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天麟,你这是什么意思?”一个略显沙哑的声音怒问道。
“王爷,我没什么意思,只是提醒王爷,若是你们动了燕瀛泽,北狄南侵成功,你认为这个江山还会是你的么?”
屋内的正是赵天麟与诈死的安王李丹国。
安王想必也是想通了其中的利害关系,蹙着眉头久久不语。又思量了许久道:“就算你说的对,可是我为什么要把好不容易抢过来的粮食再还给他?”
“哼,我若是王爷,就断然不会花那个力气去劫军粮,吃力还不讨好。”赵天麟哂笑道。
“你……”安王气结。
“不是么?前方有人替你守着疆土,总好过你杀了李焱,却只得到一个支离破碎的江山要好得多。更何况,指不定连支离破碎都得不到。你已经失败过一次了,若是这次再不小心计划,恐怕你没有那么好的运气让我救你第二次了。真不知道聪明一世的安王是怎么想的。”
赵天麟隐在面具中的眼神闪过一丝讥诮。
安王的脸色变了几变,赵天麟的话说得滴水不漏,确实是这个理。只好咬了咬牙道:“如此,那便听赵门主的。”
安王看着赵天麟的面具踟蹰片刻道:“如今我们也算是真诚的合作了,少主是不是也该把面具摘下来让我一睹真容了?”
“怎么?王爷忽的对在下的容貌有兴趣了?只是在下容貌粗鄙,不敢污王爷的眼,王爷你还是好好的把你从薛龙城带出来的军队操练一下吧,也许很快就有用到的时候了。”
赵天麟离去时冷冷道,“而且,王爷最好记住,不要妄图与北狄合作,你已经被他们摆了一道了还不自知?更不要妄图去杀了燕瀛泽,因为,这是一个愚蠢的决定。”
“赵天麟,你如此神秘,真当本王是三岁的孩子?若是只要李焱的性命,还用如此的复杂么?”
安王在房间里笑得阴测:“哼哼,再神秘,本王也会把你扒一层皮下来。你真当本王非得跟你合作不可?这天下除了丧门,除了北狄,就没有别人了不成?”
赵天麟离开后,安王的房中多了一个斗篷人。bïmïġë.nët
斗篷人却笑了:“王爷,别来无恙否?”
李丹国擎了一腔怒气道:“拜你们所赐,我一败涂地了。你不是应该很高兴么?你和李焱合作无间。”
斗篷人摆了摆手:“诶,王爷此言差矣,您若是站在我的立场上,选择必然一样,我暂时可是要靠着丰国这棵大树的。”
安王已经面现不予之色,冷了声音道:“你到底来做什么?不要告诉老夫你是来赔礼道歉的?”
“哈哈哈,王爷你还就是真的说对了,区区还就是来赔礼道歉的。”斗篷人说着朝着安王施了一礼。
“完颜彧,你到底耍什么花招?不要以为老夫不会杀你。”李丹国忍无可忍怒喝道。
完颜彧对李丹国道:“王爷,你如此就甘心了?好不容易筹谋好了一切,却毁在了李焱与燕瀛泽的双簧戏中?”
李丹国眸子眯了眯,完颜彧又道:“若是小王是王爷的话,定然不会甘心的。退一万步来说,纵然你甘心不去追究这次失败,那么你又甘心就这样屈居于丧门的篱下?”
李丹国沉思不语,完颜彧轻轻坐在旁边的椅子上道:“王爷,你难道就不好奇么?丧门的少主到底是谁?既和李焱有仇,又姓赵,普天之下恐怕就只有前朝赵家了,你别忘了李焱可是夺了赵家的江山。
可是,赵氏母子分明被平南王诛杀了啊?若是丧门的门主真的是赵氏遗骨,那燕天宏杀死的是谁?或者说,燕天宏根本就没有杀死他们?”
