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泉惊慌中要走,想起报信人,从袖中掏出装银子的荷包,也不点数直接塞到来人手上。他懊悔之极,因阿满的干系他已经打点好上下将他哥哥武冲云调到了西四所,今日办完了手续就可以让人来,他想着明日赶个好时辰图个好兆头,瞧着兆头好得!他慌乱中稳住心神,理清思路,去了储秀宫,等了一个时辰才见到云晔。他本想着二人多少有些情分在,可不等他开口,云晔直接道:“你来找我做什么?我也没法子,是……”她朝上指了指。
“我知道,可我兄弟你是知道的,他是个傻子,他连谁是娘娘都不一定清楚啊!”
云晔只是摇头。
武泉失望而归,路上思索一路,又悔自己整日缩在西四所,有用的朋友一个都没结交上,蹲在墙根直锤自己脑袋。武冲云倒是有个段五常当师父,可人走茶凉,段五常身边人早已离散,残存的也指望不上。自己这头他那上司都是些平日嚣张关键时候缩头的,哪里能指望上。从他手上过的良家子,记得他的没当道,当道的哪里认得他。武泉越想越气,越想越急,越想越气馁,可还得耐住性子再顺一遍,那些平日接触的多的良家子,有些道行的就属阿满最近。想到阿满,武泉突然脑中灵光一闪,对啊,消息说阿满是主犯,武冲云只是个依从的,若是主犯都没有罪,那从犯还有什么罪呢?而且阿满得过皇帝青睐,在养心殿多少结交过不少贵人,说不好就有一段善缘。
武泉爬起身,朝巾帽局飞奔而去,一边疾走,一半心中盘算,既然是用了私刑,那就是暗中下的手,八成宫中其他地方还没得到消息。先去找小全子让他走走王永发那条路;再去找如意,他如今在御用监,衙门高,希望他能念着一两分情分,让他找找门路;还有养心殿,但是武泉闹不准皇帝是个什么态度,这条路到底走不走看看再说。
武冲云在巾帽局,武泉虽人不能常去,可礼从不懈怠,跟小全子和如意都处得不错。
可到了二处,二人皆不在,问人也不知到哪里去了。
武泉等了小会儿,同来的小太监说:“武哥,这人是不是躲着咱啊?”
武泉心里咯噔一下,心里凉了半截。
天上乌云压来,淅淅沥沥下起雨。
武泉奔波半日毫无进展,落在身上的雨,让他越来越冷,他想起当年他们兄弟二人流落街头,哥哥为了护住他手中的一块干馍,被打伤了头,醒来就痴痴傻傻,如今哥哥遇难,他却丝毫都帮衬不上。
他从没觉得这艳红的宫廷这样冷,从没这样清晰地觉得命如蝼蚁。
安庄妃看了刘烟瑢手里的口供,说:“你做了她便是,还闹这么麻烦干嘛?她如今比不得当初了。”
刘烟瑢将口供收好,说:“做事得先正名,她自己承认诅咒太子,有了名头就不怕人找碴子翻案。还能把这次疫病算到她头上,又有从前煞星的传言作铺垫,任谁出面,让她再翻不了身。”她还有句话没说,就是皇帝那里说不好对阿满还有没有情谊,弄死她容易,将来若是皇帝反悔了,够他们受的。
“二郎都将他逐出养心殿了,还那么小心做什么?他可是个说一不二不回头的人。”安庄妃笑。
“就是这点怪,怎么本来好好的突然就逐出养心殿了,可惜李甜儿被清出了养心殿,不然还能打听打听出缘由。”刘烟瑢说。
“哼,你安排的好人,没一个站住的,你这是怎么做事的!”
刘烟瑢一听,顿时头大,明白自己刚才那句“本来好好的”,触了自家主子的痛脚,忍住老老实实接着骂,她看了眼薄嗔含怒的庄妃,心中感叹自家主子到底看不透,可也有那么一丝希望主子得偿所愿。
或许主子是看透了,知道圣上不可能将心留给她,故意做出这副样子,给自己留一线希望。
这个念头在脑中闪现,吓得刘烟瑢倒吸一口凉气,忍不住又抬眼看了庄妃一眼,正碰上庄妃凌厉而绝望的眼神:“去,去把她给我杀了!”www.bïmïġë.nët
“杀不得!”典正摆手打断了典副的话。
“怎么杀不得?”典副说,“人赃并获,她也招认了,除了死路一条还能飞出去不行?”
