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四公子一指挑起蝶影的下巴,不正经地调笑道,“蝶影姑娘的嘴真甜,甜得想让人一亲芳泽。”
蝶影娇羞地以团扇掩面,嗔道,“岳公子莫要笑话人家了。”
穿过红帐缥缈纸醉金迷的大堂,走进一间素雅的客房,房中空无一人,桌上已经备好了满满一桌色香味俱全的美酒佳肴。
“李兄,请。”
“岳兄客气了,何须如此大费周章。”
岳四公子引着李湖坐上了上座,自己则在李湖的左手边落座,余光瞥了一眼自己的左手边,觉得颇为头疼,这人怎么死皮赖脸地跟过来了。
萧亦循还是一副淡然处之不动如山的模样,甚至还拿起筷子向岳四公子碗里夹了一块清蒸鲈鱼肉,“这鱼肉质鲜美,你尝尝。”
岳四公子呵呵笑了两声,悄悄地挪了挪凳子,离萧亦循远了一点,扭头同李湖交谈了起来,“李兄,那锡矿近日可是要开始竞标了?”
李湖咽下口中了鸡肉,又拿起酒杯浅酌一口,才不慌不忙地开口说起来,“根据上头的意思,这矿怕是开起来有些困难。”
“哦?李兄此话何意?”岳四公子端着酒杯放到唇边,挑起眼梢一脸好奇地问道。
李湖面色凝重地说道,“岳兄呀,你也知道朝廷向来对重兵利器有所管制,加之近来各国局势不稳,对此更是有所加严。锡乃是锻造青铜兵刃的必需材料,如果有人别有用心地参与此次竞标,那恐怕会引起国之动荡。此等风尖浪口,这锡矿多半是开不起来了。”
“这可如何是好……”岳四公子的眉头深深锁了起来,惆怅哀怨道,“我们岳家名下一共有三十六个商号是做锡器买卖的,我此次到明田来就是为了这口矿。在此地花天酒地了这么久,要是这锡矿开不起来,我回去不得被我家老爷子给打死啊!”
“这……”李湖也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岳四公子对着满桌子的酒菜唉声叹气了半天,突然想到一个主意,眼睛一亮,“既然主办此事的是李兄的舅父,李兄可否为小弟我引荐一下?”
李湖自然顿时明白了他显而易见的心思,面露犹豫之色,“引荐倒是可以,只不过我舅父他向来刚正不阿,岳兄还是莫要对此抱有太高的期望。”
岳四公子替李湖将酒杯斟满,满脸堆笑道,“那就多谢李兄牵线搭桥了,岳四不甚感激。”
李湖连连摇头,“岳兄言重了,举手之劳,何足挂齿,你我之间何须言谢。”说着便欲将手臂搭上岳四公子的肩膀,手才刚刚伸到半空又被同样一柄折扇给推了回来。
萧亦循一手轻摇纸扇,一手执握酒杯,笑容浅淡,“李兄,岳兄,再不吃菜就凉了。”
明田鼓市坊有一座富丽堂皇的别院,由于别院的前主人举家迁往西纳京城,它空置了有五年之久,直到两个多月前被一个名为岳四的富商买下,修葺一新,又恢复了昔日的奢华光辉。
今夜多云,但是沉沉的夜幕没有能掩盖别院里里外外的灯火通明,歌舞未歇,笙箫不绝,往来宾客非富即贵。
岳四公子早已沐浴熏香扶冠正衣,精神抖擞地立在大门口翘首以待。一辆黄木蓝布的轻质马车由远及近踏蹄而来,岳四公子心道贵客来了,连忙露齿而笑,充分展现出热烈欢迎之情。
一只白净修长的手掀开了深蓝质朴的布帘,萧亦循从马车中探出半个身子,见到门口站得笔直咧嘴而笑的人,怔愣片刻,看看门边的两尊石狮子,再看看岳四公子,忍俊不禁地打趣道,“你与它们倒是有几分神似。”
“……”岳四公子的笑容瞬间消散,暗自腹诽,不请自来,好好的一位翩翩佳公子也不知怎么脸皮就越来越厚了。
又一辆乌篷马车在门前停下,下来一位身材高瘦的中年男子。男子身着简单的褐色长衫,脚踏西纳官靴,蓄着山羊胡须,脸颊两侧颧骨突出,文人学究的气质显露无疑。
岳四公子赶忙再次挂上谄媚的笑容,大跨几步迎上前去,“尊驾便是潘大人吧?小人有失远迎,还请大人见谅。”
西纳盐铁使潘清正向来不喜欢这种声色犬马的场合,奈何自己的外甥极力推荐,再加上家里那口子的絮絮叨叨,他还是不情不愿地驱车来了。他皱眉瞅着跟前嬉皮笑脸油嘴滑舌的年轻男子,细皮嫩肉,弱不经风,一看便是不事生产之辈,形态轻浮,衣着华美,一看便是骄奢淫逸之辈。光是第一眼,潘清正就已经产生了不想与此人深交的想法,只想着尽快应付完回家去。
岳四公子显然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列入了拒绝往来户的名单,只顾着兴高采烈地引着潘大人往门庭内走去。
