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娶阮安若为正妻?
李太妃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足足怔愣了好几息的时间,才出声道,“这就是你想的法子?你疯了不成!”
声音不知不觉中抬高了许多,吓得堂内堂外的丫鬟们皆是一哆嗦。
独孤珩却只淡声道,“儿子当然没疯,这是我深思熟虑过后的决定,唯有这个办法,才能解决当下难题。”
李太妃简直气笑了,“这怎么解决?赤松王问你要人你不给,转头娶进了自己的王府,这难道不是在激化矛盾?”
“再说,这阮家是什么身份,你便是要帮他们,也绝不可娶阮安若为正妻!你的正妻意味着什么,外头多少双眼睛看着呢!这阮家除了会织布做生意,能帮上你什么忙?”
难为母亲如连珠炮似的一长串质问,然话音落地,独孤珩只淡淡道了一句,“我中意阮家长女,母亲不是早看出来了?”
李太妃一愣,只当他被情爱迷昏了头脑,只能深叹了口气,又苦口婆心的劝道,“我早说过,若你喜欢她,可先安置在身边,念其还算聪慧能干,其父也在你手下当差,抬个侧妃不成问题。可我哪里是叫你娶她当正妃的?”
独孤珩竟笑了笑,反问母亲,“赤松王为他儿子娶的也是正妻,如此情况,我若娶安若为侧妃,岂不是有折辱他们之嫌?”
呃,这话似乎也有道理。
李太妃暗自思忖一番,却依然反对道,“那也不成。他们阮家才来庆州多久?你娶了她一个门楣不高的商家女,就不怕旁人不服?”
丝毫没意识到不知不觉间入了他的陷阱。
独孤珩又笑道,“阮家门楣不高,也不是没有解决的法子,我觉得舅舅的提议就不错,不若叫他认安若为义女,如此一来,堂堂李氏家主之义女,这身份总不会有人质疑了吧?”
李太妃一噎,“你……”
竟不知如何反驳。
当母亲的只好顿了顿,赶忙从头又道,“眼下要紧的是赤松王那边,人家夫妇二人看中了阮安若,要娶她回去做儿媳,此事你怎么解决?要知道吐蕃乃是夏国以外最强劲的外邦,若是因此与他们结下了仇,恐会影响你的大计啊。”
“那倒也未必。”
独孤珩兀自镇定,又淡声道,“以我对赤松王的了解,他们虽执着,却不会太过强人所难。若知道是我要娶安若,定会要留几分面子给我。毕竟,他们也想与我们结交,以此增其实力,好与他的兄弟抗衡。”
这倒也是,现如今吐蕃国内政权一分为二,赤松与其兄弟门多各自占据南北。
不过赤松的实力近年来在不断增强,大有吞并门多之势,譬如他们今次来庆州,便是要与独孤珩结盟的意思。
多一个仇家不若多一个盟友,眼下对独孤珩如是,对赤松亦是同样的道理。
李太妃想了想,觉得这倒很有些道理,一时没有出声反对。
紧接着,又听儿子道,“再者,母亲以为他们是真的看中了安若,非她不可?非也,他们想要的是其实是我们的人才同技艺。”
“我完全可以与他们协商,安排专门的技师过去传授他们技艺,亦或是在边关开设一座织坊绣院,召他们的人传授各类织品的技法。不过……”
他语声顿了顿,不由得狡黠一笑,“就算他们学会了织法,丝绵麻这类原料还要从我们这里购买,说来说去,我们也并不吃亏。”
啧,这还是桩只赚不赔买卖?
李太妃一顿,被儿子的笑逗了一下,也没忍住弯了弯唇角。
“总之,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赤松夫妇都是聪明人,是强娶安若回去,还是我的法子更好,他们能想明白的。”
独孤珩总结完毕,等待母亲的意见。
而李太妃其实早已被他说服,此时竟找不到什么反驳的理由了。
半晌,只瞥他一眼,叹道,“你莫不是早就谋划好了这些?”
她有些怀疑,儿子不会是为了娶阮家长女为正妻,才安排好的这场风波吧?
