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那些财宝本也不属于他们,是在一场掠夺中被留下的。他们自作主张,当起了财宝的守护者。
传说中,彩虹的尽头埋着许多坛子罐子,满满的金币,是小矮人藏起的财宝。
小时候,安彩听这故事一脸神往,失明后,连彩虹的颜色都逐渐遗忘。可是今早醒来,枕边多了只黑不溜秋的罐子,里面有一对金镯子和一只金戒指。
不是从天而降,是昨晚邮差送来的。方方正正的快递盒,一层一层包裹得严实,邮差见她眼睛不方便,核对了两遍名字和身份信息后,替她打开的。
黑不溜秋是邮差对罐子的形容,里头的东西拿出来后,放在安彩的手中,邮差嘀咕了句:“谁这么缺心眼,把首饰放罐子里头。”
后面的话比较轻,眼睛不方便的人,耳朵总是出其地灵敏。邮差说,跟地里挖出来似的。
翻来覆去一晚,把从小到大周遭的人,远的近的,想了个遍,确认自己,并不认得寄件人上那个名字:乐培。
安彩锁了门,准备开始今天的工作前,先去一趟邮局。
“安小姐,早上好。”
“于先生,早上好。”
安彩是一名钢琴调音师,每天工作的地方不固定,需要根据顾客的时间安排。这里是她今天工作的地方,一家意式手工冰淇淋店。
现实与梦想,梦想败给了现实。
“让您来这么远,真是感到非常抱歉。”
“您太客气了,千万别这么说,这是我的工作。”
羞涩地微笑,距离上次来这里不过数月,安彩在电话中已经听过于凛的抱怨,他的老板克瑞斯先生的破坏力,着实让她吃惊。令她不得不怀疑,他们会不会是故意照顾她的生意。
她不该这么想,但即使是天天练琴的孩子,也做不到像克瑞斯先生这般。所以,她只能这么想。
同情或是施舍,黑色的世界里添加的也只能是一抹灰白。
摸索着扶梯,盘旋而上。
“老板,安小姐来了。”嗓门洪亮,于凛在她的身后,朝阖上的门板嚷道。
门板掀起的同时,安彩暗暗下定决心,除了感谢,她还有话要对克瑞斯先生说,比如,看不见不是一无所有,至少还有耳朵和双手,她活得和正常人一样。
雨后青草的味道,这个男人身上独有的。听于凛的描述,克瑞斯先生年纪很轻,相貌英俊,偶尔脾气暴躁。
“郑重地警告,别再打它的主意!”克瑞斯先生低厚的声音,在安彩跟前响起,但显然这话并不是对她说的。
她意识到,屋里除了克瑞斯先生外,还有其他人。
“克瑞斯先生?”轻声唤道。
“您来了,请进吧。”克瑞斯先生似乎,此时无心顾及她,脚步急促地走回屋内。
安彩的心底有一丝落寞。
只听得靠近窗户的方向,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十个晚上的住宿费?不会又是用那些树叶坑蒙拐骗,骗来的吧?”
脚步在门口停下,她听见那个女人继续说道:“千万别说你热爱音乐,这会让我,嗯,无所适从。”
女人的语气中尽是嘲笑。安彩感到生气,替克瑞斯先生。
“就从现在开始,我要学习音乐不可以吗?!”克瑞斯先生说得仿佛天经地义,只是,“没有见识的巫婆。”假设没有后一句,暴露了他的心情。
克瑞斯先生果然也生气了,怒火不小,冲那个女人。
“咳咳,”于凛假装咳嗽,打断了他们的争吵,“二位,是否可以暂时停下?安小姐是来修,调音的。”
他的话听起来很有意思,断的地方让安彩觉得很莫名。忽然觉察到有人向这走来,随风而来的一股奇异的淡香,类似花草混合的味道。
“你是调音师?”是那个陌生女人。
“是的。”安彩回答道。诧异自己为何会想到陌生,这个屋里的人,对她来说,其实都是陌生人,包括克瑞斯先生。想到这,她的心像被针刺了一下。
女人问她:“你会修钢琴吗?”
“啊?”
“安小姐,”于凛的声音显得有些沉重,还有尴尬,“请允许我,给您描述一下目前的状况,或者,您还是亲身感受一下。”
指引着她来到了钢琴旁,指尖轻触琴键,钢琴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这?
