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败楼房的的正厅什么都没有，但有裹挟着血与腐烂的腥臭从深处传来。束烟循着味道逐渐浓重的方向追去，一扇厚重的铁门和又是两个看守拦在了前方。
然而再厚重的铁门，也拦不住束烟。
他升到高处,贴着天花板悠悠前行，视铁门于无物地穿了过去。
铁门之后的腥臭味浓重了数十倍,防备不足的小狐狸,差点被熏得显出实体。好不容易缓过劲来后，他才顺着眼前的楼梯向下。
越往下，越心惊。野兽痛苦愤怒的嘶吼渐渐清晰,凄厉异常，其中还夹杂着无数微弱的呻.吟,直让人听得毛骨悚然。
楼梯之后，是左右各有房间的长廊。
房间的门俱是厚实的铁门,只在上方留一铁笼小窗，俨然就是监狱。
束烟穿过小窗,却看不清门后的景象。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走廊上的光透过小窗,照亮了一小片区域。
房间里污浊腥臭,令人作呕，束烟憋住了气，才有勇气向前。不同的房间里用铁链拴着不同的动物,每一只身上都坑坑洼洼，还有比较完好的动物，却被插满管子，不停抽出血液。
仅仅只是查看了半数房间，看到的动物就有上百只。
束烟惊惧异常，连飘动的轨迹都不再稳定，随时都在显出实体的边缘。
当他进入又一个房间时。
“叽！”小狐狸忍不住尖叫，连翻几个跟斗贴到铁门上，终于忍不住显出了实体。
失去烟雾包裹的玉佩落地，发出“叮当”一声脆响。
来自走廊的那一丝光亮，照亮了地上的一只手，或许并不能称为手，因为那仅仅只是一副手骨上附了一层薄薄的血肉。那只手忽然向前爬出，带出一截同样缺乏血肉的胳膊，再之后，是一个宛如剥皮恶鬼的头颅。
用以割肉做药的地下工厂，竟然还有人类！
头颅深陷的眼窝中，是一对浑浊不堪的眼珠。
束烟瞳孔缩成细线，跟对方对峙一阵后，才醒悟过来，他滚到了光亮与铁门的夹角，对方并看不到他。
对方看的，是光亮下的玉佩。明明只有一臂之遥，但对方看玉佩的眼神却仿佛隔了千山万水。
玉佩是保命的护符，更是玄清给的东西，必须拿回。
束烟定下惊魂，再度化作白烟，缓缓飘出，裹起了地上的玉佩。
浑浊的眼珠陡然一亮，奄奄一息的人形突然爆发，发出语不成句但音量惊人的惨呼。
“救！……救我！……前……辈！”
白烟裹带中的玉佩虽然宛如虚影，但在黑暗中唯一的光亮下，却相当显眼。束烟看着对方的视线随自己往上，惊骇不已。
外头走廊传来脚步声。
“怎么回事？”
束烟赶紧贴着小窗飘出，躲到了天花板的角落。
两个身形魁梧的男人匆匆赶来，打开铁门后，顿时面露嫌弃。
“都快死了还闹！”
“这人没多少肉，活不了多久，不如直接处理了吧？”
“说的也是。”
两个男人突然达成共识，粗暴地拎起人形往外拖。
这二人的意思显然是要杀了这人，束烟纠结于该不该捏碎玉佩，让玄清过来救人时，却在看到这人的下半身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这人活不成了。
哪怕玄清赶来，他也活不成了。
薄薄血肉连接的腿骨，在拖动间纷纷断裂，腹部被血染红的绷带轮廓歪曲，显然已经被开膛破肚。
走廊深处还未去过，束烟忍着恐惧和恶心跟随而去，在深处的宽敞大厅中，看到了四五十个正在割肉放血的妖族。并且，他见识到了“处理”是什么。
那个将死之人，被剁成碎块，丢入了巨大的煮锅之中。
束烟再也承受不住，飞快地逃出这栋噩梦般的楼房，飞快地逃出禁制，回到玄清身边。
他显出实体，正要往玄清身上扑，却又硬生生忍住。之前显出实体，他在地上滚了一滚，皮毛沾到了不少脏污。
然而玄清却毫不介意地抱起他，就要把他往兜兜里放。
爪子上也不干净，束烟没法用爪子推拒，只能耷拉着耳朵尾巴，缩起四肢以示拒绝：“脏了。”
“无妨。随后扔了便是。”玄清把他放进兜兜，缓缓摸着他的头顶。
束烟回来前，玄清刚刚问完，哪里可知狐神的记载。
众人看向束烟的眼神已经截然不同，执法局的几位队长虽然对情报翘首以盼，但在玄清开口前，俱是闭口不言，耐心等待。
小狐狸塌下的耳朵渐渐立起，玄清才问：“你看到了什么？”
刚刚立起的耳朵转眼又要塌下，玄清揉揉耳根：“别怕。”
在玄清的抚慰下，束烟才有勇气说出看到的东西。
一切说完之后，先是一片寂静，紧接着是此起彼伏的怒骂之声。
戕害同族，手段残忍，实属罪大恶极。
除愤怒之外，众人还有恐惧。众人皆是苦修多年，才跳出俗世常理，如今却随时都有可能重归凡尘，甚至成为恶徒刀俎下的鱼肉，谁都无法坦然处之。
柳思明脸色惨白，神色惶惶。