萧亦循也走下马车,跟在二人身后,闲庭信步一般向灯火最耀眼处走去。
戏台之上正演着一出双蝶记,伶人们正在此起彼伏的对唱之际,十分热闹。
“不知潘大人可有什么想听的曲目,在下让人去准备准备。”岳四公子讨好地问道。
潘清正抹了抹自己的胡须,板着脸摇了摇头,一副对周围的一切不予苟同的神情。
岳四公子继续谄笑着,指着主座的位置道,“潘大人,请上座。”
潘清正对他视而不见,扫视一圈后兀自挑了个僻静的位子坐了下来,静静地开始闭目养神。
岳四公子收回举在半空的双手,尴尬地擦了擦额角的汗水,脸上的笑容渐渐龟裂开来,转身朝手边的家仆低声吩咐:“去看看李湖公子到了没有,若是到了就赶紧请到这边来。”
此家仆很有眼力劲儿,领命之后便急忙小跑着离开了。
“冰雪林中著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尘。看来大人亦是爱梅之人。”萧亦循朗声说着,缓缓摇着纸扇坐在了潘清正旁边,却未贴近,而是在中间空出了一个位置,那把晃动的扇面上赫然正是一枝墨梅。
一听此言,潘清正板着的脸孔登时缓和了许多,再一看那把扇子,脸上已经依稀有了几分遇知音的惊喜,忙不迭地问道,“这位兄台何出此言?”
萧亦循拿扇尖指指他的腰间,一块晶莹剔透的白玉系在腰带上,白玉上雕刻着的正是数朵临寒绽放的梅花,“像大人这般不好身外之物、不附庸风雅之人,随身佩戴的必然是极其看重珍爱之物吧。”
这句话说完,潘清正整张黑瘦的脸庞都仿佛亮了起来,一改之前的难以亲近,主动向萧亦循结交起来,“在下姓潘,名清正,字时希,敢问阁下贵姓?”
萧亦循低头垂目,谦逊道,“免贵姓萧,单名一个钰字。”
岳四公子在一旁看得瞠目结舌,第一次见到有人能把马屁拍得这么清新脱俗的。眼见潘大人心情大好,岳四公子也心情大好了起来,连忙跑到膳房去通知家仆赶紧上菜。
一场宴席下来,岳四公子十分沮丧,潘大人对自己压根儿是爱理不理,连场面话都不愿多说半句,却与那姓萧的相谈甚欢。岳四公子越想越郁闷,深深感觉自己是为他人做了嫁衣。他蔫蔫地趴在桌上,耷拉着眼皮,无精打采地盯着一只白底金色云锦纹的茶杯。毣洣阁
忽然,那只白底金纹的茶杯被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拿了起来,“岳兄这是怎么了?”
熟悉的温和语调从头顶传来,岳四公子掀起眼睑瞄了一眼,清俊的贵公子正俯视着他。岳四公子抿了抿唇,将头扭向另外一边,并未作答。
温和的声音再次响起,只是这次多了些许笑意,“今日还不是时候,等再过几日定然帮你拿下那个矿。”
岳四公子原本无神的双眼恢复了生机,撑起身子,看向眼前长身玉立的男子。男子脸上挂着安抚人心的笑容,清风拂面,朗月照波,恍如隔世时光逆旅而来。
鄂温版图辽阔,只可惜有一大半的疆土是风沙肆虐的荒芜之地,寸草难生,更别谈种植放牧了,所以鄂温国土虽广,人口却稀少,大多聚集在东方水源流经之地。苍陵城乃鄂温第一大城镇,位于东南边陲,处于交通枢纽之位,与大齐、西纳交易往来频繁,以致其规模与人口甚至超过了鄂温的都城禀都。
苍陵城虽然交通贸易繁荣,往来的却大多是商贾之人,因而有学识之人在此地显得尤为可贵,就连私塾先生都被家家户户尊为座上贵宾。城南青松书院的贾先生如今已近古稀之年,满头白发,身形却不见佝偻,每日传道授业不见半丝懈怠,桃李满天下仍兢兢业业。
天降微雨,贾先生捧着一叠书从书院后门走出。
有附近的民妇见了,立刻进屋拿了把油纸伞出来,“贾先生,下雨了,这把伞您拿着吧。”
贾先生也不推辞,慈眉善目地笑着,“多谢了,明日老朽再带过来归还。”
民妇也回以一笑,笑容淳朴,“贾先生不嫌弃这伞有些破旧便好。”
贾先生笑着摇摇头,“世间万物,各得其法,各司其职。伞者,能挡雨便是,何须计较那许多。”
民妇看着眼前的耄耋老者,心道,莫非越有学问的人便越是亲善随和么? 笔迷阁为你提供最快的秦氏有公子更新,第 49 章 第十四章 不思量(二)免费阅读。https://www.bimige.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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