“后宫巫蛊这是大事,得禀报皇后皇帝才能决断。”
“皇后都没了,庄妃娘娘不是有话了吗?”典副着急。
典正看他一眼,说:“后宫如今由庄妃跟德妃娘娘二人掌管,只有她两人都发话了才算数。你这里有了庄妃娘娘的话,等条子来了,那我们便只等德妃娘娘的话,到了自然听令。但此事事关重大,没有不报养心殿的道理。”
典副拉住他说:“你这是做什么,人打都打了,还不知能不能活过今晚呢,早死晚死不一个样?这就巾帽局一个丫头片子,谁管她死活呢!”
“那不一样,先前打她是让她招认,再弄死她那是杀人灭口!”典正拨开典副,见典副还要拦,典正正色说:“你这是怎么回事?莫非得了什么人的话要私下治死她?”
典副心中暗骂典正固执不通,但嘴上说:“瞧你说的,我也是怕麻烦。”
“我们典狱之人,自要认真细心,哪里能嫌麻烦,在我们手里过的可都是一条条人命。”典正甩袖而去。
典副朝典正吐了口唾沫,悄悄溜到刑房,结果两个人一站一坐正守着门口,他知道这是典正的安排,心中将典正骂得猪狗不如。
典正心下留意典副异样,多留了个心眼儿,将刑房的钥匙自己收了。
三更敲过。
典正听闻有人叫门,应声披衣,开门见是个手下。
手下说:“养心殿来人了,你快穿好衣服出来开刑房的门。”
典正急忙穿了官服,从枕头下翻出钥匙,随手下而去。
“来的是谁?为哪桩事?”典正问。
手下也闹不清,说:“说是养心殿的大人们,没敢多问,就来寻您了。”
典正一抬头,隔着院子瞧见刑房前站了四个内监,灯笼是白面没字,后边立了一人披着鸦黑的斗篷,戴着帽子,看不清。
典正心里估摸着大约是养心殿有头有脸的大太监来了,心下越发谨慎,垂下头来思索如何应答,却被人横插出来截住,险些撞上,典正看清是典副,不禁皱眉。
“你先去。”典副支开手下,朝典正靠近两步,二人隔得极近,典正能闻见他身上的汗味儿混合着晚饭的黄瓜味儿。
“你做什么?”典正想退。被典副揪住,典副说:“我忘了告诉你了,梁阿满来巾帽局前是养心殿的女官。”
典正闻言一鄂,震惊地扭头看住典副,瞬间明白过来,反揪住典副的衣襟,双目瞪圆,咬牙切齿。
典副面含讥诮,目露凶光,说:“为着你宫外的爹娘弟妹,这事儿得你一人担。”
典正顿时被震住。
“不管攀咬出谁,就等着一家人黄泉路上见。”典副挥开他的手,飞快地退入暗处。
典正在原地立了片刻,只觉不好,心中明白怕是落入了什么圈套,可此情此景不容他深想。不远处四盏灯笼和黑衣斗篷,犹如索命鬼翘首等着自己走过去。
他心中不安,下意识攥紧了腰上的钥匙。有这冷硬硬的坚硬触感让他恢复了几分镇定,朝来人走去。
来人是挂的养心殿腰牌,却没有自报名号的意思。典正领着五人往刑房而去。
月上中天,是一弯残月,朦胧如罩着一层纱。
微薄的月光下,典正走在最前面,影影绰绰瞧见刑房的好像门半开着,心下一紧,脚下快跑几步,果然那房门开着,门没坏,显然是有人开的锁。典正想起典副的话,如坠冰窟,四肢冰凉。
五人也已跟上,见状黑斗篷示意静声。
朝刑房再走几步,听见里面有人打呼噜。典正闻声,才稍稍活了过来,猜中是自己一干手下趁机偷懒喝酒,心中恼怒,大步迈前,夺门而进。他头一个冲进屋,屋内灯光昏暗,只有一盏油灯,照在那桌上,果然两个人守卫都喝得醉死,张着嘴涎水留了满桌。心头火气,一扭头却看见黑暗中一人正蹲在地上,他大喝一声:“干什么!”
那人一扭头,神色惊恐,丢下手中的物件,纵身朝窗户奔去。
“啊!犯人!”
众人循声望去,方见躺在地上的正是嫌犯梁阿满,她脖子上还绞着一条腰带。
有人追出门去。有人上前解下腰带,给阿满急救。
典正这下真是如冻透了,脑中一片空白,等意识到才发现自己脸皮不受控制地颤栗。他如同魔怔般,感觉自己坠入一个无底深渊。
随着阿满一声sheng吟,众人皆松一口气。
典正才发现自己竟然一直憋着气,这才吐出来。他听见自己粗重的呼吸,慢慢挪开自己的脚,扑倒在地,看见黑斗篷下露出的宝蓝底云纹常服。
“圣上!”他惊呼一声。 笔迷阁为你提供最快的梁阿满更新,第 38 章 第 38 章免费阅读。https://www.bimige.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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