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了这么多年,也该放下了。
外头吹打班子吹的卖力混合着人群的声音嘈杂灌耳,阿巧猜测许是到了县里。
盛家靠着卖猪肉发家,在县里买了宅子有着自己的门面,若不是因为盛景长的凶,这等还算不错的家境何愁娶不着夫郎。
提起盛景,阿巧就头皮发麻,心里怕的不行。
轿子停在盛家门口,盛景二姑背着手站在台阶上,不耐烦的指使盛景,“快踢轿门下轿,这都快误了时辰了,怎么这么慢。”
盛母一父三胎,她排老大,下面一妹妹一弟弟。盛家老二没出息,跟着老大一起卖猪肉,老三嫁了附近的人家,平日里跟妻主公公处的不好,三天两头的回来住。
虽说老一辈的生活糟心,不过盛景一家还行。盛父去世的早,盛母多年来都再娶过,自己一人靠卖猪肉拉扯盛景长大。
面对二姑指手画脚,盛景没理她。她翻身下马,走到轿子前。
阿巧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两只放在腿上的手指绞的死紧,生怕下一刻她用劲踢轿门。
坊间规矩,娶个夫郎回来是孝顺父母伺候自己的,不能让男人爬在女人头顶,所以进门时先踢轿门立个规矩。踢的力气越大,说明女人越有脸面。
盛景却不信这些,轿子里的阿巧又瘦又小,她那么大的力气,回头踢了轿门再吓着他。
盛景反其道而行,伸手撩开轿帘,阿巧吓的挺直腰背。她探身进来,将他打横抱出去。
二姑哼了一声,碍于众人在场,嘴上没多说什么,心里却是不屑。娶个乡下男子回来就当个宝了,真是没见过男人。
盛母乐呵呵的看着女儿成亲,自己忙前忙后的招呼客人。天色慢慢暗了下来,跟母亲一起招待客人的盛景就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了。
偏偏盛二没有眼力劲,一个劲的让盛景去旁桌敬酒。盛母摆摆手,示意盛景过来,“今日你成亲,别在外头应酬了,去看看夫郎吧,这儿有我跟你二姑两个人就行了。”
盛景心里高兴,“嗯”了一声放下酒杯走了。
盛二一睁眼,“大姐你怎么让她走了?今个阿景成亲,不给人敬酒像什么话?”
“你还知道今个她成亲啊?”盛母瞪了盛二一眼,“都多大的人了怎么没点脑子。”
盛二被盛母怼了,不高兴的说,“娶之前隔三差五的送猪肉,这都娶进门了还跟个宝似的抱进来,又不是大家闺秀名门少爷,可至于。”
“你怎么婆婆妈妈的这么多的事儿?我说多少回了,阿景又不是个孩子了,她的事儿让她自己做主,我这个当娘的都没说什么呢,你就不能少说两句?”盛母皱眉,想到什么不由叮嘱妹妹,“别怪我没提前告诉你,阿景挺喜欢那孩子的,你若是非要指手画脚,她若是生起气来,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盛家二老死的早,家里弟弟妹妹几乎都是她自己拉扯大的,谁知道盛二不争气,盛三脾气大,如今全都指望着她养活。
盛母也是累,可又没办法,好在盛景脾气硬,否则这个家里没个能镇得住的人也不行。
这边盛母跟盛二说话,那边盛景进洞房前先去洗了个澡。
阿巧忐忑不安的坐在床上,屁股都只挨着半边床沿。他不是没见过盛景,可饶是见过再多回也害怕。
盛景跟沈衍长的一点都不一样,沈衍就像块温润的玉,看着让人如沐春风,盛景就像个冷硬的兵器,上面泛着锋利的寒光让人不敢接近,两人一点边都挨不上。
阿巧平日里看沈衍看惯了,还是第一次见到盛景这种类型的人。平时盛景来家里的时候,阿巧都是能躲就躲。
很多人婚前至少都拉过小手,阿巧却是连衣角都没让盛景碰过。每回看她站在不远处巴巴的盯着自己看,阿巧又愧疚又害怕,硬着头皮不敢回头看她。
