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亲重臣、亲属家眷围成一圈,议论纷纷。
明黄色的身影步入场中,不怒自威,周围的喧闹声逐渐平息。
“陛下,臣等寻遍猎场只发现了这一匹狼。”罗申向来人跪地呈报道,身上披着的披风有多处划破的痕迹,可见此行并不容易。
听闻此言,众皆哗然。毣洣阁
一匹。众所周知,狼向来喜群居,怎会有一只狼单独出现在防守森严的狩猎场中?其中蹊跷,显而易见。
纵使如此,皇家威严岂可轻易撼动。皇帝当即传下口谕:猛兽已除,狩猎如常进行。群臣跪曰:“吾皇万岁万万岁。”
夜幕降临,秦祀月领着陈禄临狩猎归来,猎物未见一只,手中拎着的篮子里倒有不少野果。两人渐渐走近煜王的营帐,营帐布帘低垂,只见简戌正在帐前来回踱步。
秦祀月望着简戌点头致意,问道,“简护卫,殿下可在帐中?”橘红色的火光映照在女子的白色锦衣上,暖意融融,嘴角挂着浅笑,眸中似有星光闪烁。
简戌停住脚步,眼神游移,言词有些吞吐,“殿下他……在帐中。”
秦祀月见他如此情状,有些奇了,笑言道,“简护卫这是怎么了?莫非殿下在帐中做了什么不可告人之事?”
此言一出,简戌眼神更加游移了,默不作声地望着远处的星空。
秦祀月摸着鼻子,低下头,心中默想着,莫不是真被她给言中了吧。正想着,便见到营帐帘布倏地被人掀开,司徒家的瑶郡主掩面从帐中奔出,藕粉色的裙衫不多时便消失在一座座营帐之间。
三人目瞪口呆地目送司徒倩的身影一点点远去,还未回过神来,营帐的帘布再次被人掀开,萧亦循从帐中走出,见到帐外站立着的三人时略微错愕,显然未曾料到会有这么多人在帐外。
秦祀月收起满脸的震惊,略显尴尬地摸着鼻子,问候了一声“煜王殿下安好”。
萧亦循点点头,迟疑地垂下眼眸,敛去情绪,淡淡地说出一句,“秦姑娘,可否陪萧某出去走走?”
月色茫茫如水,树影斑驳横斜,林间薄雾氤氲。
凉意沁入肌肤,秦祀月不由得搓了搓手,抱起双臂,裹紧了衣襟。
背后忽然传来一阵暖意,秦祀月回头,瞥见萧亦循眸中无波,薄唇浅淡,解下自己的披风披到了她身上。
秦祀月若无其事地转过头去,望了望头顶上接近圆满的月亮,沉默了半晌才道出一句“多谢”。
萧亦循凝视着她的侧脸,女子线条柔和的面庞此刻却显得拒人千里。他缓缓开口解释道,“我与司徒小姐并无瓜葛,她来我帐中也在我意料之外,你莫要多想。”
听闻此言,一抹浅笑爬上了秦祀月的嘴角,一双亮亮的眸子回视着萧亦循,“殿下,祀月明白的。”
凉凉月色下,素衣女子浅笑温婉,男子雅润如玉,端得一对璧人。
一声高昂的鸡鸣在东方天际撕开了一条裂隙,红日冉冉升起。猎场营地早已升起了袅袅炊烟,厨子们已经张罗起了早膳。
秦祀月洗漱完毕,走出帐篷,遇到步伐匆匆的刘老头,向他问候了一句“刘伯好”,刘老头笑嘻嘻地朝她回礼“小姐早啊”。
秦祀月走进秦风帐中的时候,帐中已有四五个人在议事。
“这只狼脖子上有绳子勒过的伤口,而且伤口已经愈合了大半,应该是生前被人捆拴所致。”秦风指着地上野狼的尸体分析着,“所以,这只狼极有可能是被人运送至此,而非自己闯入。”
其余人等纷纷点头赞同。
“秦大人,那便先从京郊近几日的出入人士开始排查吧,要带这样一只野兽出入想要掩人耳目并非易事。”大理寺卿王文渊提议道。
秦风颔首,“王大人所言甚是。”
接着,他们便开始讨论排查的细节。
秦祀月见自己的存在十分多余,便识趣地退了出去,走回自己的帐篷前,见简戌正在门前等候,手中还拎着一只小巧的木笼子。
秦祀月笑着冲他挥挥手,“简护卫一大早是来找我的吗?有何贵干?”