李丹国“嚯”地一下便站了起来:“你说的很有道理,若是燕天宏当初放过了皇后与太子,那这件事情就说得通了,只是,如何才能弄清楚前朝太子到底是不是这个丧门的少主。”
“哈哈哈,王爷,我该怎么说你呢?是或者不是有区别么?你要想得天下,要想翻本,首先要除掉的不是那个软弱的太子,而是李焱的左膀右臂啊。丧门就是你的踏脚石而已,只要那位信了,丧门是谁都行。”
完颜彧狂傲的笑声刺激了李丹国,他脑中瞬时闪现出了李焱阴狠的眼神,安王爷笑了起来:“哼哼,王子好计谋。只是不知道王子这么好心的把这些事情告诉给老夫,到底图什么呢?”
完颜彧把食指触在唇上嘘了一声道:“王爷,我赤黍国也希望找一棵更好更茂密的大树啊。若是依附着李焱,迟早会被吞干抹净。人往高处走,若是可以与王爷携手,你说我会如何抉择?”
不过是软软的几句话,完颜彧便把这个问题又踢了回去。
安王犹疑道:“我被北狄摆过一道了,又在你的手里吃过一次亏,你叫我如何信你?”
完颜彧似是料到他会有此一问,从袖中拿出了一份圣旨道:“这是我父汗的亲笔手书,只要你与我合作,我们便永修同好,绝无纷争。王爷意下如何?”
安王依旧沉默着,完颜彧却把圣旨一收道:“既然王爷犹疑不决,那就只当小王从未来过,告辞了。”说罢便要离去。
李丹国忽的抬头道:“王子留步,老夫与你合作。”
“哈哈哈,王爷果然爽快。”完颜彧唇角溢出了一丝冷笑。
赵天麟从客栈出来后便绕过城中,到了城边一处土地庙,里面站着三个人,为首的正是秦九。
赵天麟道:“九叔,那么急着找我到底何事?”
“少主,这是大苏传过来的。你传信后我本来是跟着安王过来的,夫人怕安王心怀不轨,便让我跟着。”
赵天麟接过来秦九手中的纸条看了一下,皱了眉头。秦九见状道:“少主,你看怎么办?夫人不会让你插手的。”
赵天麟摇了摇头道:“这件事情可大可小,我们不能插手,但是也不能干看着。拓跋漠有百里晋相助,本就如虎添翼。这件事情还是让燕瀛泽去劳神吧,我会把消息给他的。”
秦九颔首,沉默片刻递给赵天麟一个小瓶又道:“夫人让我转告少主,燕瀛泽能够为我们所用最好,若是不能,便不用留着了。让少主千万小心不要曝露了身份,燕氏父子说不准已经是李焱的走狗了。”
“流觞?”
赵天麟隐在面具后的嘴唇抿得苍白,顿了顿道:“燕瀛泽不是这种人,让母亲放心,我自有分寸。”
秦九叹息一声转而道:“夫人还让我叮嘱少主,功夫不可荒废。”赵天麟听了唇角溢出了一丝苦笑:“我明白。”
秦九忍住眼中的悲悯之色道:“少主,话虽如此,你还是别太逞强,夫人虽然催促你练功,但是心中还是很疼惜你的,她只是担心不能完成复国大业……”
“我明白……你好好看住安王吧。”
赵天麟飞身融入了夜色中。
燕瀛泽在城中转了一圈,没有找到白子羽,只好回到军中巡视一番,待到所有的事情都忙完,已经是月上中天了。
燕瀛泽一步三晃的走着,却不是回城,走了快一炷香的时间了,他停了下来,不知不觉已经走到早前因为疫病隔离起来的山脚边上了。他看了看身后亮堂的月光,转身道:“出来吧,跟了我这么久,到底想做什么?”
良久没动静,一阵清风过,从阴影处掠出一个戴着银色面具的人。
有人跟着,从一出军营燕瀛泽便知道,所以他选择出城,想看看到底是谁,目的是什么。
“是你?”燕瀛泽看清眼前的人后,反倒有些吃惊了:“你怎会在这里?”
