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缕金色的阳光悄悄穿过雕花格子门窗的缝隙照在有金碧螺钿装饰的枕畔屏风上,牡丹锦被里,如云的鬓发半遮住一张如雪的脸,传来一阵轻微的鼾息声。
“小姐快醒醒,太多......太子......该你画像了!”
一位身着水红色罗裙的丫鬟急忙推开门,结巴地喊道。
鼾息声停止,牡丹锦被动了动,继续打鼾。
“相爷和赵姨娘在翠竹轩等着呢,眼看三小姐和四小姐的肖像就快画完了,马上就该小姐画像啦!”
红萼在床前焦急地说道,见被窝还是没动静继续加码道:“小姐,这次画像可是选太子妃,我们无论如何都要打起精神不可再出差错,否则怎对得起早逝的夫人!”她一脸哭腔,每次只要提到死去的夫人,小姐立刻充满有精神和斗志,这招红萼屡试不爽。
果然,宁嘉鱼一个翻身从床上爬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穿上珠花绣鞋走到镜妆台前简单明了两个字:“更衣!”
“奴婢这就为小姐更衣!”
红萼高兴地说道,开始为宁嘉鱼穿衣梳洗。藕丝粉色襦裙再配上淡绿色短袄,宁嘉鱼如刚被春风吹绽放开的花。
初春时节柳色如烟淡淡地笼罩在小径两旁,红萼小心跟在宁嘉鱼身后,生怕又出什么幺蛾子。
半年前,李尚书的儿子到相府送聘礼时,宁嘉鱼本来在花园里扑蝴蝶,谁知凭空跑来一群恶蜂死命追着她蛰,很巧的是尚书儿子恰好看见满脸红斑肿胖得如猪头的宁嘉鱼正对着他傻笑,吓得尚书儿子拔腿就跑,第二天天不亮就上门把这早已定好的亲退了。
再三个月前,皇宫选秀女,皇上身边的大红人刘公公到府里选人,当他转了一圈没着见相府大小姐时,有人指了指躺在花海里打盹儿的少女,刘公公只见在粉色大朵簇拥盛开的茶花树下,一位身形婀娜曼妙的女子斜靠在长木椅上,微风吹拂卷起她身前几缕长发,一把白绢团扇遮住了她整个脸。
刘公公心中一喜轻轻揭开团扇,大叫一声:“鬼啊!”丢掉手中的团扇夺路而逃。
宁嘉鱼被刘公公这尖刺的声音惊醒了,她望望四周,接着红萼惊慌失措地跑来了,她一见宁嘉鱼急忙捂住自己的脸惊恐道:“小姐,你脸......”
宁嘉鱼茫然地朝自己脸上摸去轻轻一扯原来是一张人皮鬼脸。不用说,这秀女的事成了黄花菜一盘,皇上找了个借口,退了!
今天太子选妃要到相府画像,红萼做足了一切准备。三小姐又来送胭脂?一脚将它踩烂!四小姐又过来请小姐闻香?先将她自己熏死!
“小姐,以防这次又有什么差池,奴婢到前面去探探路?”
红萼小心翼翼地问道。
宁嘉鱼停下脚步轻捻垂下的一段柳枝:“快去快回!”
直到红萼的身影看不见时,宁嘉鱼才收起她一副嘻嘻哈哈无所谓的样子,目光清冷,神色镇定。初春的荷塘正是枯败之际,偏偏有人这时候蹲在塘边出神地望着,仿佛池塘里有一朵花。
那人听见脚步声抬起头,宁嘉鱼认得他是赵姨娘身边的严管家,管家不在府里晃悠,跑到这荷塘边管什么?
“大小姐快来看这里有两条锦鲤,太神奇了!”
严管家对着宁嘉鱼神秘地说道。
宁嘉鱼揉揉双眼,这塘里一片淤泥难道有想不开的一对情侣鱼要到这里殉情?宁嘉鱼想了想,提起裙摆决定看看是哪两条蠢鱼。她刚走两步忽然脚下一滑,整个人朝荷塘栽了下去。
等到她被人捞起来时,已经成了一个怪模怪样的泥人。红萼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见宁嘉鱼这模样放声大哭道:“小姐,对不起,奴婢应该陪在你身边,这下该怎么办啊?”
