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丘三月,青堤杨柳,石桥踏双湖,日光里见燕子成群,携春风而回,染春花娇嫩。
洞石街里的桃树开得正烂漫,枝头跃院墙,花从府上来。
汴鹿书院却又有些不同,满城都能瞧见的桃树,只有那大门前进来左边,独独栽种了一棵桃树,显得孤零,极为落寞。
而这满院的花香,全来于小如指头,白如冬雪的李花,三三两两,香气四溢。
正是午休之时,庭院内不闻读书声,细耳一听,又似听见了些热闹的话语。
“追上我啊!”
一豆蔻年华的少女,正整个人半倚靠在玉兰树的枝桠上,这玉兰树估摸是庭院里最高大的一棵,高约五六十尺,白色的玉兰安静的盛放着,与庭院内的李花遥遥相对,它最高的枝桠甚至已伸到了屋檐上。
她正处在三分之二的位置,猛地停下攀爬的步子,朝着下面喊道。
“追就追,你以为我爬不过你?爬树而已!”下方只爬到三分之一处,停着个喘着粗气的少年,十四岁上下的年纪,脸上全是不甘。“我李行安可是习武的料!爬个区区开了花的大树,不在话下!”
少女浅笑一声,也不管他,径直往上面爬着,她肤色白嫩,明眸善睐,似觉琼枝玉树,暖日明霞光烂,梳着飞仙髻,又着了身锦绣双蝶钿花衫,深兰色百花裙,鞋履踩着枝桠,如踩浮云。
眼见着离之前定下的高度不过一尺距离,少女眼睛滴溜溜一转,偏头朝着某个角落瞥去,她自小习武,自然知道那里的人,始终不曾将视线移开。
她背过身子轻轻一笑,又低头瞧了瞧李行安,假意踩滑了,玉手一松,便从枝干的外侧坠了下来。
是时,有人从一侧飞跃而来,脚尖轻踏枝干,大臂一伸,揽着女子纤腰,缓缓落到了地面上。
衣衫翩飞之时,那人的相貌却越发清晰。
“窦怀启,你的轻功又进步了。”姜裳轻笑一声。
“谢主子夸奖。”窦怀启皱紧了眉,姜裳一看他的模样,就知道他还有话说。
果不其然,窦怀启又道,“主子,你不能再这么玩闹了,若是奴才没有将你接住……”
他似乎又忘记了,自己与他一样,从小习武,用轻功护住自己,并不是什么难事。姜裳叹了声气,眼睛里带笑,右手往窦怀启脸上碰去。“你怎么总是忘记……”
姜裳话未吐完,这身侧人已经收回了手,脚尖一点地,往后飞移,接着一个翻身,人已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姜裳冷哼一声,将手收回,束到身后,转身时又如个十三岁少女该有的姿态。
“喂!李行安!此次是我输了,明日请你吃城东的酱蹄子。”
“哼!你一个区区女子,哪里比得过我们男子有力!”李行安四肢圈着树干,嘴上不放松的对着姜裳说道。
姜裳双手一摊,一副无奈的表情。
玉兰树下还围着些少年少女,见姜裳已经下了树,纷纷催促着李行安快些下来。
“大事情!大事情!”庭院外跑进来一个小矮子,他年纪偏小,玩性也大,午休时也不在庭院里溜达,找了个机会,溜到了街巷里玩闹。
“什么事?”立刻有人接嘴道。
“许少将回来了!”他喘了口粗气。
“许将军不是在边境和夏国打仗吗?”
“许少将还抓回来一个俘虏!听说是夏国的二公主!现在正走到谢堂街,”
这小矮子将话刚说完,树下的少年少女们便如飞鸟一般,呼啦啦的往谢堂街跑去。
“噫?怎么跑这么快,等等我!”他转身追上。
姜裳抬头斜了眼李行安。“那我也先去了,你下来时可要注意。”
“喂!喂!怎么走得这么快!”
