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七爷听这话已经问了不下三遍,小心回禀:“是,霍大夫这几日问明了殿下这里暂时没事,就出去办些私事去了,一般也没多久,午饭前,太阳还不晒的时候就回来了。今日想是什么要紧事绊住了。”
李慈晏皱眉,低声说:“她成天忙些什么?”
铁七爷其实知道霍云山每天都是去天桥开那个医药摊子。看王爷略有不满,怕误会了霍云山,两个人又不痛快,于是将霍云山每日奔波王府和天桥的事情说了。
李慈晏闻言,没什么表示,看脸色好像没在意。
黄昏日近,李慈晏热起来,自己动手脱了罩衣,铁七爷在一边接过来搭在手臂上,一边带上门,怕他脱得太快冷,问:“爷有什么吩咐?”
李慈晏有些不知道怎么说,想张口问霍云山回来没,可自己都数着问了三四遍了----这个人医术还不错,但是人有那么点让人讨厌,烦她不老实呆着。于是蹙了蹙眉头没吱声。
铁七爷看了李慈晏的神情,有些拿不准,试探着问:“早起还有些冷,我去把窗子关上。”
李慈晏心里有些恼,神色越发不豫。枉费跟了他那么多年,这点小心思都不能揣摩到。
铁七爷一看李慈晏的样子是怒了,越发不好发问,心说不知又是那里冲撞到他的暴脾气了。仔细一回想刚才从进门就说了两句话,第一句掰开了揉碎了也没错处。那就是第二句,是冷还是关窗子?瞅了眼自己胳膊上的罩衣,他小心翼翼地问:“天气渐渐热起来了,我叫人来换夏衣?”
果然李慈晏虽然还在生气,但是他几不可闻地哼哼了一声。
这下铁七爷明白了,说:“外头景致不错,爷去门口坐坐吗?”
李慈晏的一口怒气终于散了一半,虽然离他本来的想法有点距离,但好歹铁七爷终于给出了方向相同的建议。
铁七爷把搬了把椅子挨着门槛放在门里。
“你叫德宝来,把这头顶上的瓦给我挑了。”
铁七爷一听,心里咯噔一下,赶紧抱着椅子往外退,边看李慈晏。直到退到院门口了,李慈晏才丢过来一个极忿忿的眼神,意思明白不过的嫌弃他才领会主子的意思。
铁七爷擦了把汗,又把椅子搬回来了,说:“我的爷,你要想出去,就直截了当跟我说嘛。”
李慈晏一听这话,眼风扫过去,淡淡地说:“什么都要我说了才做,还养着你们做什么?”
铁七爷赶紧闭嘴,抱着李慈晏出了门。刚出门,李慈晏看见自己的脸在架子上的铜镜里一闪,悠悠地喊了句:“回去。”
铁七爷真拿这位爷没办法,又一步一步往后退,停到铜镜前,李慈晏拍了他一下。
李慈晏瞧着镜子里的人,优雅的从左侧脸转到右边侧脸。
铁七爷在这些事情上很了解自家这位殿下,说:“霍大夫这药好,自从吃了药您这胃口好睡得也好,着肉了。”
李慈晏的好心情顿时没有了,他就说怎么看见双下巴了。
铁七爷还准备抱着他出门。
李慈晏急道:“把门给我关上,还有窗!”
铁七爷忙了半天,满头大汗被赶了出来,在门边深深地叹了口气,私心里说还是病得起不来好,起码不会这么折腾人。刚抱怨完抬头就看霍云山大步流星从月亮门里走进来。铁七爷眼前一亮,迎过去:“霍大夫。”
李慈晏在房里听见这句话,手上拿着书,眼睛却往窗那一边看。
“正好想起来一件事,还顺路就拐过来了。”只听霍云山说:“到今儿王爷两服药吃完了吧。还行吧?”
