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柳急急问道:“照煌师父怎没来?”
小和尚答道:“照煌师兄说不见。”
“为何不见?”阿柳又问。
“只答了不见二字,没说其他的。”小和尚又答。
阿柳愣在原地,小和尚瞧了她片刻便离开了膳房。
照辉喝了碗水,说道:“施主还是走吧,这里终归不适合女子常来。”
阿柳仍是愣着一动不动。
照辉思索片刻,走到她近前,语带劝慰道:“其实我们都知晓施主的心思,只是施主所托非人,长此下去必将酿出祸端。照煌与贫僧乃佛门之人,凡尘俗事原就与我们无关,我们也应像师父和其他高僧一般,四大皆空。只是你的出现打破了平静,让古水生出涟漪,所以照煌师弟便去静室禅修了,避而不见才是对你们最好的。”
这些道理阿柳何尝不懂,只是心有不甘罢了。
不见便不见,见了也不能如何,阿柳垂下双手,已是默认这样的结局。
对照辉,她仍心怀歉疚,关切道:“那你呢?街巷那些传闻也害了你,你不恨我吗?”
照辉眸中尽是化不开的温柔,他直视着阿柳的眼睛,言语如春日里和煦的阳光一般温暖:“出家之人何惧谣言,又或许在我心里,这谣言也不尽是谣言。我亦有罪,甘愿受罚。”
字字铿锵,阿柳一时之间既感动又伤怀。
而这复杂的情绪还未抒发,便被进门的人打断。
只见一衣着华贵的妇人缓缓踱了进来,她眼神凶狠地瞧着阿柳,恨不能将她生吞活剥了。
她上下打量了一圈照辉,阴阳怪气的说道:“若不是小厮禀告,我竟不知传闻说的都是真的。”
阿柳吓得扑通跪倒在地,哀求道:“大夫人误会了,并非大夫人想的那样,我今日前来只为了同师父说两句话……”
大夫人轻蔑地俯视着阿柳,斥责道:“我亲耳听见你们方才那些话,这位师父亲口承认传闻并非全然是假。既不是假,那便是真!相府容不得你这样的贱蹄子,本县主眼里亦揉不得沙子!”
说罢,便指挥着小厮将二人绑下,继续道:“早知你生得一副水性杨花的脸皮,进府不足三月便哄的夫君日日往你院子里跑。依我看,定是你迷惑这妖僧给夫君使了术法!今日,本县主便在这大慈恩寺发发慈悲,将你这贱蹄子同这妖僧一起卖给花楼,让你们好好痛快去吧!”
阿柳早已吓得面无血色,连哀求都不会了。
她明白,贱妾亦如仆役,生死不由自己。平民出身的自己若因这样的丑事惹恼了县主,就连夫君也是断不会说情的。
照辉却目光坚定,试图解释,几人顿时撕扯在一起。
这场闹剧终于引来了住持,住持表示寺内僧侣皆受国礼相待,就算是县主也无权带走照辉。
至于县主的家务事,出家之人难做决断,自然不便插手,却也劝诫县主息事宁人莫造业障。
县主碍于国法和皇家颜面,不敢妄动照辉,却不顾住持劝诫,铁了心的要将阿柳绑去花楼。
阿柳早就心如死灰,行尸走肉般在一声声“阿弥陀佛”中被小厮拖出寺院。
谁也没有注意,一支精巧的红珊瑚耳坠掉落在地,一位素衣僧侣悄悄将它拾起。
将走未走之际,阿柳忽闻照辉的声音。
“阿弥陀佛,佛法普渡众生,而弟子此刻却只想陪伴阿柳施主渡此劫难。谣言如刀剑,诛人之命,然谣言并非全是谣言。弟子心未定,不愿打扰寺中清净,求请住持大师允弟子离寺,随阿柳施主共赴死地。”
照辉姿态虔诚,言语坚定。
住持长叹一声,道:“阿弥陀佛,佛不渡你你需自渡。此去凶险,愿你平安,若有他朝,你心已定,这里便还有一碗斋饭递于你手中。”
“阿弥陀佛。”
……
花楼不吃人,花楼却削人骨、蚀人魂。
县主哪能轻易放过抢了自己夫君的女人。
阿柳被绑进来第一夜便卖了个好价钱,这长安城谁不想享受相府大公子的美妾,尝尝这美妾是何等美妙的滋味。
而照辉,则被恶趣味的人洗净扒光,扔到了花娘们的塌间,供出了大价钱的看客们变态的猎奇之欲。
这一夜过后,阿柳忽地生出许多白发。
她明白,自己完了,照辉也完了。
花钱的是夜夜笙歌,受苦的被夜夜折辱。
不出三日,照辉便在花楼清晨无人醒来之际,穿好衣衫绝望的跳进了后院的井里。
而阿柳亦在巨大的折磨与悲痛中染病,不久于人世。
他们都是特权阶层手中的玩物,是他们权力欲望无处宣泄的祭品,亦是在自己感性决定下仓惶死去的悲魂。
他们再也无法看到那繁茂热闹的仲夏长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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