李行安慢悠悠的从树上梭了下来,站定身子后才发现树下还站了个人,“喂。臭周青走啊。”
他伸腿踢了下站在一旁的周青,周青现在已经快要十二了,却像个老头子,他手束在背后,双眼还停留在树枝上。
“这玉兰树太高了,枝干却不过比成人的手腕粗了一点,你爬得不高,所以没断,可姜裳几乎要爬到树顶了,可也没断,难道她真的这么轻吗,可她一个……”
“哎呦,你在说些什么,赶紧走。”李行安伸手往他后脑勺一拍,扯着他的领子就往谢堂街拉去。
周青自然想不明白,毕竟姜裳爬到最高处时,已用了轻功,她会武这事,除了南云院里的这几人知晓以外,外人也就太子妃清楚吧。
就连孟青容也不知道。
这本就是姜裳自己计划好的,留存些他人不知道的秘密,有利无害。
……
谢堂街,早已是人山人海,百姓们穿着春日的衣物,将这街巷围得里三层外三层,就连晚到的燕子也只能停留在树枝上,悄悄往里瞅。
匆匆赶到的汴鹿书院的学生,只能在人海外,蹦哒着往里瞧去。
姜裳晃了眼这些背影,又瞧了瞧邻近的屋顶,她思考了一会,对着空气大声唤道。“窦怀启!带我上房顶。”
也不知窦怀启到底隐藏在哪里,轻轻一唤,穿着浅青色长衫的窦怀启却已到了姜裳身边。
“小姐,屋顶上太过不安全了。”
窦怀启有些不愿意,他定眼看了眼屋顶,可还没拒绝,只觉自己右手一暖,姜裳已经拉过他的手,放到自己腰间。
“飞上去!”
窦怀启脸上一红,只觉右手无处安放,只得低眉带着姜裳飞了上去。
姜裳刚踩上屋顶上的正脊处,身边人又退到了身后一米的距离。
“怎么这几年,你不仅轻功进步了,离我也越来越远了。”
窦怀启认真回答道。“本就是奴才,不应离主子太近。”
且主子现已不再是个几岁孩童,若离得近了,对主子的名声也是危害。
姜裳不知他在想些什么,因为自她重生而来,她便没将窦怀启当作外人,只道他是内敛和太遵守规矩了,是以常爱故意逗弄他。
她轻呵一声,上身凑近窦怀启的身侧,“你总是这样,真没趣。”
然后……
窦怀启退到了两米以外的距离。
姜裳没法,只得将视线移到街巷上。
整齐的队伍,犹如一条长蛇,前面坐在高头大马上的男子,背脊挺直,只瞧得见背影。
这就是少将军许吝?
许吝还穿着铁甲衣,长发束冠,视线一直停留在前面,这是班师回朝要进殿了吧。
视线往后一移,正见一穿着异族人服饰的女子被困在囚车里,她双手被锁,任凭周遭的百姓如何怒骂和指指点点,她脸上平静,背脊始终挺拔。
“这夏国的二公主还真是个傲气的人。”姜裳称赞了几句,就见囚车中的女子,已经偏头看向了她,且对她微微一笑。
原来这夏国的二公主贾韫辛还是个练武的。
姜裳见她眉眼艳丽,鼻子高挺,眼尾微微狭长,笑起来时有倾城之姿。
“你瞧瞧她,一个阶下囚居然还敢笑!”有百姓纷纷议论。
楚国与夏国这场战役,僵持了快要三年,这次打仗又过了一年,边关的将士们,四年不曾回过一次家门。
她一笑,这百姓中有火大的人,从身旁的摊贩里随手取过一东西,朝着她的脸上甩去。
哪知道贾韫辛会武,偏头一躲,大笑道。“我有什么不敢笑的,本宫为夏国迎战你们楚国,为自己国家出生入死,虽然被俘,可本宫以自己性命,救了上千数,我夏国士兵的性命,我有何不敢笑?”
她大气一笑,车队却停了步子。
姜裳见前头的许吝突然勒停了马,翻身走了下来。
百姓们不知发生了何事,还以为是这俘虏太过张狂激怒了许吝。
却见许吝脸色平静的走到装贾韫辛囚车旁,然后坐上囚车的边沿。
“接着往前面走。”
车队便接着前行,若再有人朝着贾韫辛扔掷东西,他袖袍一挥,就全都偏离了方向。
原来是怕有东西砸到贾韫辛。
姜裳大悟的长叹声气,这许吝还真是个大气之人,并不苛待俘虏,长相也不俗。
她猛地回头,对着离自己身侧,仍有两米距离的窦怀启说道。
“你瞧瞧人少将军,对一个所谓的俘虏都能如此好,那你对我这个主子,怎么不见这么好?”
窦怀启也早将屋顶下的这一切,全收入眼。
听见问话,他正声道。
“是奴才做得不够好。”他顿了顿,心里想到,若是有人敢这么对姜裳,他应该会立刻将此人的双手砍掉吧。
可又觉得说出来太过血腥,索性不再开口。
“啊?就这样?没了?”姜裳气鼓鼓的上前踢了窦怀启小腿一下,窦怀启这次倒是没躲,反而更让姜裳生气。
姜裳身形一转,就着屋顶的正脊,往姜府的方向走去。
“主子,汴鹿书院在反方向。”
“不去了,气死了!回家!晚些派人去把我的书取回来!”
“那主子,下去吧,屋顶风大。”
“不要,你离我远点!”
……
“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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