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躺在一辆颠簸的板车上,身旁放着几个大箱子,想爬起来,双手一动才想起自己手上有伤,于是抬起手来看了看,发现自己的双手被包扎过。
只好用手肘杵着,吃力地转过身去,爬起来。见拉板车的是头老牛,没有车夫。
当真是奇妙,这荒郊野岭的牛为何会自己拉着车走。她跪着爬上前去仔细看了看这头老牛,岂料那头老牛竟扭头看了看她,随即张嘴说话了:“醒啦?”
羽涅先是吓了一跳,往后一靠,一屁股坐在车板上,见那老牛没有任何奇怪的举动,只是悠悠地走着,只觉神奇,问道:“老牛,你是妖怪吗?”
老牛将头转回去,看着前方的路继续走,边走边道:“嗯,你好像不怕我?”bïmïġë.nët
羽涅摇摇头道:“不怕,牛多可爱啊,我不怕。”
闻言,老牛哈哈一笑,道:“你这个小孩有意思。你是从什么地方跌下去了吧,看你满身是伤,小小年纪,怪可怜的。我给你吃了转还丹,清理了伤口,你把纱布拆开看看,已经过了三个时辰了,该是好了。”
听老牛这么一说,她果然觉得双手好像不痛了,于是赶紧拆开了缠在手上的纱布一看,双手已经恢复如初了。她开心的咧嘴一笑,道:“真的好了,不痛了,老牛你真厉害。”
老牛笑道:“不是我厉害,是这药厉害。我们妖怪啊,还有许多神奇的药呢。”
提起药,羽涅想起自己的琉璃药瓶来,赶紧伸手摸了摸,还在。于是问道:“请问,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老牛抬头看了看天,道:“亥时。你问这个做什么?”
羽涅赶紧掏出琉璃小罐,取了一粒放进口中吞下,随后又将琉璃小灌放回怀里,道:“我差点错过了服药的时辰。”
两人继续颠簸在乡间小路上。
老牛道:“服药?你所患何病呐?说不定刚才我给你服下的转还丹已经给你治好了。”
“是吗?”羽涅欣喜道:“我生来就患有心症,治得好吗?”
老牛叹了口气道:“心症……转还丹治不好,不过有一种药能治。”
羽涅急切道:“是吗?你有吗?”
老牛又叹了一声,道:“没有……得厉害的妖才有。”
羽涅失望的嘟着小嘴道:“哦……”
老牛扭头看了她一眼,见她闷闷不乐,赶紧转移话题,道:“你是走丢了吧,家在何处?找不见你父母该着急了,我送你回去。”
闻言,羽涅双眼发亮,忙道:“我家在奉阳城,羽府,你能送我回去吗?”
老牛点点头道:“我正好也要去奉阳送货,送你一程。”
于是老牛继续拖着板车,一路“咔哒咔哒”的到了奉阳城外。
远远一见城门口的起义军,羽涅就吓得躲在箱子后面,连声道:“老牛,老牛,别过去,那些黑衣服的是坏人,要抓我。”
闻言,老牛停了下来,大概能够猜到羽涅是南阳皇室宗亲这层关系了,不然起义军也不会抓她。于是劝道:“孩子,你还是别回去了,跟着我吧,回去不安全。”
羽涅猛摇头道:“不行不行,我爹爹和娘亲还在家等我,我要去找我爹娘。”
听她说自己的爹娘还在,老牛松了口气,道:“那行,你等着。”随即摇身一变,变成了一个老爷爷。
羽涅见状,眨巴着大眼睛道:“咦,老牛爷爷?”