这话倒把独孤珩逗笑了,他叹道,“母亲太高看我了,我又不会未卜先知,怎知赤松夫妇会出这样的难题?否则,前两日也不会平白遭了邢家毒手不是。”
所谓知母莫若子,这话末一下戳中了李太妃软肋,叫她重又起了愧疚,一时更是无法反驳他。
然而还是有些不满,又嘀咕道,“阮家商家出身,只怕迟早要遭人诟病。”
独孤珩不以为然,“独孤先祖以打铁为生,后帮高氏夺下江山,封为藩王,又有谁人敢诟病?所谓英雄不问出处。母亲实在无须在意这些无谓的事。”
说着觑了觑母亲脸色,他适时的软下语气,恳求道,“儿子确实中意安若,从前总是怕您反对才总不敢开口,如今年岁渐长,这么拖下去也不是办法,如今恰逢这样的时机,就请母亲准了吧。日后这府中多一个人陪伴您,我也好安心做要事。”
李太妃眉眼悄悄动了动,心里头忍不住叹息。
哎,这儿子有多倔,她最清楚不过,就譬如上回中迷药的事,倘若寻常男子,没准就真的中了邢家的奸计,又或是随意找个女子……哪里像他,非要把自己泡在冰水里,平白生了场病。
对了,上回府医还说,若那药驱不干净,恐会影响儿子那方面……
李太妃不由得有些后怕。
独孤珩看出母亲的神色变化,抬眼向一旁的徐嬷嬷投去求助的目光。
徐嬷嬷心领神会,忙也出声道,“太妃,王爷从小到大,何曾如今日这样求过您?想来王爷是真的中意阮姑娘,您不也说,阮姑娘聪慧能干,是女子间少有的?不若就成全了王爷吧。”
没错,那日安若来送天华锦,离开后李太妃确实这样叹过,说阮家夫妇有福,把女儿养的聪明能干,是许多男子都比不上的。
眼下,连最为知心的老奴也这样说,李太妃终于绷不住了,松口叹道,“为娘当然乐意成全你的心愿,但有个前提,一定要先将赤松王那边安顿好再说,万不可因此惹下仇家才是。”
独孤珩展颜一笑,“一定。”
阮家人经过了一个几乎无人入眠的夜晚,第二日一早,阮青岚就出了家门去求见镇北王。
余下众人在家中艰难的等着,连早饭都几乎没了胃口吃。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听见了阮青岚回家的动静,秦氏一时坐不住,赶忙去到院子里迎接,着急问道,“可有办法了?王爷怎么说?”
阮青岚面上却没了早前的忧色,只是院中下人们都在,不方便说话,便对秦氏道,“回房再说。”
待入了房中,他又叫人传来了长女,这才打算开口。
明瑜读书去了,芳若担心姐姐,也跟了过来听消息,阮青岚也没有避她,直接开口道,“放心,王爷不会逼我们将安安嫁去吐蕃。”
秦氏松了口气,安若却仍不放心的问道,“那……对赤松王爷可有解决的法子?”
阮青岚颔首说有,将镇北王对他说过的话又复述了一遍,“王爷会与赤松王协商,看是派技师过去传授织造技法,还是叫他们送人过来学习,总之,赤松王看中的是咱们的织造手艺,以此协商,该有余地。”
一家人这才松了口气,然紧接着,却见阮青岚又轻咳两声,道,“还有一事,王爷今早,同我提了亲……”
话音落下,屋内一片怔愣,秦氏不解道,“什么……提亲?”
“王爷想娶安若为正妻。”
阮青岚索性说了出来。
“什么?”
秦氏与芳若异口同声的惊呼。
安若虽没有那般夸张,却也是一脸惊讶。
独孤珩要娶她为正妻?他,他疯了不成!
秦氏仍一脸不敢置信,芳若却忽然高兴起来,忍不住道,“我就知道王爷喜欢姐姐,太好了,姐姐要当王妃了!”
小丫头没甚顾虑,却遭到父亲投来目光道,“此事还未定下,万不可声张,你先回房去,爹娘与你姐姐有要事要商量。”
爹面色严肃,小丫头不敢造次,只好乖乖应是,先回了房,想到姐姐就要迎来如意郎君,一路上忍不住喜滋滋的,小竹不解问她,她却咬紧牙关不肯说。
然正房中的气氛,却不似小丫头这般轻快,甚至,还稍有些凝重。
秦氏已经缓过神来,相信夫君说的是真的了,但她仍满怀不解,“王爷怎么会忽然提亲?而且……太妃可同意了?”
阮青岚倒是颔首,“王爷说太妃已经知道此事,叫我们不必担心。赤松王是吐蕃最大的王,身份尊贵,唯有王爷亲自出面,才能给此事一个圆满交代。”
话末他又咳了咳,看了长女一眼,特意道,“王爷说,他早对安安倾心,只是从前时机未到。”
倾心……
冷不丁从爹嘴里听见这话,安若不由得红了脸。
秦氏看了长女一眼,心内百感交集,她从前是不敢肖想镇北王,又怕女儿找不到合适的人家,没想到兜兜转转,竟有这样的际遇在等着女儿。
对与镇北王,她自然是满意的无话可说,只是又有些担心,自家小小门第,若真进了王府,女儿又会不会受委屈?