“正如您所听到的一样,这是一台散了架的钢琴。”他的老板亲手拆了它,即使方才他还振振有词说要学习音乐。于凛换了口气,“当然,只是琴箱部分,琴键还是完好无损的,您能感觉得到。”
这欲盖弥彰的态度,招来了塞尔的龇牙咧嘴,和威胁的中指。
“我,不会修钢琴。”她只是个调音师,不是专业的工匠,何况,她看不见。纤细白净的十指从黑白琴键上不舍地离开,她也该离开了。
看来他们并没有骗她,也谈不上照顾,安彩起身:“抱歉,帮不上忙,我先……”
“安小姐,可能还需耽误您的时间,请您稍等。”
疑惑地侧耳,这个声音,不属于克瑞斯先生和于凛。她竟一点都没察觉到此人的存在,就像,悄无声息凭空出现。
“好心的阿、司谭,我就知道你和那个小心眼的巫婆,不是一国的!”
克瑞斯先生称呼那个男人,司谭。却叫那个女人巫婆。
最大的疑问萦绕在安彩心头,不由脱口而出:“您会修钢琴?”
回答她的,是叫作巫婆的女人,“阿拉丁,无所不能,”声音像是牙缝中迸出,“当然,更不像我这么小心眼。”
“水烟。”
似无可奈何却又带着宠溺,水烟,是女人的名字吧。很好听,尤其从司谭的嘴里说出这个名字。
“别理她,抓紧时间,”克瑞斯先生来到钢琴旁,“安小姐,您先随我一同喝杯茶,或者您喜欢哪种口味的冰淇淋?”他绅士地抬起胳膊,将她的手温柔地执起。
习习微风,深深呼吸,雨后青草的味道。安彩红了耳根,明知是他的礼貌。
“您别客气。”
“对于美丽的姑娘,这是我的荣幸。凛,所有口味的冰淇淋都准备一份,再来一壶薄荷茶。”
“不不,”克瑞斯先生的确大方,但她也吃不了那么多,“薄荷茶就够了。”第一次来这,喝的也是薄荷茶。
“我要朗姆巧克力、草莓,谢谢。”
这个叫水烟的女人一定和他们很熟,所以点起单来,毫不客气。
“别给她!”是克瑞斯先生更不留情的否决。毣洣阁
刚才,她的话,应是惹怒了这个男人。
“水烟。”
这次,司谭的语气隐约透露着,警告?安彩被冒起的想法逗笑了,那个叫司谭的男人,明明刚才还那么……
“安小姐,为何笑?”
陡然凑近于跟前,水烟笑得比她更是灿烂。
“不是,我没。”
急于否认,安彩当是自己莽撞,冒犯了她,慌张之情溢于言表。
若是眼睛看得到,她便会看得到,那个叫水烟的女人,眼底一抹意味深长的了然。
“巫婆,别吓唬人家。”
“不不,我没事。”
瑟缩着脖子,像只受惊的兔子,水烟若有所思地望着,她往克瑞斯身边靠近了些,垂眉敛目,含羞带怯,小心翼翼。
霍然而笑,“亲爱的,别怕,巫婆不吃人。”若是她能看见,善解人意温柔体贴的克瑞斯先生,那张英俊的脸庞上,纠结一块的眉头,还有紫色眼底的冷冽——真正会吃人的,是她试图靠近的男人啊。
尊贵的丛林之神,花了比过十个晚上豪华酒店的住宿费,买了这么一架无标无签无名的,钢琴。气歪了鼻子,真怕他也扭曲了神智,手一挥,牵连一池无辜鱼儿。
“安,你真美。”
突如其来的赞叹,安彩一滞,微微侧过脸,身为女人,另一个女人的赞美比男人的歌颂来得,更动人心。
“好可惜。”
很多人对她说过这两个字,可惜。老天爷一定善妒,才会夺走属于她的光明,留一个不完整的人生,放佛才配得上她的锦绣未来。抿成直线的嘴角,稍稍松了戒备,却不知下一秒,毛骨悚然。
水烟说:“可惜,堕入地狱的灵魂,不配使用真心挚爱的眼睛,所以,它选择闭上。瞎了,好过心盲,不是吗?”
记忆似拍击礁石的潮水,不为打磨突起的棱角,只为有朝一日,拉礁石下水。不懈、毅力,直至某一刻,吞没、沉埋。
“我不舒服,不好意思,克瑞斯先生。”
苍白、纤细、弱不禁风,是安彩给人的第一印象。乐观、坚强、奋发向上,雇佣过她的客人都这么称赞道。如果他们不了解,或许,眼底也会少了冰冷,多几许温情。
“这不像你。”
胡言乱语的女人,为何总把话题往她身上绕?不知意欲为何,她不便与其多说,攥紧克瑞斯先生的衣角,“我要回家。”仰起的小脸,楚楚可怜。
“这才对嘛!”