阿巧正想着今天晚上怎么办的时候,盛景进来了。
她推开门,夜间秋风吹起来,盛景穿着身红色中衣反手将门关上,随手落了锁。
“咔哒”一声,动静不大的上锁声在阿巧耳边炸开,他心脏不可抑制的颤了一下,更害怕了。
盛景抬脚往床边走,今日她特意用肥皂洗了澡,如今身上带着股淡淡的皂角味,虽说没有多香,但是比猪肉味好闻多了。
盛景走到床上,站在阿巧面前,低头看着端端正正坐在床边的小夫郎,喉咙都紧了紧。她抬手将盖头掀开,“阿巧。”
阿巧身子僵硬,抬头看她,只一眼又怕的将头低下去。
这一幕落在盛景眼里就是阿巧害羞了。她也有些不好意思,脸皮淡淡热起来,“喝杯合卺酒吧。”
阿巧僵硬的点头,手指攥的发白,他太紧张太害怕了,隐隐觉得小腹坠疼。刚开始还好,等一杯酒进了肚子后,小腹越发的疼起来。
阿巧抬手捂肚子,隐隐有个预感,一时间说不上是庆幸还是倒霉。
盛景将酒盏放下,朝床边走过来,抬手落下两边床帐,一伸手推着阿巧单薄的肩膀就将他压在床上。
浓郁的酒味混合着清新的皂角味扑面而来,阿巧后脑勺磕在床上,脑子懵了一瞬,直到脖颈处有热息拂过才猛的回神。
“不、不行。”阿巧一手攥着被拉开的衣襟一手推着盛景。
盛景垂眸看着阿巧,抿了下唇,沉默片刻后说道:“你若是看着我害怕,我就把蜡烛拿远一点。”
她声音暗哑低沉,像一把无形的手在阿巧心弦处拨了一把,震的他心神一颤。
阿巧长睫轻颤,推盛景的那只手收了回来放在身前,低声说,“我来那个了。”
盛景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直到自己让开身子,看到阿巧身下床单上的血迹。
“……”男子不会挑月事来的时候成亲。
阿巧红着脸缩在床尾,心想自己可能是太紧张太害怕了,才导致月事突然提前。
盛景起身出去,阿巧松了一口气,想着至少这几日是躲过去了。他扭身扯着自己身后的喜服看了一眼,都是红色也看不出异常,只是伸手摸过去湿乎乎的。毣洣阁
秋高气爽也不冷,所以阿巧穿的也不多,加上刚才喝了杯凉酒,这才变成如今这样。
身边又没有月事带,阿巧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就在阿巧愁眉苦脸站在床边的时候,盛景手里拿了什么东西又回来了。
“月事带。”盛景将手里的东西给他,阿巧脸蛋爆红,头都抬不起来。盛景看着站在身前的人,眼里慢慢染上笑意,转身去衣柜里拿了身新中衣出来,“先换上。”
阿巧家穷,他的衣服本来就没有多少。盛景成亲前特意给他做了不少衣服,中衣外衫加鞋子上上下下从里到外一件不少。
“这个衣柜里都是你的衣服。”盛景将柜门关上,“明天想穿什么自己来拿就行。”
阿巧一怔,看着床头的大柜子,嘴唇蠕动,下意识的问道,“那你的衣服呢?”这不是婚房吗?
“我的衣服不放在这个柜子里。”盛景说,“我平日里杀猪做生意,身上的衣服也有味道,怕熏着你的衣服就都放到净室去了。”
阿巧拿着月事带怔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直到小腹突然疼了一下他才回神,红着脸躲到床的一边遮挡住自己,将衣服从里到外换掉。
他怕盛景偷看自己,动作迅速不敢有丝毫磨蹭。
盛景坐在床上,心里其实是想偷看的,手指握紧放在膝盖上又忍了下来。阿巧刚才脸都红成那样了,自己还是不要欺负他了。
阿巧抱着衣服出来,盛景告诉他衣服放在一旁就行,明天有人来收拾。
今夜明显只能盖被子睡个素的了,阿巧松了一口气,贴着墙睡,跟睡在外头的盛景之间隔了几乎两个人的距离。