简戌依旧是一副万年不变的冷峻面庞,“秦姑娘早,这只兔子是殿下让我送来的。”
秦祀月这才注意到他手中的笼子里还蹲着一只雪白的小兔子,抱着一片菜叶子啃得正欢,“哦,殿下喜欢什么口味的?是红烧还是烤着吃?”
简戌挺拔的身形似乎晃悠了一下,冷峻的脸终于挂上了些生动的气息,“秦姑娘,这只兔子是殿下昨天在林子里抓到的,送来给你做个伴儿的。”
“哦……不是拿来吃的啊。”秦祀月颇有些失望地说道,低下头,一边摸着鼻子,一边瞪着兔子,“好吧。”
简戌走后,秦祀月坐在帐中,愣愣地盯着笼子里雪白的兔子。小兔子一脸无辜地啃完一片菜叶,又抱起了另一片。
盯了半晌,秦祀月轻轻阖上双目,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捋了捋衣袖,步履轻缓地走出了帐篷。
温暖的朝阳将夜里积攒的寒气一点点驱散殆尽,山风虽然不弱,却不觉冷冽。
面容和善的男子披着宽大厚实的玄色大氅独自走在崎岖的林间小路上,大氅之下,是若隐若现的明黄色。
骁骑营都统罗申牵着马在山腰的一处岩石旁已经恭候多时,见到男子款步而来,跪拜道,“陛下。”
男子笑得亲厚,看不出半分王者至尊的威势,“爱卿,平身吧。仅你我二人在此,无需拘礼。”
罗申起身,重新牵起马缰,答了一声“是”。
“听说你前不久去了一趟乾州?”身披大氅的男子冉冉而行,漫不经意地开口问道。
罗申一听,随行的身形骤然一顿,古铜色的脸旁上浮上了三分苍白,握着缰绳的手不自觉地收紧,喉结上下耸动了一下。“是,微臣去乾州本想探望故人,不过,故人已经西去了。”罗申一点点松开攥成拳的手,坦白直言道。
路旁灌木伸出的枝桠勾住男子的大氅,男子似乎丝毫未曾察觉,径直前行,厚实的布料从枝桠上滑过,带下了两片翠绿的树叶。“既然人已去,爱卿也莫过于伤怀了。”男子的语气中有一种感同身受的悼念情谊。
罗申低头,本是铁骨铮铮的大丈夫,眼圈却渐渐红了,良久才道出一句“是”。
静默蔓延。
“罗申,以前那件事,你可后悔?可怨朕?”男子口吻中仿佛蕴含着压抑了许久的疑惑与遗憾。
罗申立即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微臣不敢。”
不是不想,不是不曾,而是不敢。
荣华尊贵的男子面上流露出悲伤的神色,“罗申,朕以为你能明白。江山社稷,国事民生,朕也是人,如何能做到事事万全,有取便有舍,有得便有失。朕一步踏错,若是不舍弃一些,便会步步错,难道要置这万里河山于不顾吗?”
