夫,她虽早死,可是在大齐却留下了许多我纡弥中人。若不是你母亲,我不可能能入宫,更不可能潜伏九年,还不被人发现。而且你爹的为人,也委实让我敬佩。再者,他算是为了纡弥而冤死的,我救他的爱女一命,理所应当。”
薛英暮听他在自己面前解剖自己的双亲,尤其是那个未曾谋面的娘时,不禁有些感伤,她抱着胳膊,问道:“我娘为什么要帮你们?何况当年荐你入宫的人不是我爹吗?”
邱霖道:“她是纡弥人,自然要帮自己的国家。不,是你娘她安排其他人引荐我的,你爹和你说我是薛府的人,也是因为你娘曾说我可靠。没有想到给你带来了错觉。”他耸耸肩,不无愧疚。
薛英暮静坐在马车上,她从没想到自己的身世会如此复杂,更没有想到自己的母亲会是纡弥的卧底。虽然从未享受过母爱,但是在薛英暮的感知里,能够让爹珍爱一生的人应该是温柔沉静、善解人意的,最不济也该知书达理。可听邱霖的描述,她的母亲却是一个工于心计、城府极深的女子,甚至可以说是害死父亲的罪魁祸首。
薛英暮轻叹口气,揉了揉眉心,把脑袋放在膝上。
她也不知该如何述说自己现在的想法,喝下一杯毒酒,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又听到了当年的真相,似乎心境也变得截然不同了。
最初听到凤承渊说那些话时绝望的想要寻死的劲头已经过去,好不容易离开了皇宫,她现在更想要远离这些纷争,最好还能和一个乖巧又听话的吉祥物一起,去一个世外桃源,然后再给她的爹娘都立一个碑。
薛英暮望向窗外,“我们到哪了?”
邱霖掀起车帘的一角看了看,笑道:“已经快到大齐与纡弥的交界处,在这片土地上呆了近十年,我反倒不太舍得离开了。”
他放下车帘,双眼都被野心充斥,“不过迟早有一天我还会再回来。届时我要让这这片土地上住的全都是我纡弥的子民!”
薛英暮看着他势在必得的样子,若有所思。
三天后,邱霖带着薛英暮成功回到纡弥。
夜雾弥漫,皇城里一切喧嚣的声音都戛然而止,遥远的月光透过雄伟的宫殿,踏碎了那一地的凄凉。
此时是十月初二,距离八月初十已近两月,两月来邱霖率领纡弥大军一直在久攻大齐城池,今日终于攻破大齐第一道防线——兴裕关。
守城的大将是个年过四十的老兵严冬。严冬人如其名,似冬天般冷峭严厉,守在这偏隅一方已十年。城破的那日,漫天血光,杀戮四起,他那四十多岁的生命也与黄沙一同埋葬在了这座古老的城池里,而副将黄旗却大开城门,率众投降纡弥。
当消息传回帝都时,帝都沸腾了,百姓炸锅了,文官更是对黄旗的行为口诛笔伐,武官纷纷请战讨伐纡弥!
凤承渊连续两个月来没有睡过几个安稳觉,两个月前已有消息称邱霖回纡弥时坐的马车上确有一女子,他派人去追踪,没想到还是被邱霖给逃了,更没想到的是他回到纡弥后,纡弥王立刻封他为浑安王,而他,竟然趁大齐内乱率兵出征。
凤承渊走到窗前,窗外细雨横斜,夜风将他的衣角吹起,只是初秋的天气,他偏偏却感受到了风雨中那股能渗入骨髓中的寒意。
他低下头,从怀里掏出了一张手绢,上面用黑线绣了六个字——勿念,好好活着。字体很小,清秀而丰润,内容虽少,却也能看出下针者精妙的绣工。若凑近一点,还可以闻到手绢上的栀子清香。
这手绢是薛英暮在喝下毒酒之前委托小李子交给陶瑾然的,只不过中途被他截了下来。
若他没有记错,这是薛英暮第一次给除他之外的人绣东西,更何况是手绢这样私密的物件。
凤承渊不会忘记当他拿到这张手绢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情,那一秒里他尝到了以前从未体会过的感受。是后悔,是愧疚?是难以接受,还是嫉妒?太多太多了,他甚至不敢细想,不敢细想为什么她临死之前什么都不跟自己说,却留了份手帕给陶瑾然。
他好像又记起了那日她说的话,又记起了她喊他“承渊”。最后一句“承渊”啊,短短的两个字,再从她嘴里说出时竟已隔了三年。
最怀疑她的时候她都能笑着对他,现在他知错了,想要弥补了,却再也没有这个机会。
太后连着两个月都不出现,凤承渊为引起不必要的猜疑,已经昭告天下太后染病离世。从此以后,大齐再也没有一个叫薛英暮的太后,也不会再有人能陪他夜夜伴读,替他红袖添香。 笔迷阁为你提供最快的御赐吉祥物更新,第 57 章 第五十七章免费阅读。https://www.bimige.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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