“你怕我?”盛景扭头看着阿巧。
他拉着被子将头蒙起来一半,“有、有点。”
盛景没说话了。
阿巧动了动手指,以为她心里很受伤,便扭头主动跟盛景开口,“但是你人好,我过两天习惯了就好了。”
盛景心里丝毫不受伤,其实她想的是男子家的月事带究竟是怎么绑的?她刚才从管家手里拿的急,也没仔细看。如今闲下来心里难免有些好奇。
如今听阿巧这么说倒是笑了,“我对你好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也没见你习惯。”
阿巧缩着脖子,皱紧眉头,觉得小腹坠疼的很。
盛景没听他说话,不由转身看他,就见阿巧疼出一头冷汗。盛景立马翻身起来,给他倒了杯热水,“喝点。”
阿巧喝了杯热水重新躺下,胃里暖乎乎一片,坠痛的小腹这才消停不少。阿巧才刚放松的舒了口气,盛景的大手就搭在了他小肚子上。
阿巧猛的睁开眼睛,跟只脱水的鱼一样瞬间扑腾着坐起来。红着脸往床边缩,“不、不行。”
盛景也没想到阿巧动静这么大,拽着他的脚踝把人拖到自己面前,阿巧差点哭出来,这人力气怎么那么大。
“我不睡你,我就是给你揉揉。”盛景让阿巧在自己身旁躺好,自己专注的给他揉小肚子。
“管家说,喝点热水揉揉能好受点。”盛景手掌又大又热,一下一下轻轻的在阿巧肚子上打圈揉着。
阿巧硬着头皮扯起嘴角,笑容僵硬,手指攥紧身下被褥,浑身紧绷,不仅没有觉得丝毫舒坦反而小腹因为自己用劲过度更疼了。
这一夜阿巧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他觉得就是真洞房了也没有今晚这么提心吊胆了吧。
第二日阿巧起的晚,盛景让人不要进去打扰。家里没有公公,阿巧不用早起行礼。
盛景来主屋吃饭的时候,盛母一脸期待的看向她身后,结果什么都没看见。她笑着问,“阿巧呢,怎么不来吃饭?我这红包都准备好了。”
“他昨晚累着了,还没醒。”盛景坐下来端起碗筷。
“没事没事,让他睡就是,这红包待会儿你给他带回去。”盛母不仅不介意还一脸高兴。
“大姐真是好脾气。”盛三昨个来吃喜宴晚上就没回去。盛父死的早,他想着自己若是不在家里坐镇着,这个新进门的尾巴岂不是要翘到天上。
如今看来,自己还真没猜错。
盛三阴阳怪气的说,“人家夫郎都是第二天一早起来敬茶,偏偏就他累着了。你看谁像他是的睡到日晒三杆?果真是乡下来的,没教养。”
盛母眉头微皱,盛景却是掀起眼皮子看他,“你也是乡下来的。”
盛二脸一板,“你怎么跟你小叔说话的?”
“那小叔作为长辈是怎么跟我说话的?”盛景皱眉,“我夫郎还没来他便说这种话,我夫郎要是来了,小叔岂不是要让他跪下敬茶?”
“这不是应该的吗?”盛三脸拉长,“进我家门就该遵守我家规矩。”
“我爹死的早,我盛家没有为难新夫郎的规矩。”盛景将碗一搁不吃了,“这是小叔你家的规矩,别用在我夫郎身上。”
盛母见女儿起身要走,劝道:“不再吃点了?”
“不吃了。”盛景走到门口又折返回来,“我把红包给他带回去,这样待会儿他就不用再来一次了。”
盛母笑呵呵的掏出红包递给盛景。盛景看向盛二盛三,“二姑小叔的红包呢?”
盛二万万没想到自己还得掏钱,盛三更是直接说道:“我连人的影子都没见到,才不掏这个冤枉钱呢。”
“不掏也没事,既然没这个改口费,日后小叔见着我夫郎那就别以长辈的身份对他指手画脚。”盛景将红包塞进怀里扭身就走。
盛三憋屈的难受,等盛景出去了,才敢把筷子往桌上一扔,“大姐,你看盛景这是什么态度,这才刚娶了夫郎眼里就没有我们这些长辈了,这日后岂不是要被个男人骑在头上?你就不管管她?”