老爷爷哈哈一笑,捋了捋胡子,抬手在羽涅额头上轻轻一点,将她变成了一个箱子。随即道:“你乖乖在车上别动,这样他们就认不出你了,等进去了,我再把你变回来。”
羽涅“嗯”了一声,便一动不动了。
老牛爷爷是经常到奉阳城来送货的,城门口的那些起义军没有问他话,看了他的通行令就直接就让他进去了。
去往羽府的路上,路人们见有人还往羽府去,都对老牛爷爷指指点点,谈论不休。
“你听说了没,羽府好像出事了。”
“听说了听说了,今日我出门就见府门被封了。”
“哟,还有人敢往那去呀。”
“就是,现在大家都忙着跟皇室撇清关系呢,还有人上赶着去?”
“不要命了吧。”
“走走走,离他们远些,我还想多活两年。”
老牛爷爷一边走一边叹道:“孩子,你确定你爹娘还健在吗?”
变成箱子的羽涅道:“在,一定活着。他们说过会来接我,就一定会来。只是我走丢了,他们找不到我,不过不要紧,我可以自己回去找他们。”
须臾,老牛爷爷拉着板车来到了羽府门前。羽府大门紧闭,门上贴着起义军的封条,周围鲜有人来往,偶有一两个巡逻的起义军路过,也都是些偷懒的,心不在焉的走一圈,便找个墙角躲起来冲瞌睡。
见四下无人,老牛爷爷将车停稳,转身轻轻拍了一下那个小箱子,羽涅便又恢复了原样。
老牛爷爷小声道:“这门都关着,你怎么进去?”
羽涅也跟着小声道:“我家后院的篱笆有个缝隙,我可以从那里钻进去。”
爷爷点点头,谨慎起见,临走前再三叮嘱:“不要被任何人发现,小心些。”
羽涅十分懂事,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乖乖地点了点头,轻轻一跃便跳下了板车,朝后院跑去,边跑还边回头朝老牛爷爷挥了挥手,始终没有敢开口说一个字。
老牛见她跑出了自己的视线,才缓缓的将手一挥,小声道:“嗯,去吧,去吧,祝你好运孩子。”随后拉起板车转身慢慢走了。
羽涅钻过篱笆进到院子里,欣喜若狂地飞奔着朝前院奔去,一边跑一边喊着:“爹爹,娘亲,我回来啦!曦儿回来啦!”
却发现家中空无一人,黑黢黢的也没有点灯。见无人应她,有些急了,又喊一遍:“爹爹?娘亲?你们在哪?”
仍然无人应她,整个宅子内除了她的脚步声,没有其他任何声响。
她“哒哒”的飞奔进堂屋,刚一进得屋门,便被地上的什么东西绊倒,扑通摔倒在地。但也不哭,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回头想看看地上是什么。
这时月亮刚好从厚厚的云背后探了出来,将前院和堂屋照亮。
堂屋一亮,她才看清,绊倒她的竟是一具尸体。
羽涅登时一怔,“啊”的一声惊叫,吓得往后退了几步,结果脚边又踢到了什么东西。她满脸惊魂未定的朝脚边看去,又看见了另一具尸体。
这具尸体的脸她认得,是一直伺候她的嬷嬷,但此时此刻,那个嬷嬷脸上已经毫无血色,双眼睁得老大,空洞的望着她。
此时此刻,羽涅的脑海中瞬间浮现出那个车夫被杀掉的场景,知道这嬷嬷是死了,吓得脸色发白,又赶紧转身向反方向退。
这一退,抬眼便看见了更加恐怖的画面。
大堂的地上横七竖八,堆堆叠叠的躺着几十具尸体,全都是羽涅认得的面孔。她立马慌了神,眼泪夺框而出,嘴里不停的喊着:“爹爹,娘亲……”冲进了那堆尸体中,下意识地开始辨认他们的脸,心中忐忑,极度恐惧。
这么小的一个孩子,竟然发了疯一般在一堆尸体之中寻找着。
正在此时,眼前出现了两张她最不想看到的面孔——她的父亲和母亲!
