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汪碧玉的话，这个叫阿冒的男子面色骤变：“小姐，你竟还活着？还这样年轻，你……我……我莫不是白日里见了鬼吧！”
“你家小姐可不是鬼，是灵魂。唉！本来嘛，我也不想惊动这么些人，毕竟还有事情要做。但既然被你瞧见了，那就只能算你倒霉，要先委屈委屈小兄弟你了！你放心，只是睡上几个时辰，醒来的时候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泠月说罢，捏了术法将阿冒击晕过去，又将他藏到附近的灌木丛中，这才拍了拍手去到池塘边。
看到阿冒，汪碧玉像是意识到自己的死或许跟家里有关，遂直奔她落水的木头栈道而去。
栈道的木头栅栏因湿气过重而陈腐易断，加上汪碧玉在宫中自我折磨的多年，说她故意落水自戕也不会有人质疑，也难怪凶手会选在这里下手。
二人在她落水处仔细检查了半天，终于在断裂的木渣尖看到一抹小的像蚂蚁的血迹。
泠月小心翼翼地掰下那块带有血迹的断木，分析道：“听你说了那么多，我觉得最有可能害你的是那个世子的娘，也就是此刻执掌玺印的侧妃。你想想，若你没死，那皇后之位还轮得到她吗？那个烂人可是预备封你为后的！”
汪碧玉却斩钉截铁的说道：“不是她。”
“为何这么肯定？”
汪碧玉笑了笑：“从前我还是太子妃的时候，她就生了邱洛的第一个贵子。若她真对我有所歹念，只怕早就偷偷筹谋着下手了。毕竟……”
汪碧玉眸色一黯，继续说道：“毕竟，就算她真的要了我的命，邱洛也不会为我出头去惩罚她。”
泠月想了想，觉得有些道理，说道：“既然不是那个侧妃，那应当也不是邱洛那个烂人。你本就是残烛之身，他们想你死只需要静静等待，反正你早晚会把自己折磨死，他们没必要多此一举。”
“难道是……”
泠月脸色骤变，忽然回头望向昏迷不醒的阿冒，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可怕，却是越想越觉得很有可能。
汪碧玉直起身子，望着泠月面上一阵白一阵青，却释然地笑了出来：“仙子也猜到了吧。我就算死，也要死得其所，这就是世家儿女的命运。”
泠月却笑不出来了，仍是不死心的捏了术法通过残血探去。
线索疯狂倒置进泠月的脑海之中，凶手的面貌越来越清晰。
那个摸黑扮作宫内嬷嬷混进太子妃院里的人，是汪碧玉的亲娘。
汪夫人脸上的眼泪不假，推她的那双手也止不住的颤抖，她望着一寸寸没入水底的汪碧玉，在心里千遍万遍的哭嚎着，娘对不起你。
“是我爹还是我娘？”汪碧玉笑问着，眼泪却从眼角落下。
泠月艰难的挤出两个字：“你娘。”
汪碧玉抹了把眼泪，装作不在意地说道：“爹娘一直很疼我，但我知道，自打我为了邱洛从汪家嫁到这东宫开始，我就已经是废棋了。”
泠月沉默的望着她。
汪碧玉继续说道：“朝中官员和邱洛只知道阿爹一向暗中支持七皇子登基，却不知道，我爹的私生子也在朝中，且身在邱洛的阵营。我爹老谋深算，连我一并堤防着，我根本不知道那位弟弟到底是谁。不过，正因有了那位弟弟的存在，爹爹从未逼迫我对邱洛下手。后来，我听人说，爹爹竟为了我，主动同邱洛低头求和，邱洛却拒绝了。”
汪碧玉笑了起来，仿佛这事同自己毫无关系。
“你说好不好笑？外人只道我们父女情深，堂堂当朝宰辅竟为了让女儿多得些恩宠，便向一个二十出头的皇子低头。我却知道，这样突如其来的示弱，一定有什么目的。连我都知道的道理，邱洛岂会不懂，又怎么会信任他？”
“我并不懂朝堂之事，也没有资格同其他女人争宠，我只想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了却残生。现在看来，也是不行的。莫不是老天觉得我汪碧玉根本不配得到任何东西，就算是死，竟也由不得自己。”
她虽笑着，却比哭还惨烈。泠月看着心疼，凝了术法哄她沉沉睡去。
天道难问，命不由人，唯有一睡解千愁。
……
这一觉睡得很沉很香甜，心情也跟着平和起来。
醒来的时候，汪碧玉发现自己在汴京的客栈里。她起身推开窗户望出去，见街市车水马龙，冷不丁还能瞧见那帮侍卫们的身影。
汪碧玉有些惊诧，问泠月道：“这些人莫不是还在追我们？”
“是啊，一整天了，也不见他们歇会儿。话说，邱洛这烂人还真是执着，既然对你嫌恶至极，为何看到你的身影又要这般追着不放？真搞不懂。”
汪碧玉垂下眼眸，说道：“可能是怕我没死干净，或者又是我爹的什么阴谋吧。”
泠月讥嘲道：“还要怎么死才叫死干净？你的肉身怕是早被捞出来埋了，除了神仙，谁还能让你起死复生吗？再说，你爹不都卸甲归田了吗？邱洛赢了这场争斗，又何必对一个没有兵权的老臣咄咄相逼。”
汪碧玉解释道：“你不明白我爹，他善于拨风弄云，只要他一日不安心回老家，邱洛便不会放过他。只是我爹现下行事低调，邱洛抓不到他的狐狸尾巴，不好治罪罢了。”
泠月点了点头，试探地问她道：“既你知晓凶手是谁，你可还愿意去看看爹娘？”
汪碧玉颔首道：“从前在相府，爹娘是真心疼爱我的，我也曾是爹娘的掌上明珠，被娇养着的大小姐。即便后来被舍弃、被利用，这疼爱参杂了许多复杂的东西进去，但我相信，他们依然是疼爱我的爹娘，我不怪他们。”
泠月伸手摸了摸汪碧玉的脑袋，叹道：“我见过常世之中许多跋扈乖戾的千金贵女，只有你最是良善好欺。或许也是因为如此，你的灵魂才能被称之为善灵，来到不归海吧。”
汪碧玉笑着说道：“死前受了的罪，化为灵魂后又得到补偿。所以说，老天爷还是公平，对吗？”
泠月点着头，望着窗外湛蓝天空中的一片云彩，意味深长地说道：“嗯，是啊，老天爷公平得很呐！”
“那么，就请泠月仙子晚点带我去见见二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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