“所以,苏越便是那一颗弃子?”拳头再次攥紧,轻轻颤抖,罗申哑着嗓子问道,已全然不顾君臣之礼。
“苏越他……很好,有情,有义。”九五之尊合上的眼睑之下的双目中有多少真诚的怀念与悔恨?无人得知。
咔擦——一声树枝折断的声音忽然传入耳中。
身披大氅的男子和罗申同时回头望去,只见一片绣着精美暗纹的白色衣角从一棵树后一闪而过,罗申追上去的时候,那人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地上的一根干枯树枝断成了两截。
“微臣失职,请陛下降罪。”罗申跪地请罪道。
身披大氅的男子盯着面前草丛间的一处痕迹,摇了摇头,垂在后脑的金边发带随风轻曳,“爱卿何罪之有。”他向前走了两步,蹲下身,拨开被踩压过的草丛,一枚血色玉玦静静地躺在杂草之间的地面上,色泽鲜艳,莹润通透。
每日的早晨,陈禄临都是十分忙碌的。
听到第一声鸡鸣的时候他便起床了,因为殿下这时候往往已经起来了,他洗漱完端着热水走到殿下帐中时,果不其然,殿下已经穿戴整齐拿着一卷书坐在案前了,如平日里一般,一袭绣着暗纹的白色长衫衬得那如玉的面容愈加温和。
陈禄临向殿下问安之后,将热水搁置在一旁,走到床前将床铺收拾整齐,然后便走到伙房去取早膳了。
在伙房挑选了一碗小米粥、两个素包子和几道清淡的小菜,陈禄临拎着食盒再度回到殿下帐中的时候,正巧遇到简戌提着一个木笼子往外走,他笑眯眯地叫了一声“简大哥”,简戌慈爱地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晨起花了一刻钟好不容易梳理整齐的发髻又乱了。
陈禄临将食盒中的吃食在桌案上一一布开,碗筷摆放整齐,恭敬地唤道,“殿下,该用早膳了。”
萧亦循放下书卷,拿起了筷子,细嚼慢咽地吃了起来。
陈禄临发现,今天殿下的胃口似乎比以往好一些,竟然喝下一碗粥之后又吃了一个包子,往日里都是一碗粥便足矣。
陈禄临收拾碗筷的时候,简戌回来了,向殿下回禀:“姑娘已经收下了。”
哪个姑娘?收下了什么?陈禄临一头雾水,他盖上食盒的盖子,抬头一瞥,竟然见到自家殿下的嘴角挂着一丝微笑。大概是发生了一件极好的事情吧,否则他们家向来淡泊的殿下不会如此开心的,陈禄临心想道。
陈禄临和煜王府众人一起吃过早饭,取了弓箭,又蹦蹦跳跳地跑向萧亦循的营帐。
萧亦循见他来了,便放下书卷,同他温声说道,“走吧。”陈禄临殷勤地点点头。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帐篷,向马厩的方向走去。
刚走了两丈远,便迎面遇到了从外面归来的皇帝,后面还跟着罗都统。
萧亦循正欲跪拜,皇帝连忙伸手扶住了他的双臂,“你我兄弟之间,这些虚礼便免了。”言语之间满是兄友弟恭。
萧亦循垂首,拱手一揖,“那便谢过皇兄了。”
皇帝拍了拍他的肩膀,语带嗔怪道,“你呀,怎么长大了倒越来越生份了。”
萧亦循脸上扬起笑容,寒暄道,“是臣弟的性子太闷了。”
皇帝也笑了笑,从袖中掏出一枚玉玦,“你看看,这可是你丢的?”莹润的血玉,躺在白皙的掌心。
笑容凝滞在脸上,萧亦循望着那枚玉玦怔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从他手中接过玉玦,勾了勾嘴角,淡淡道,“早先丢了还找了许久,没想到被皇兄给捡着了。”
皇帝复又在他的肩膀上拍了两下,笑容依旧,亲善一如往常,“循弟呀,以后莫要再如此不小心才是。” 笔迷阁为你提供最快的秦氏有公子更新,第 31 章 第九章 林中羽(三)免费阅读。https://www.bimige.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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