盛母大口吃饭,见两人都巴巴的等着自己发话呢,这才板着脸说道,“盛景实在是太不像话了,这新出锅的包子都不知道带两个回去给她夫郎尝尝,这孩子活该单了这么些年,都不知道疼人。”
说着她将桌上的那笼屉包子让下人给小主君端过去。
“……”盛三差点气的一口气没提上来背过去。
阿巧月事足足来了五天,盛景看他的眼神一天比一天幽深,一天比一天危险。若不是知道她不是变态,阿巧都怕盛景扯着自己的月事带看他是不是在骗她了。
这日月事终于是没了。阿巧战战兢兢的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等着今晚被吃。
过了这么些天他算是看出来了,盛景外冷内热,虽说人长的凶了些,但却是真的疼他。
那日盛三趁盛母跟盛景不在,在饭桌上刻意发难,说阿巧没有新夫郎的模样,不知道行礼不知道叫人,不知道干活不懂得规矩。
阿巧被数落的低下头没说话,闷声咬着包子。
今日盛母去街上看店,盛景跟盛二去买猪了。盛三瞅着这个空隙约阿巧吃饭,借机出出在盛景那儿受的气。
盛三见阿巧低着头不吭声,心里舒坦极了,“我盛家虽说在县里数不上,可也不是穷人家,多少还是有些规矩的,你这么懒,像什么样子。”
“这里如今是阿巧的家,你已经嫁出去了,别一口一个盛家。”盛景沉着脸从外头回来。
阿巧一嘴的包子抬头看她,盛景逆着光跨过门槛进来,按理说脸上无光更显阴沉才是,可阿巧却头一回觉得不害怕,甚至想往她身后躲。
“阿、阿景回来了?”盛三讪讪的笑,声音都有些不自然。
“小叔好大的谱,红包都没给就在这儿当起了长辈。我爹死的早,我夫郎不需要别人教他规矩,这事我那天说过了,小叔你明显是忘了。”盛景站在阿巧跟盛三中间,将身后的阿巧遮挡的严严实实。
盛三沉下脸,一拍桌子站起来,“盛景我可是你亲叔,还比不上这个外姓的?我说他两句怎么了,他要是不懂事,我就是打他两下都是应该的。”
“你敢!”盛景脸色阴沉,声音危险,“我都没舍得碰他一下,你碰试试?”
“你三天两头回来,你若是稍微懂点事,盛家都是你的依靠,莫说你住这儿了,你就是让我给你养老都行,但你看看你,有一丝做长辈的样子吗?”盛景说,“如今盛家是我在管,我夫郎是盛家主君,他就是盛家的规矩,你要是以后还这样,以后他说不让你进门就不让你进门!”
盛三气的眼泪打转,“你当我稀罕来!”说完扭身就走。
阿巧心里忐忑,盛景是护他,可若是因此跟亲叔叔闹僵了也不合适,他轻轻扯她袖子。
盛景低头看他,眉头微皱,阿巧抿了下唇,将手里的包子递给她,轻声问,“吃饭了吗?”
他还是不劝了吧。
阿巧扯出笑意仰头看她,一时间忘了手里的包子自己已经咬了一半。
盛景低头就着他的手吃掉剩下的那半个包子,“听下人说小叔今个来了,我没吃饭就回来了。”
盛景告诉阿巧,盛三脾气坏嘴巴坏,三天两头的找事,天天在家里跟他公公对着干,一不顺心就来盛家住,过两日心情好了又提着猪肉回家了。一个月里这种事情能发生个十来回,这么些年,盛母受够了,盛景也受够了。
家里不短盛三那点猪肉,也不嫌弃他住,只是他已经出嫁多年连孩子都有了,还对盛家新夫郎指手画脚就不合适了。
阿巧松了一口气,心道幸好刚才没劝,不然多伤盛景的心。他起身给盛景盛饭,“累了吧,多吃点。”
盛景的确又累又饿,坐在阿巧身旁狼吞虎咽没有丝毫形象,阿巧挨着她坐,眼里带笑,等她吃完又给她盛了一碗。
门被推开,阿巧猛的从回忆中醒神,看着女人抬脚走来,阿巧红着脸躺在床上。
盛景吹了灯坐过来,掀开被子躺在阿巧身边,规规矩矩的没动手。
阿巧深感意外,按理说自己月事没了盛景是知道的啊。他偷偷拉盛景手指,却被盛景一把按下。
“大夫说,月事走了歇两天再做对身体好。”盛景嗓音微哑。
阿巧一怔,慢慢红了脸,轻轻“哦”了一声,他侧身睡,脸对着盛景,慢吞吞的挪到她身边脸贴着她手臂,“那就等两天。”
盛景抬手将阿巧搂紧怀里,低头亲他额头,阿巧红着脸低着头。
盛景问他,“你还怕我吗?”
阿巧先是摇头后又点头,怕还是怕的,可却不像一开始怕的想躲着她了。
盛景说,“没事,咱俩有一辈子时间呢,你总有一天会不怕我。”
阿巧笑了,“嗯。”
他俩有一辈子的时间呢,不急。
作者有话要说:既然1、2都有人选,那我就都写了
差不多结束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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