所谓患得患失,不过如此。
阮青岚又何尝不是如此?
所以他才将长女留下,要好好问一问她自己的意思。
“安安,王爷今早并未强迫为父,只是叫我回来问一问你可愿意,王爷能如此,实属难得。只是王府非寻常人家,为父也想听一听你的意见,你可愿意嫁过去?”
愿不愿意?
此时听见父亲此言,安若甚至还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但说实话,她不讨厌独孤珩,从前避着他,也是害怕终有一日会成为他的妾室,遭受上辈子一样的命运,可哪里会想到,他竟是要娶她为正妃?
然思及上一世,她还是满心复杂,抬起眼,望见父母同样满是复杂的目光,她心间微动,不由得问爹,“爹可愿意我嫁入王府?”
阮青岚叹了一声,也将心里的话对女儿和盘托出。
“以咱们的出身,正妃之位,从前是想都不敢想的,王爷肯如此待你,为父其实很受震动,毕竟你也知道,咱们眼下除了一点家业,其实什么也没有。”
安若心间一震。
可不是么,她其实什么也没有,这辈子能逃离高霁,来到这里安家,还不是依靠的他?
就算他是图她的色相,但上一回他中迷药之际,那般艰难下还是抽身离开。
而眼下一个正妻之位,也足可以显示他的诚心了吧。
更要紧的,她也知道,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
她不嫁去吐蕃,若再拒绝了独孤珩,往后一家人在庆州还怎么待下去?
爹以后要怎么面对独孤珩?又要怎么面对众人口舌?
……
见女儿不说话,阮青岚只当她在为难,只好缓声道,“此事来得突然,不过无妨,王爷也不是现在就要答复,你这几日好好考虑一下再说。”
“不用了爹,”
安若抬眼看向父母,道,“我愿意。”
第二日,独孤珩得到了阮家的消息。
知道安若亲自同意后,他立在窗前良久,止不住唇角的笑意。
一旁侍立的逢春眼见王爷如此,不禁心生好奇,却又不敢明着问,一时间颇为难耐。
不过,很快他就弄清楚了原委,王爷请了赤松王夫妇吃酒,期间郑重相告那位阮家菇娘乃是其意中之人,是他认定的王妃人选,所以不能将其嫁入吐蕃。
赤松夫妇惊诧不已,但见其神色十分认真,才终于相信。
王爷又提出要向吐蕃派遣专门的技师传授织造技术,并保证会与对方结为同盟,十年之内绝不起战事,赤松夫妇心内衡量一番,觉得如此自己也不亏,才终于答应了下来。
期间,赤松夫人还提出要认阮姑娘为义女,向其赠送吐蕃特产的珠宝,以示对王爷的友好。
如此,此事也算的到了圆满解决,而接下来,王爷又召了王府主典仪的官员,商议他的终身大事。
当然,事关各项严谨的仪式,冗繁又琐碎,逢春有时并不在王爷跟前伺候,具体细节便不得而知了。
他只晓得,王爷一连多日都心情极佳,唇边时时挂着笑意,进膳时胃口也比从前好了许多。
独孤珩贵为藩王,他的婚事乃是大事,连日来王府内正在商议具体流程,暂时还未正式对外放出消息。
但自打应下独孤珩后,安若的心也忽然安定了下来。
她不是钻牛角尖的性子,懂得凡事随遇而安,虽然上一世独孤珩有那个大劫,但眼下还有三年才到,中间或有转圜的机会。
她会尽力提醒他躲避,实在不成,便如实相告,总之一定叫他避过去才是。
夜深人静,这样打算好,她便躺去榻上准备入睡,只是未等合眼,耳边又响起了叩门声。
她心内一顿,试着叫了一声,“红菱?”
却没有听见红菱答应。
安若,“……”
咳咳,这一幕有些似曾相识。
不过心里有了些准备后,她也没有那么怕了,起身仔细穿好衣裳,试着走去门边将门打开。
独孤珩不出意外的出现在了视线中。
一身墨蓝色锦袍,外披鹤氅,在寒冷夜色中,愈发显得眉目如画。
“安安?”
他咳了咳,试着唤她,声音柔似春风。
两辈子了,这还是头一次听见自己的闺名从他口中唤出,安若一时红了脸。
作者有话要说:某作者:咳咳,是不是得发生点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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