宁嘉鱼擦了擦脸上的淤泥微笑道:“去翠竹轩啊,画像!”
这回,红萼张着嘴巴一路跟在宁嘉鱼身后直到翠竹轩才合上。
翠竹轩三面围竹,前面是一个水榭,宁嘉鱼走到水边洗了一个脸,走进翠竹轩时,画师开始收拾画板了。
“嘉鱼你怎么弄成这样?你伤着没有?”
赵姨娘见状立刻从软榻上起身,极为关切地问道。
“我见荷塘里有两条殉情的鱼一时好奇所以不小心滑了下去。”
宁嘉鱼一脸轻松,笑吟吟地说道。
“荒唐!那快干涸的荷塘哪来的鱼?还什么殉情的鱼?你身为相府大小姐,难道真的没有脑子吗?”
宁相爷忍不住拍着桌子指着她一腔怒火道。
“相爷你消消气,嘉鱼是一时好玩不小心才弄成这样,不要怪她。当务之急还是先让嘉鱼画完像再说,否则皇上和太后那边怪罪下来就不得了!”
赵姨娘柔声细语地说着,接着她目光移向画师笑道:“张画师,今天大小姐的事纯属意外,你看能不能把大小姐画好些,她满身泥泞这也不是她原本的容貌。”
赵姨娘说话间,严管家已呈上一盘白花花银锭放在画师身前。
张画师眼睛一瞪,将手中的画笔扔在桌上正色道:“太后早就下懿旨,每个入选的女子必须如实画,不得徇私舞弊收受贿赂,否则就以欺君之罪论处!”
赵姨娘打个圆场笑道:“相爷是皇上的臣子怎么会欺君?画师若是将满身泥泞的大小姐画在册子上,这只怕也是对皇上和太后的不敬。”
张画师想了想便提笔开始作画,宁相爷此刻一张紧绷的脸逐渐放松下来,他满意地点头朝宁嘉鱼说道:“嘉鱼,你姨娘这样掏心掏肺为你只怕你亲生母亲也比不上,往后你要多孝顺她。”
宁嘉鱼半含笑:“多谢爹爹提点,嘉鱼今天又多了解姨娘的好了。”
画完像,宁嘉鱼身上的衣服基本上也快干了,她忍着寒冷走出翠轩阁时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只听头上一阵鸟儿振翅声,接着一团白色的粘状物掉在她前襟上。
宁嘉鱼抬眸,只见一只黑色的画眉鸟正向树杈上飞去,在树杈中有一个鸟巢正歪歪斜斜半吊在空中,里面露出几只小小的嘴。她将双袖挽起,就开始向树上爬。
“小姐,你当心些别摔下来!”
红萼担心地喊道,这只拉屎不看人的画眉鸟偏偏拉屎在我家小姐身上,看小姐如何端了你的老巢!令红萼惊讶的是宁嘉鱼非但没有端了它的巢,反而还将鸟巢放回树枝中央。毣洣阁
宁嘉鱼又折了些枯枝放在鸟巢里确定它不会再掉下来,正要准备下去时,她不由倒吸了口冷气。一条吐着红信子的青蛇盘在她不远处正瞪着她。
啊!!
宁嘉鱼从树上落下来时见地上有一双大眼睛正看着她。
只听砰地一声,宁嘉鱼非但不觉得浑身疼痛反而觉得身下软绵绵异常温暖,接着她就看见了一张脸,一张无比惊讶带着笑意的脸!
“小姐!”
红萼惊叫着捂住脸不敢看。
空气似乎停顿了一下,宁嘉鱼慢慢从那人身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转身准备抬脚走人。
“撞倒了本公子就这样打算离开?”
那公子无奈道。
“你是何人?这相府后院是如何走进来?私闯相府内宅本应治罪,见你垫背的份上就当我没看见,你走吧!”