羽家夫妇二人被人双双封喉,倒在一片已经干涸发黑的血迹之中,脸色惨白,双目大开,惊恐地望着天花。
见此情形,小小年纪的她还无法接受父母已经死亡的事实。只是静静的走到父母的尸体身边,伸出一双小手,一只拉住父亲的手,一只拉住母亲的手,蹲在他们中间,小声道:“爹爹,娘亲,曦儿回来了,你们快起来。曦儿回来了,你们起来啊。你们快起来……起来……起来……”
看着父母毫无生气的脸,许久,她似乎是终于相信了他们已经离自己而去,突然嚎啕大哭起来:“爹爹——!娘亲——!你们起来呀——!你们不是说好了会来接我的吗——?曦儿不用你们去接了——!曦儿自己回来了——!你们起来啊——!”
“啊——啊——啊——!”
整个与府回荡着她撕心裂肺地哭喊声。如此悲痛至极,如受惊的野兽一般的嘶吼哭喊,居然是一个十岁的孩童发出的。
不知哭了多久,她累了,眼泪也干了,抽泣着,坐在父母的尸体旁呆呆的一动不动。
此时门外有些骚动,有脚步声传来。面前闪过一个黑影,躲在柱子后面。羽涅这才重新回过了神来,警惕地望着那根柱子,哑着嗓子问道:“谁?”
见那人不答,羽涅想起老牛爷爷临走前的叮嘱“千万不要被任何人发现。”
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穿黑袍的起义军。于是赶紧抹了抹脸上的泪痕,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往后退了几步。
只见那个黑影又“嗖”的一下闪到了另一根柱子后面,离她更近了。
羽涅吓得不轻,慌忙转身便跨过那些尸体跑出了堂屋。
随即见府门被打开,有人道:“谁在里面?”
羽涅赶紧加速,跑向后院,一刻不停的照原路跑出了羽府。
躲在柱子后面的人见羽涅跑了,自言自语道:“跑了好,跑了就永远也不要回来了。”
……
羽涅撩了撩头发,苦笑道:“从那以后,我便再也没有掉过一滴眼泪。我跑出羽府之后,在街上又饿又困,才想起采莲姐姐当时塞给我的那一叠银票。谁知我伸手一掏,才发现银票全都被水泡散了。这不,在街头流浪了五年,不过我运气还不错,不但活了下来,还遇见了你和仁杞。”
苍术一直静静地听她讲完,眼里蕴含着很复杂的情绪,缓缓开口道:“家没了不要紧,凭澜水榭也是你的家。”
羽涅仰头望着月亮面无表情地道:“那家人没了,要不要紧?”
苍术沉默了片刻后,答道:“已经逝去的家人无法挽回,但,你以后一定还会有新的家人。”
闻言,羽涅微微一怔,侧脸看着苍术。二人目光再次相接,不闪不避,四目相视,久久没有说话。
良久,苍术眉一挑,道:“那么,你偷偷进我房间就是为了找那个什么‘神药’?”
他不提,羽涅差点忘了这一茬,心虚地笑笑:“是啊,呵呵呵……”
苍术:“找到了么?”
羽涅:“没有。”
苍术:“没找到就对了,根本就没有。”
羽涅:“啊……没想到老牛爷爷是瞎说的啊。”
苍术:“擅自闯入我卧房者什么下场你忘了吗?”
羽涅:“诶,你刚才还说凭澜水榭以后就是我的家了呢。”
二人忽然谁都不说话了,对视了片刻,忽然“噗嗤”一笑。
苍术起身,看了看天道:“时候不早了,早些休息。”说罢转身便抬脚欲走。
“玉郎。”羽涅开口叫住苍术又问一遍,“我以后唤你玉郎,可好?”
苍术背对着羽涅,没有转身,脚下顿了顿,道:“嗯。”随后便抬脚走出了小澡堂。 笔迷阁为你提供最快的妖王食用指南更新,第 42 章 晓凡尘度华年7免费阅读。https://www.bimige.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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