“行行行,当真行。我们爷精神头好了,力气也足了,刚刚还想出门晒太阳了。”
屋里李慈晏闻言脸一热,咬牙切齿恨这人不会说话。
好在霍云山没多问,说:“那行,明天别吃了。可以开始用针了。”
铁七爷还想留霍云山吃饭。霍云山连连摆手,说:“七爷,算了,我回去吃吧,都快热死了,我得把这身衣服脱了才松快。”
铁七爷笑道:“霍大夫这都入夏了,你这冬衣哪里还穿的住。日头越来越毒,您好歹挪个地方摆摊啊。”
“知道了,谢了,明儿就换地方。”说完这句话,她人已经出了院子。
李慈晏整理广袖的手停住,侧耳听,果然霍云山已经走了,不禁哼一声,摔下袖子。
第二天没等霍云山动手,她的白看病摊子就已经挪到了一棵大柳树下,把个卖狗皮膏药的摊子挤走了。
霍云山看着神色复杂的狗皮膏药摊老板,讪讪地笑了笑。狗皮膏药摊的老板看了看她摊子左右两边站的两个长随,说:“没事,我就是把这狗皮膏药都卖完了,也挣不出这换摊子的钱。”他倒挺直率,说“你要觉着不好意思,今儿就让我插个队,给我看看吧。我这腿老疼。你这又是有人保驾,又是轿子接送的,我这看一回病,跟王爷用一个大夫,怪荣幸的。”
霍云山干笑两声,心说我这找个借口递消息不成,反而成就了一番事业,真是世事难料啊。
其实她一个江湖郎中,风雨日晒都习惯了,这样的架势反而有些不太习惯。但到底是人家好意,不好推辞。当天回去,就跟铁七爷道谢。
铁七爷嘿嘿一笑,说:“这我可不敢居功。”他指了指屋里,“是我们王爷的功劳。”
这倒让霍云山有些意外了。不知道李慈晏是怎么知道这些的,不过转念一想,这满王府都是他的耳目,想知道什么都会有人一一报上吧。而且在她看来,李慈晏不像是个会在意这些细务的人。这样熨帖,倒让霍云山有点儿受宠若惊,在她的记忆里,好像从来没有人特意为她做过什么,单单就为她一个人。头一次感受到被人这样周道地照顾是个什么滋味。她回味了下,感觉挺好,起码不用狼狈地奔波,有那么点从容舒适----福王李慈晏身上的从容优雅就是这样来的吗?
再见李慈晏,霍云山心里就没了那些计较和疏离感。对他笑笑,说:“多谢您费心了。”
李慈晏说:“哪里。”
霍云山是个热情的性子,从前跟人打交道情绪上都能够相互感染,比方说,她热情点儿,对方必然也热情回应。像现在这样的情形,她还没遇到过。听李慈晏的话音似乎是心情不错的,但是看他的神情却很冷静,似乎自己所做的不值一提,也似乎是很克制的表示礼貌?反正根本就让人接不下话去。让霍云山这头的热情十分尴尬地硬生生平淡下去,有那么点儿不是滋味。
“王爷们都这样?克制自己的七情六欲不累么?有必要么?”霍云山脑子里冒出一串问题。m.bïmïġë.nët
两人没有再说话。
霍云山默默地开始准备。
李慈晏在铁七爷的帮助下也准备好了。
霍云山用的是艾灸,得等一段时间。不多时,屋里被艾叶的香味熏得暖暖的,外面传来笃笃的更声,霍云山跟李慈晏没什么话说,靠在一边翻着书。
李慈晏仰面对着帐顶,艾绒的热量很有力,让人很舒泰,没有睡意。耳边指尖擦过扉页的声音让他觉得太安静了。
李慈晏其实感觉到了霍云山情绪的变化,他意识到自己的态度让她产生了尴尬。但他真就觉得这点小事不足挂齿,太过热情没有必要。但他是想让霍云山感受到自己的善意。于是他想主动示好,打破这份尴尬,“嗯…”李慈晏想了半天才开口,“几更了?”
“二更。”霍云山回答。
显然李慈晏的这个问题没有点燃霍云山的兴趣,或者说霍云山没有感受到李慈晏强行化解尴尬的善意。
见霍云山没从书里拔出来,李慈晏过了会又问:“看的什么?”
“话本。”
李慈晏到底是皇子,主动去缓和气氛很难得,见两次都没能达到效果,没耐心了。心说我一个王爷好容易跟你搭讪,你还俩字俩字往外蹦,郁闷了,于是说:“你坐在这儿是干嘛的?”他的意思是你坐在这儿,就要陪我说说话,别爷在这儿说,你爱答不理----要是铁七爷在这儿就能理解。
结果,霍云山的理解是王爷嫌她烦让回避,便“哦”了一声,看艾叶烧得差不多了,卷起书,拍拍屁股起身走了。
李慈晏愣了一愣后,内心翻滚,一口血要喷出来却又给憋了回去。趁霍云山还在门口,他高声说了一句:“你,你这样跟本王说话,是要治罪的!”
霍云山莫名其妙回头看了他一眼,问:“你不是让我走吗?”
这一问差点把李慈晏噎死。难道让他说:“我不是想让你走,是想让你陪我说会儿话。”这话他怎么说的出口,憋得满脸通红。最后吐出两个字:“你!走!”
霍云山便安心地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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