宁嘉鱼平静地说道。
“相府内宅这么有趣本公子当然要来瞧瞧啊,本公子爱死了那对殉情的锦鲤!与其十年生死两茫茫不如相爱到一起死亡。”
那公子叹道。
宁嘉鱼转过身这才将那人看清楚,只见他一身白色绸缎长衫上沾了不少污泥,左腰上别着一支玉笛右手摇着一把折扇,折扇上面是一副荷塘月色图,好生一个翩翩佳公子形象。就是这双眼,她在空中落下时,这双眼睛居然含着笑意。
“你是什么人竟敢到相府偷窥?”
宁嘉鱼严厉地问道,心里想到好你一个登徒子竟敢嘲笑本小姐。
“小姐此话差异!本公子谦谦君子怎能做那行为不齿之事?我那乖侄儿选太子妃,我这个做叔叔的怎么也得替他把把脉,问问路呀!”
公子摇着折扇不紧不慢地说着,一双明亮的眼睛看着她。
“你把完了脉又问完了路,现在可以离开了,慢走不送!”
宁嘉鱼冷笑道瞪了他一眼,拉着红萼就往回走。
没走几步红萼若有所思地说道:“小姐,那人自称太子为侄儿,当今皇上只有一个弟弟,莫非他是我们北国第一公子陵春公子?”
“什么春公子夏公子,一见他那副样子就讨厌!”
宁嘉鱼没好脸色地说道。
皇宫紫月殿,太后和皇上坐在紫檀床上,正一幅幅看入选太子妃秀女的画册。太后翻到最后一副画时长叹了一口气:“哀家六年前见过嘉鱼那孩子,那时她跟着她母亲进宫,多么水灵聪明的孩子啊,哀家真是喜欢!自从她母亲去世后,听说她就变傻了,哀家起初不信还派人到相府里打听,才知她果真变了,傻到连五谷都不分了!皇上你看这幅画像,如今她更是无可救药了!”
皇上接过画册一看,只见画册上一位满脸黑痣神色呆滞的女子正傻傻地笑着。皇上将手中画册一扔,正色道:“镇国公涉及谋逆之事,朕将他一家发配边疆充兵役,朕原本想着将他外孙女选入宫中得个低位荣享富贵作为补偿,谁知她已经变痴傻成为废人,也怪她没那个福气!”
太后说道:“镇国公跟随先帝立下汗马功劳,虽然他后来有些狂大但并无直接证据说他谋逆,听说他在边疆得了一场大病现在病危中,皇上召他回京了?”
皇上说道:“边疆乃苦寒之地如今他已病重未必能挨得住回京的路上。”
太后微微叹息一声。
“母后,以你之见这太子妃该定哪家臣子之女?”
皇上问道。
太后看了一眼画册,慢声道:“若嘉鱼那孩子没有变痴傻,哀家倒是觉得她可以,只可惜了!罢了,这件事交给太子自己决定吧。传哀家懿旨,除了相府大小姐宁嘉鱼,画册上所有的秀女本月十八到宫中选太子妃。”
“儿臣尊命!”
皇上起身行礼道。
相府祠堂,宁嘉鱼正虔诚地跪在团蒲上为她死去的母亲上香。她母亲是镇国公之嫡女,经先帝赐婚于宁相爷做正室。后来镇国公因涉及一桩谋逆案件被当今皇上抄家发配到边疆,她母亲因为受不了这个打击就病倒在床,不到两个月就香消玉殒了。
“娘亲,女儿好想你,没有你的日子我是多么孤苦和绝望。这世上除了你就只有外祖父他最疼我,请母亲保佑外祖父早日回到京城同女儿团圆!”
宁嘉鱼磕着头心里默念着。她上完香收起泪眼走出祠堂时,远远地就听见凉亭里一派欢声笑语:
“皇上下旨,除了她所有的秀女这个月十八到宫里参加选太子妃,真是太好了!”
“她又遭太子嫌弃了,简直丢尽我们相府的脸!有这个傻子姐姐,我出门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相府千金了!”
宁嘉鱼听出说这话的正是同父异母的三小姐宁宝珍和四小姐宁宝凤。 笔迷阁为你提供最快的皇妻更新,第 1 章 画像免费阅读。https://www.bimige.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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