“呵,我来给你送礼啊。”赵天麟笑了笑,声音一贯的暗哑。
“送礼?你不是想报答我的救命之恩吧?”燕瀛泽走过来道。
赵天麟修长的身材,在月光下显得有些清瘦。他左手一抬,一股劲风便扑过来了,燕瀛泽伸手接过,是一张纸,他展开就着月光扫了一眼,“这个,你怎么会知晓的?”
“你不必问,只要你可以把这个消息物尽其用便好。”
“那我如何知道你这个是不是真的?”
“你可以等到北狄回攻的时候。”
燕瀛泽被噎了个功德圆满,赵天麟转身走了,留了一个背影给燕瀛泽,似乎丝毫不觉得燕瀛泽会从背后偷袭他。
燕瀛泽再抬头看已经没有了银面人的影子,他也不管那个银面人听到没有。
大声道:“哎,这个人情,燕瀛泽记下了。”
燕瀛泽回来的时候,白子羽已经回来了,正在院中抚琴,小泥巴双手撑着头正听得高兴。
燕瀛泽及至看到白子羽为止,从早到晚那颗空落落的心才有了地方安放。
“世子,喝茶。”小泥巴给燕瀛泽倒了一杯茶,然后又给白子羽也倒了一杯。燕瀛泽接过茶抿了一口问白子羽:“子羽,你白天去哪里了?我都没有找到你。”
白子羽饮了一口茶道:“子羽可没有忘记皇上封我为钦差是来做什么的。”
“这么说,子羽有办法了?”燕瀛泽眼睛一亮。军粮的事情确实很棘手,若不早日解决,只怕是他这个镇远将军就真的要把几十万人带到帝都去要饭了。估计到时候李焱会直接砍了他。
“办法么,也不是没有,明日里叫大家来商量一下吧,今日似乎太晚了。”白子羽看了看天,准备回去休息。
“哎呀,看到你差点忘了正事,棒槌,快点把大家叫过来,本将军有事情要说。”燕瀛泽才想起来方才得到的那张纸。
不出片刻,所有的人都齐聚了,不知道燕瀛泽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不开口,只是盯着白子羽手中的那张纸,于是众人也都盯着白子羽手中的那张纸瞧,看看能不能瞧出一朵花来。
齐飞虎实在受不了这种气氛了,大着嗓门道:“将军与国师到底叫咱们来有何事?这半天也不吭气儿?”
白子羽把手中的东西递给了燕瀛泽道:“你们聊,这是军事机密,子羽便回避了。”说罢起身欲离开。
“子羽。”燕瀛泽扯了他的衣袖看向鬼七的道:“大家有什么意见?本将军认为子羽可以参与。”
鬼七在燕瀛泽如刀的目光中抖了三抖,深刻怀疑,若此刻不答应,燕瀛泽定会给他床下埋黑火、药。
“国师,你不必离开,正好你还可以给我们提出一些高见。”
燕瀛泽笑开了眼道:“本将军宣布,今后,国师的话就是本将军的话,明白吗?”众人异口同声的叫明白。
然后燕瀛泽看向白子羽,白子羽无奈摇了摇头,坐了下来从燕瀛泽手中抽过了那张纸摊开在桌子上对着众人道:“诸位都看看这上面画的是什么?”
众人这才真正瞧清楚了这张纸,准确的说是一张图,画着一种奇怪的东西,似弓,但又似弩,有五道箭槽,后有可扣动的机括。还画的有五支弩箭。画的底部写着一段蝇头小字:穿云弓,北狄欲生产,投入战场。
沈昀拿了那张纸看了几眼道:“没错,这是穿云弓,传说这个穿云弓原是前朝黎国兵器大师叶舒城打造的,弓弦用的是天蚕丝,可五箭连发。杀伤力极大。后来因为年代久远,倒是谁也不知道这穿云弓流落到何处去了。”
鬼七拿过图纸看了半天道:“我想问问将军,这图纸是从哪里来的。”
“这图纸是……”燕瀛泽忽然犯难了,这怎么说,朋友?算不算?救命恩人?也对,救过来救过去的。
燕瀛泽顿了顿道:“这个是一个人给我的,我并不认识他。”
白子羽看向燕瀛泽问:“既不认识,你如何信他?”听了这句话大家都沉默了,一时气氛很奇怪。
“直觉。但是这个人可信,再说这个事情,他没必要骗我。”
“若真是如此,只怕有些麻烦,上次伤到了王爷的弩箭,便是这穿云弓,若是投入到战场上,怕是不妙。”沈昀道
白子羽摇摇头道:“叶舒城的东西没那么容易造出来,若是那么容易,千机阁岂会流传这么些年?军师你说呢?”