突兀地,无可理喻的兴奋。
疯子。“你究竟想说什么?!话中有话,拐弯抹角,我根本不认得你,藏着掖着,你在说什么,我也听不懂。”嘴唇失了色,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她像缠上蛛网的蝴蝶,“因为我是个瞎子,好欺负嘛?”挣扎,亦或放弃。
与乐培描述得一样,安彩真是个我见犹怜的女孩,她若不是巫婆,没有狠毒的心肠,也会爱上她吧。活在梦想中,却在现实里苟延残喘,这个女孩不畏恐惧,不需要后盾,因为,有人前赴后继为她挡剑。
当那双眼睛看清、看明、看透之后,仍只选择了闭上,刻骨的痛抵不过蚀骨的思念。
于凛端来了薄荷茶,还有薄荷冰淇淋,没有水烟要的朗姆巧克力和草莓,令人厌烦的绿色,一如那身绿衣裳。
“给你讲个故事吧。”趁茶未凉,冰淇淋没化,绿衣裳还是绿色的时候。
木槌敲打琴箱的边缘,发出闷闷的声音,“故事的开头该从何说起呢?”司谭的背影一顿,水烟扑哧笑了,“就从这钢琴说起吧,毕竟我们的克瑞斯先生,花了大价钱呢。”
这架昂贵的钢琴里面,藏着一个秘密,一个足以让神灵都为之疯狂的秘密。
一张古老的藏宝图。最初告诉水烟和司谭的时候,可怜的丛林之神换来的是,无情的一场嘲笑。当然,他们并不是故意嘲笑他,只是感到有些荒渺。
不置可否,除非这张古老的藏宝图,抵得过十架钢琴的价值,或者,一百架。
那架昂贵的钢琴,摆在二手乐器店内,无人问津,积久蒙尘。塞尔·克瑞斯无意途径它前,挑中的是搁在上面的,一部上世纪的黑胶唱机。
“您是神灵?!”
“如你所见。”
欢乐跳跃,音符像有了生命的泉水,流淌在不足百平的二手店。
“看到牌子了没?”老板看也不看他们,嘴里嚷着,目光仍专注在电脑屏幕,正等着下家出牌,“贵重物品,请勿触摸。”
钢琴声戛然而止,“闹妖么你。”琴盖都没打开,被人发现,不就是闹妖。塞尔无语这里头那位的智商。
“尊敬的神灵,我不是妖。”
耳听得钢琴再次嗡嗡,“再敢发出声响,我不介意做回除妖的道士。”现在他的身份是人类,余光瞅见老板朝这望来,他该当机立断离开。
钢琴声终于停下,可里头的那位仍絮絮叨叨:“尊敬的神灵,请允许本人,自我介绍。”
看在一声尊敬的份上,塞尔才没有离开,于凛遮挡在柜台与橱窗之间。
“我叫乐培,不是妖,”也不知塞尔的一声妖,带给这个叫乐培的精灵多大的打击,值得再三强调,“我是个精灵,生于人类的信仰,纯净的心灵给与我们快乐的养分,生生不息。”
“快乐?这个模样,你依旧快乐?”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凛,我们走。”
撰文嚼字,逼他做个除妖的道士,炸鱼的厨子也不错。
“唉唉!您息怒,这不前几天老板的孙子来了,念多了我也跟着学了些嘛。”
“少废话,说重点。”趁他的耐心消失之前。
“尊敬的神灵,请您买下我。”
灰扑扑的价格牌上,塞尔数了数,六个零,不包括小数点后面两个。
“你的棺材售价不菲,身为神灵,我也只能望尘莫及。不如继续待在这玻璃橱窗后,供人类瞻仰。”
“这架钢琴里有藏宝图!”
“欺骗神灵的下场你一定没见过,想见识一下?”
“古老的山脉,蜿蜒的河路,我们守候在彩虹的尽头,等待神灵的降临。金币、银币、玛瑙翡翠,秘密吞下肚子,不能告诉贪婪的人类。”
低吟地唱诵,悲伤逆流,乐培快乐得像个精灵。
如果没有遇见乐培,水烟甚至懒得找上这个叫安彩的女孩。当然,没有塞尔的挥金如土,他们也不会遇见乐培。
乐培是谁?他啊,是只妖,存在于这个世界。有着尖尖的耳朵,弯如鹰勾的大鼻子,皱巴巴的皮肤,穿着恶俗的绿衣裳,油绿油绿的,红色的尖头鞋上缀着纯金铃铛。
他说自己不是妖,是精灵。
四肢俱全,身材矮小,长得像人,随便一抓就被抓住,简直是侮辱了精灵乐培的自尊。大发慈悲天可怜见,他并未责怪无知的巫婆和阿拉丁,“我们一族曾发过誓,即使生命尽头,也不会把世代守护的财宝告诉人类。”
“精灵爱上了人类,从此以后,他不再快乐。” 笔迷阁为你提供最快的神奇配方专卖店更新,第 39 章 彩虹的尽头免费阅读。https://www.bimige.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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