“他们藏在深处，必然有事情败露，劫持人质的意图。这般情况下，还要强攻吗？”
“不行动谁都救不了。”
执法局的几位局长眼看又要吵起来。
束烟扒拉了一下兜兜的边缘，再次出声道：“我再进去一次吧。”
虽然害怕，但他亦很愤怒。
束烟想起了那些失去的朋友。他为了避免误伤退化的朋友，可以三百年不吃肉，可这些妖，却为了利益这样折磨残害曾经的同类。
如果那些被残害的动物是他的朋友……
束烟闭了闭眼，昂头看向玄清：“我把他们都引到一起，然后再捏碎玉佩，你来救我好不好？”
急于救人的队长出声：“这个法子倒是可行。”
玄清看他，眼神幽暗。
对方哑然失声，束烟轻轻唤道：“玄清。”
沉默许久，玄清才低声应道：“万事小心。”
“多谢两位前辈高义！”
束烟再度化烟，回到地下大厅。
他飘在空中，骤然显出实体，踩上一只妖怪的头顶。
“什么人！？”
束烟大声“叽”了一声，往这妖怪头顶狠狠来了一爪子，接着又灵活地跳向另一只，照面就是一爪。
尖锐的爪子辅以妖力，势不可挡，一爪就是三道深可见骨的抓痕。大厅中的妖怪疼痛难忍，凶性难抑，纷纷放下手头的活，追逐起了上蹿下跳，四处捣乱的小狐狸。
把大厅里的妖怪都招惹了个遍之后，束烟捏碎玉佩，玄清在金光中乍然显现。
“玄清！？”
“中计了！”有头脑灵活的妖怪想要回身找个人质傍身，却被玄清剑光所阻。
玄清以一敌众，丝毫不落下风。但仅是击败敌人并不足以，真正重要的事阻止敌人逃窜劫持人质。
对方也知，只要掌握人质，就是玄清再强，也难以展开身手。他们彼此掩护之下，竟然真的逃出一妖，挟持住一只老虎。
“住手！你的目的是救这些废妖吧，再不住手就别怪我……！”手下无情。
“叽呀！”对方气势汹汹之际，化作白烟躲在天花板上的束烟扑下，狠狠抓瞎了他的双眼。
金色的剑芒射来，穿透这妖，将其钉到了墙壁之上。
外头走廊传来喧哗声，执法局众人终于赶来，开始抓捕罪犯，解救被囚禁的动物或人。
玄清功成身退，正要招束烟过来，突然侧身躲避，小狐狸也被他迫不得已地弹出远处。
众妖之中，有一熊妖突然显出原形，直冲玄清而来。
熊妖体型巨大，双目赤红，口中流出黑涎，竟然也是一只噬妖！
玄清架住巨熊利爪，冷然出声：“当心！”
被抓捕的妖怪之中，骤然显出数只噬妖。
熊妖乃熊译胞弟，一直以来管理经营着这处血肉工厂，此刻心血被毁，当然勃然大怒。
其他妖怪也随噬妖纷纷作乱，带动执法局众人挤向玄清这边，竟逼得玄清施展不开，只能暂且以守带攻。
这群妖怪打了执法局个措手不及，竟然扭转局势占了上风。
熊妖得意渐生，分神发号司令：“给我抓住那只狐妖！”
要不是束烟悄然潜入，他们先前也不会落得下风，被执法局救去了大半的“摇钱树”不说，还被迫暴露了身份！
虽然束烟已经化作白烟，在刀光剑影中寻不到踪迹，但玄清还是眼神一厉，剑光直指熊妖心口。
普通妖怪判罪，还要有个章程，但对于噬妖，必要之际完全可以格杀勿论！
熊妖分神，躲避不及，竟然抓起身边一只妖怪当作肉盾。
金色剑芒虽穿透了那妖怪，威势到底减弱不少，熊妖以左臂负伤为代价，化解了这诛心一剑。
他挥掌而出，玄清正欲退避，后方却有执法者被其他噬妖逼退，阻住他的退路。此时再退，便是把背后的执法者送到敌人刀锋之上。
玄清只能改变方向，侧身硬抗。
成为噬妖的熊妖，力量数倍于普通妖怪，玄清被一掌挥中，身前西装被扯出破口，人也倒飞出去了一截。
击退正道第一人的成就感无与伦比，熊妖哈哈大笑：“堂堂正道第一人，竟然还穿肚兜！”
西装划开的破口，露出给束烟准备的兜兜，确实像极了肚兜。
外头走廊传来信号，代表救援完成。
玄清出声：“退。”
大厅内的执法者，立刻带着这里的受害者飞速退出。
还在肆意嘲笑的熊妖脸色一变，顿悟刚才的胜势竟然是玄清等人有意为之。
然而此时醒悟，已经太晚。
璀璨的剑芒充斥整个大厅，将包括熊妖在内的众妖，尽数钉住。
执法者们再次进入，轻而易举地抓捕了众妖。
玄清喊：“束烟。”
不知藏在何处的小狐狸骤然出现，钻到了玄清的兜兜之中。
正常情况下，玄清应该潇洒离开，才符合众人对正道第一人的幻想。
但谁也没想到，他会走到熊妖面前，拉开身上西装，一字一顿道。
“你、有、吗？”
众人的视线齐齐落到，蹲在兜兜里，只露出个脑袋的束烟身上。
束烟：“……”
众执法者：“……”
众犯罪分子：“……”
熊妖：“你有病啊！”
作者有话要说：玄清：我有老婆你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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