沈昀没有接话,白子羽又看了看图纸,让小泥巴取过了桌上的狼毫笔来,在穿云弓旁边画出了一个新的弩箭图案,仔细端详了一下,搁了笔。
“哈哈哈,子羽,太好了。”白子羽本来是坐着的,燕瀛泽站在他的背后,看了他画的图,一激动把白子羽抱了个满怀,白子羽拿折扇拨开了他的手。
孔晨辉嘴角扯了一下,直觉这个世子实在是太不拘小节了,面前的可是国师啊国师。
鬼七莫名其妙的看了一眼图纸不解道:“国师这是画的何物?”
燕瀛泽拿了图纸,敲了一下桌子,沈昀看了一下惊呼:“国师这画的是逐月弩?”
燕瀛泽坐在凳子上,左手食指扣桌道:“没错,逐月弩,其实都知道兵器大家叶舒城造了穿云弓,可是没有几个人知道,他造的最好的是逐月弩。穿云逐月本是一对,只不过逐月杀伐之气太重,叶舒城最终毁了它。前朝武帝曾经想再造一把,但是没有成功。”
鬼七疑问道:“将军怎么知道的?”
燕瀛泽哂笑了一下道:“你别忘了我老爹是谁。”
“哦。”鬼七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白子羽把图纸拿过来笑了笑对沈昀道:“这便是难题,空有图纸,不易啊。”
“子羽。”燕瀛泽眨着桃花眼,都快眨出花来了:“子羽,你不能管挖不管埋的。”说着把图纸塞到了白子羽的手中。
“世子殿下,当初北狄攻来的时候为何没有把你放在城门口御敌?这脸皮只怕是万坚不摧了。”
“你舍得?”燕瀛泽挑眉邪笑!
白子羽看了眼沈昀又道:“只是这个逐月弩制造复杂,子羽恐怕不一定成功。不过,我尽量试试。此事便劳烦沈军师与子羽共同完成了。叶舒城的东西,想必军师应该比较熟悉。”
沈昀听了白子羽的话面色微变拱手称是,齐飞虎拍着肚子嚷嚷道:“这个弓那个弩的,咱也不懂,反正到上战场的时候,咱老齐绝对的当先锋。诶,这次绝对一举将他们赶回老家。”
众人又都商议了一阵,俱都各自散去了,燕瀛泽却还不离开,只是有些愣神地看着白子羽。
白泉看到愣着的燕瀛泽挥挥手道:“世子殿下还不回去休息?我们公子要睡了。”
燕瀛泽还是看着白子羽,有些犹疑道:“子羽,你今天是不是不舒服?”
白子羽摇摇头道了声没事,燕瀛泽再三打量了白子羽几遍,终是什么都没说的回去了。
到了燕瀛泽离去了,白子羽回到了房间,白泉递给了白子羽一瓶药,看着他略显苍白的唇色,终是摇了摇头,什么也没有说的去准备了浴桶,桶中盛满草药,房中飘着若有若无的香气。
燕瀛泽躺在床上心中有些发堵,整颗心都绕着白子羽而去了。分明白子羽就在他的身边,可是他却觉得还远远不够,他感觉自己根本就不能跨入白子羽的内心。
燕瀛泽扶额叹息,他觉得他大概快疯了!偏偏他无药可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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